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他们一共打了两场。
入畑教练提出来的“铁三角”训练计划真的非常有效。及川他们平时训练的时候没有多大感觉,但和别校选手打比赛时,他们就知道这种心念一动就明白身边的人要做什么的感觉有多么美妙了。
有时候手感好起来,他们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当然,这段时间里,他们也不是把所有时间都投给了铁三角。
及川还在继续打磨自己的跳发球,争取做到能够更精准地控制着排球的落点,减少失误率。
岩泉一有时候也会跟着松川一静去抠扣球的动作细节,现在直线球和斜线球都能按需使用,而且动作自然了很多,还找到了更好的发力点。
花鸟的一传也有所进步,就算在3v3这种负责的防守区域更大的情况下,都能够独当一面,很少出现漏球的情况。
当然,木兔队也不是吃素的。
虽然嘴上一直说要向花鸟学习,但黑尾铁朗的拦网其实已经很成熟了。他估计已经练成了一套自己的拦网体系,在赛场上给人的压迫感很强。
木兔光太郎更是强悍。能被誉为“全国五大攻手”之一,他的优点不止力气大。和大大咧咧的说话风格不同,他的技术其实非常精细。
他的扣球通常球路灵活,兼具美感与力量感,让花鸟受到了和面对牛岛时完全不一样的球风的冲击。
赤苇京治也很优秀。
虽然听说现在枭谷的首发二传还是一位三年级的选手,一年级的赤苇还在坐替补席,但他的技术其实已经挺细腻了。而即便个人风格没有同为二传的及川那么明显,但他的托球总能让木兔打得很舒服。
人各有优势,又都不服输。大家一开始还打算在心里默默算分的,但算到后面,分数全都算乱了,也不知道谁输谁赢。当然,他们都打得很尽兴。
只能依稀记得,第一局应该是青城队略占优势,而第二局则是木兔队占优。
在听外面整点报时的钟声敲响时,花鸟还抱着排球不放手,抬起头问:
“九点了吗?”
黑尾铁朗笑道:“已经十点啦!我们该回去休息了。”
他和木兔、赤苇三人,在花鸟他们来之前就已经练很久了,又打了两场3v3,已经感觉肌肉酸痛了。
玩得好爽,该回去洗澡了,洗漱完也差不多十一点多了。
花鸟哀嚎了一声。
黑尾铁朗觉得好笑:“怎么,还没打够哇?”
他龇牙笑了起来,决定趁机给自己约一个临时陪练:“还不尽兴的话,明晚再来这里集合呗。应该就我们,集训期间的晚上大概率不会安排训练,都是我们自己安排的自主训练。”
花鸟不假思索地回答:“好!”
说完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岩泉一他们的意见就擅自同意了。
他回过头,眼睛闪亮亮地看着他们——
想来自主训练!一起来!
及川彻笑了一声:“好好好,我们来。”
黑尾铁朗把他们当陪练,他们又何尝不是把黑尾当成陪练呢。
今晚他有所收获,能和木兔这几人达成长期合作的关系,感觉不错。
岩泉一也点点头。
他觉得比起三个人闭门造车,找几个对手,进步的速度会更快一些。
更何况,木兔是一位很优秀的攻手,他可以以木兔为蓝本学到很多。
不过,得开始收拾场地了。
看另外两人还傻站着,岩泉一提醒道:“要快一点了。运动完不能马上洗澡,我们起码得休息半小时。再拖拉下去的话,等我们洗漱完毕都已经很晚了,明早可能起不来。”
他其实也已经挺累的了,舟车劳顿带来的疲倦感,会随着他的运动量的加大越来越强烈。
……好想洗个澡后就好好休息。
花鸟觉得有道理,也跑去帮忙捡球。
他还决定速战速决,回去早点睡觉。
不过他的脑回路跟岩泉一不一样,他想的是——越早躺下去,他等待集训正式开始的时间就越短!
3v3只是个预热啦,其实正式的训练才更让花鸟期待。
虽然他们三个人打球的时候很舒服,但排球是六个人的运动!
要大家一起来才好玩!
**
临时宿舍没有独立卫浴,洗澡的地方是一个带隔板的大澡堂。
花鸟为了能够早点入睡,休息到肌肉不发热的时候就急吼吼地端着脸盆冲进澡堂,岩泉一在后面黑着脸让他慢一点。
地面湿滑,要是不小心滑倒了怎么办,很危险的!
