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情关几何>第21章

  封顽煜没想到过,再次见面,鹤弋还是那么光鲜亮丽。

  对方神色清淡,手里提着一杯喜茶的多肉葡萄奶茶,另一只手还捏着一杯。淡青的大衣衬得他整个人格外出挑,清冷的眉眼,美艳的薄唇,都和他印象里的别无二般。

  他没准备跟鹤弋搭讪。互相伤害折腾了这么一通,牵扯起来的伤痕遍布心海,任谁也总该学聪明了。知晓他们之间的最好结果,就是“不再痴缠”。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其实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算什么。

  他是不可能给鹤弋机会让他有办法再伤到自己的。封顽煜自私至极,恨极了他自己又爱透了他自己,不舍得伤害一遍自己的内心。被天下人怨恨埋汰误解,他的世界独剩自己。

  这样的擦肩而过,以后定还会有无数次。只是与他无关。他也本就不该懊恼生怨。鹤弋为了他身体受损又进了趟那样的危险机构,他该担心的…是鹤弋会不会报警抓他才是。

  而不是鹤弋有没有事。更不是卑微无助至极,冲上去询问对方如何。那可笑又卑劣,不是他封顽煜做得出来的事。

  封顽煜别过头,下意识地抓出手机,打字问陆逸扬他们几个什么时候到。说好的火锅局,就他一人先来。还是以前被校园霸凌了的老毛病,他就是会潜意识害怕被别人讨厌。掩饰了千万遍,还是会会议早到,不当背锅的可怜虫。甚至被嫌弃一次,都会心里揪着烦躁。

  到底还是该跟人说一句道歉的吧。精神问题是不是他冤枉的鹤弋。封顽煜茫然地想着,手机险些没有拿稳,撞上了旁边正在排火锅店的客人。他没心思顾着跟这位客人道歉,只是又想起来自己看过的影像上鹤弋捂着肚子在角落里蜷缩着的模样。眼神下意识地就追着那人跑了。

  鹤弋…在等人吗?等在电影院的门口瞧窗外的夜景。楼下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总是与他这样冷傲的人扯不上联系。

  封顽煜下意识地皱着眉,收回目光,瞧着身侧被自己撞到的客人。低声道歉后,他就坐回了等位的小方桌,瞧着桌上摆着的几盘零食发呆。妙脆角、爆米花,他其实不是很喜欢零食的。

  距离他把鹤弋送进精神病院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他起初暴怒至极,不知何处泄火,又没有人脉供他搜城,和鹤弋相关联的任何讯息他手头都没有,基本就是井中捞月。一半原因是他没有花心思留存过鹤弋的相关信息,另一半是对方没有给过。

  他其实也不知道听见有些事情是不是该难过半分。鹤弋当初跟他说自己父母双亡的时候,封顽煜没在意。为了查鹤弋上网查过资料才寻得,对方父亲是在国际上都有来头的饮料品牌总公司董事长。一向以英文名示众,他也根本没机会听说。本就不关心有钱人,他的世界里…自己已经算够有钱的了。鹤弋跟他相处许久也没用这些信息塞给他,他就以为对方是个有钱的阔少,父母双亡继承的遗产罢了。

  封顽煜早就劝过自己不要再为旁人心碎,听到的时候还是难受了半分。原来他以为的对方任由他报复,可能也是假的。的确是他算计来的。鹤弋让他欺弄折腾,这之间本就没有感情流通。

  “五十二号四人桌,这边请。”

  封顽煜捏着手中的纸条,下意识地攥成一团,抛回了桌上。去他妈的。

  另一只手揣在兜里,下意识地握住了手机。封顽煜直接追到了电影院门口,瞧着还站在那里等着的鹤弋。他已经有整整五年被虐待欺凌的悲惨过去了,他不怕这个。丢脸被欺负,他又不是没有过。鹤弋给他冷脸让他去死都无所谓,他想知道个答案罢了。

  他想问明白。

  “鹤弋。”

  对方转头的时候,封顽煜脑海里浮现飘过了无数种答案,最终定格到了一张面无表情,清冷的脸。应该是那样的表情,仿佛两人没有瓜葛和纠缠,就此擦肩而过罢了。

  但鹤弋确实不是这样看着他的。

  映入视野的,是平淡神色的一张俊俏面庞。没有过多的情绪,却也不是冷若冰霜。鹤弋望着他,手中捏着的奶茶杯连掐紧也没有。像是精神状态失常的那一段过往,从不存在。“封顽煜。”