但是花鸟已经跑远了,不知道钻进了哪个旮沓里去。
岩泉一的脸黑成锅底,深感熊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真难养。
及川彻没说话。他平时再爱口嗨,也没敢在这时候去触岩泉的霉头。
他随便进了一个看着顺眼的小隔间,放好衣物,脱下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又捋了把被汗水黏在一起的头发。
隔壁传来了花洒打开的声音,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显然是已经有人开始洗了。
及川彻没太在意,也打开了花洒。
温热的水流打在脸上,流到身上,顺着肌肉的纹理一路往下。
被汗水糊成一团的头发被揉出泡沫,皮肤上的汗渍也也被热水冲洗干净。
洗热水澡的时候果然是一天里最舒服的时候……感觉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及川彻把脑袋上的泡沫冲干净后,听到隔壁的人开始唱歌。
应该唱了有一会儿了,只是刚才他在冲泡沫,耳边哗啦啦的水声把隔壁的声音完全盖了过去;而且他还习惯边洗头边复盘刚才的比赛,所以一时没有注意到。
虽然隔着一块隔板,这道声音模模糊糊的,但对及川来说,还是很熟悉……
这不就是花鸟嘛!
原来隔壁的人就是花鸟?他们原来离得那么近啊!及川彻愕然。
他下意识地听了下花鸟到底在哼什么——大概是儿歌,调子非常轻快。
淅淅沥沥的水声跟欢快的调子交织,及川彻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调调。他听出来了,花鸟唱的应该是樱桃小丸子的主题曲。
说起来……花鸟的爱好其实挺广泛的,他唱歌也很好听呢。
他小时候专门学过声乐。及川听说花鸟初中的时候还尝试过组乐队,乐队的风格偏向重金属。当时花鸟还没开始重新捡起排球,玩乐队应该是他比较喜欢的课余活动了。
虽然没听过,但重金属听起来就跟中二病蛮搭的!
没想到花鸟洗澡的时候唱的居然是儿歌……
也对,谁会在洗澡的时候唱重金属乐曲啊!果然还是欢快一点的哼起来顺口点。
这时候花鸟已经唱完一遍了,又找了调子从头开始唱。
樱桃小丸子的主题曲开头,有一段“哦哦哦哦哦哦”的背景音,花鸟连那个都唱进去了,还自娱自乐故意搞怪,听起来像是小狗在嗷嗷叫。
及川彻差点笑出声。
而后他又赶快闭嘴,让水声把自己的声音给盖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花鸟发现自己就在这里。
如果花鸟发现隔壁是他的话……大概就拍着水花高兴地跟自己聊天了吧,聊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聊一些他从刚才的3v3里学到的新东西,聊一些他对这次合宿的期待。
如果站在这里是小岩,花鸟的反应大概也是一样的。
就算是其他人——只要是稍微认识一点,比如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黑尾和木兔他们,花鸟估计也能聊得有来有回,不管别人会不会尴尬。
他对被划入“朋友”这个范围内的人,都真诚热情,让人觉得吵闹的同时,又让人觉得这样的喧嚣其实很温暖。
可是,及川彻不想出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他不太想被普通地划分到“朋友”那一栏了。
所以现在,他更想静静地听花鸟哼幼稚的曲子。
**
花鸟完全不知道旁边的人就是及川彻——他甚至没注意到旁边有人。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胡乱哼着歌,快乐地洗着澡。
把全身都冲洗一遍后,他还没忘记仰起脸庞,仔细洗了把脸。
擦干身体,穿上睡衣,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才珍重地戴上了眼罩。
嗯,虽然这里没有镜子,他看不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但是应该已经完美了!
花鸟兜踩着欢快的步子走了出去。
不过没走几步,他就听到了从自己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澡堂里水雾缭绕,能见度不是非常高,他眯着眼看了会儿,发现这人是及川彻!
他眉开眼笑:“克莱斯特!这么巧!”
及川彻也笑着说:“好巧,居然在出来的时候遇见了。”
他的表情被水雾遮掩了,看不太清晰。
但是花鸟却很自然地跟他走到了一起,叭叭起等下回宿舍的事情。
“不知道大家睡觉了没有,我好想玩枕头大战!”
及川彻跟往常一样,和他说笑打闹:“刚才不是还急匆匆想要赶紧睡觉吗?”
花鸟有点不好意思:“刚才洗澡的时候改变主意了啦,你看——我早点睡觉的话,就能‘咻’地一下就穿越到明天集训的时候;可是我玩枕头大战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效果——玩游戏的时候就忘记还要集训了嘛。”
及川彻捋了捋自己额角湿湿的头发:“唔……就算阿卷他们没睡觉,小岩也肯定第一个不同意。小花鸟,不是谁都像你这样那么有活力啊,剩下的睡眠时间只有不到八个小时了哦。”
花鸟的语气有点遗憾:“好吧……那改天再玩。”
“那么多人睡在一个房间里,不玩枕头大战,简直没有灵魂!”
及川彻哭笑不得:“你到底是为了排球来的,还是为了枕头大战来的啊……”
这时候,他注意到花鸟的连体睡衣,语气惊奇:“花鸟你的睡衣居然是小狗图案的啊!”