  两个月,六十四天。距离鹤弋出精神病院,只有这样短暂的一段时间。他却已经彻底脱离了当初的状态,变得和从前一样。

  瞧着鹤弋再次轻启的薄唇,封顽煜心里一紧。该来的总要来。如果对方当众把手中捏着的奶茶泼在他脸上…他也确实是活该受这一击。

  “我不知道过去欠你的还清了没有。但我还不起了,封七。”鹤弋淡淡道,侧过头扫了一眼有些风尘仆仆的封顽煜。“给予了你那样的过往,真的很抱歉。”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这么一句,比刀刃割心尖还疼得更烈。封顽煜皱紧了眉头,什么还没说,只是嘴唇下意识地一抖。抑制不住的情绪差点要一瞬间攀岩上眼眶。可真丢脸。活了二十三年,封顽煜,你还过不去那道坎。

  最后表露出来的,竟然是一个抑制苦涩的笑容。封顽煜没有自认刀枪不入,在这样的关头,也做不出那样应和事态的完美假笑。

  望着他沉默了的青年手上的奶茶杯捏得有些发紧,塑料袋发出了些摩擦的碎响。已经空掉的那杯奶茶被他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后,冰凉白皙的手背,就贴到了封顽煜的脸颊上。

  封顽煜带着些茫然地望着他,微微侧偏的头带着些难以抑制的烦郁。他是不会哭的,鹤弋在做什么。对方的手在他眼窝拭去本就不存在的泪,随后又小心地环过了他的后颈。这样片刻的爱意,本就是他们之间不该存在,也从未有过的温存。

  鹤弋小心地抱着他,随后又慢慢地凑了上来,搂着他的脖子,吻在了他的眉梢。“我只给得起那一年了。”

  嗯。

  封顽煜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心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莫名的酸涩和苦闷。像一只抓在怀里欺辱蹂躏的毛绒玩具小犬——有着雪白的毛色和晶莹的眼眸——他曾经可以把这只小狗殴打得遍体鳞伤甚至灰蒙蒙的,现在这只小狗却再也不属于他了那般,封顽煜觉得难受。这只是一种短暂的意难平和不满,而不该是别的。

  小狗跟了别人。毛绒公仔有了灵魂选择了旁人,当别人的小狗,他作为旧日主人又有什么资格埋汰。他没有珍惜自己的小狗。应该只是这样,而不该是别的。

  嗯。

  他不该难受的,他其实也没…封顽煜皱了皱眉,撤回思绪瞧着眼前的鹤弋,定了定神。“扭送进精神病院,甚至之前的拍照威胁……对不起。”

  他停顿了几秒,继续补充道,“那时我神智不太清醒,该进去的人是我才对。这些事…”封顽煜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鹤弋,对方的神情并无几分嫌恶,让他心头的情绪定了定神。

  “找警方立案或是私了,我都可以提供证据。少不更事的行径本就没多少人追究,当初伤我的又不止你一个,是我平白无故多情,陷在这样的怪圈里出不来的错。”

  校园霸凌,本就是无妄之灾。怨天尤人,甚至是假定一个苦主拽住报复,也再也还不来他的青春肆意了。这个道理…他报复过了才明白。把一个人伤到痛苦至极,到流产到身体重伤,到精神失常,他并没有快意半分。他根本没有因为那样的行径觉得自己走出来了。他只是觉得更疼更痛,心头更彻底地怨恨他自己。

  鹤弋伸手捏了捏封顽煜的手臂,确定他没有因为情绪失控而身子发抖。“你疼了近十年的伤,不可能一笔勾销。封顽煜,我只是还不起这笔欠债了。我的人命,赔不够那样的伤。”他的神色有些清淡,甚至语气里都掺杂了些对自己生命的无畏放纵。

  走在钢丝绳上的精神状态本就摇摇欲坠,在感情这些事上,鹤弋兴许比封顽煜…更不懂情。

  封顽煜牵强地笑了笑,依靠在墙面上望着鹤弋。“流产和重伤,你是没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眼里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