现在天气已经比较冷了,睡衣的材质也是毛茸茸的,比较保暖。
可偏偏——这件毛茸茸的睡衣,帽子上设计了两个褐色的耳朵,屁股后面也坠了条小狗尾巴。
花鸟下意识地摸了摸狗耳朵:“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啦……对了,就是收留了科尔贝罗斯的那位!”
“哦~”及川彻的语调拉长。
他怎么老觉得那个朋友想把花鸟狗塑啊?又帮忙养狗又送小狗睡衣的……
当然,睡衣很可爱就是啦……
他又看了眼身侧的人。
花鸟现在已经开始抓睡衣的尾巴了,兴致勃勃地跟他说这条尾巴的手感超级好。
他的嘴叭叭个不停,但缭绕的水雾却让他的五官都变得柔和起来。
湿漉漉的头发垂下,黏在一起,贴在额头上,看起来比平时乖巧得多。
及川彻居然觉得花鸟说话的语气也很可爱。
是跟以前不一样的可爱。
呃,他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老实说,及川彻最近经常觉得自己很奇怪。
应该是从文化节之后开始的?他看花鸟时,好像会给他加上一层奇妙的滤镜,应该不是纯粹的友情滤镜,他看小岩就没那种感觉。
他对花鸟还有一种微妙的保护欲……和小时候喜欢保护弱小的保护欲不太一样。别别扭扭的,不想他受伤,自己却又喜欢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上“欺负”他,笑容恶劣地看他着急,看他怒目,看他鲜活的表情。
啊……其实认识花鸟的人,很少有不喜欢他的吧。
虽然花鸟的中二病有时候确实让人尴尬到脚趾抠地,有时候甚至还会给人带来麻烦;但是他性格单纯又不愚笨,沟通起来很有趣,对待朋友真诚热情。
谁会不喜欢一只可爱开朗的热情小狗呢?哪怕这只小狗吵闹了点、想象力丰富了点。
及川彻把那点奇怪的感觉压下去了。
他逐渐说服自己——他没有问题,这应该只是一种“饲主”心理。
嗯,没错,就是这样!
**
两个人走到澡堂外站了会,没有等到岩泉一。
花鸟“唔”了一声:“阿姆斯特朗骑士是不是已经先走了?”
及川彻点头:“可能……那我们也走吧。”
只是刚走过两段走廊,他们就发现,前面那截走廊的灯泡好像坏了。
不仅比其他地方的灯暗了许多,还一闪一闪的,不大稳定。
及川彻有点疑惑:“刚才这盏灯还不是这样的吧?”
难道他的记忆出差错了?
花鸟兜沉默了一会儿,抱着脸盆,语气突然低沉:“我们可能不小心误入异空间了。”
“这里是通往异世界的空间夹缝,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暗藏危机。我们与原世界的联系并不稳定,只要稍微踏错一步,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及川彻扶额——他知道,花鸟又要开始表演了。
不过他还是捧场地看着花鸟演:“那我们该怎么做?”
花鸟兜表情严肃:“没事的克莱斯特公爵——光与暗之骑士修德罗姆哈特,会为你保驾护航!这是骑士的职责所在!我……”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转过身才发现,原来他们后面已经跟了一个人。
昏暗的灯光闪烁着,让人看不清来人的脸。
但是在灯光闪烁间,花鸟还是捕捉到了一个细节——黑发,头发很短,有一些翘起来的小尖尖。
他高兴地喊:
“阿姆斯特朗骑士,原来你没先走啊!”
那人脚步一顿,没有应答。
花鸟还以为岩泉一是在用沉默表示他对自己老喊他绰号的抗议呢,嘻嘻哈哈地没有在意。
以前也是这样,阿姆斯特朗嘴上说着让他别叫了,但是他再叫,对方也不会生气的。
他还没忘记自己才刚编好的设定:
“咳咳,阿姆斯特朗骑士,你看见我们头顶上的灯了嘛?”
“我们很可能误入异空间了,小心别被时空乱流卷走!这里非常诡异,可能会有鬼怪出没……”
“快来快来,我带你们出去。”
及川彻扯了下花鸟的小狗耳朵,眉头皱起:
“小花鸟……”
小岩到现在还没说话,他突然有点怀疑。
正常来讲,小岩应该会一边吐槽着花鸟的设定那么粗糙一边朝他们走过来吧?
可他为什么不动呢?
而且小岩好像没那么高……?呃,他记得小岩洗完澡、又硬又炸的头发放下去后,视觉效果会比平时再矮一点点。
不过也可能是这个破破烂烂的灯,导致他对空间的判断能力下降了。
花鸟也发现了不对劲,他觉得岩泉一沉默得有点奇怪。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喂,你们在干什么?”
花鸟兜一个激灵,浑身汗毛竖起。
他呆住了,甚至不敢回头。
为、为什么小岩明明在前面,声音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声音还那么近……物理学不存在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头顶上的灯突然变得更暗了,闪烁的频率也更高。花鸟甚至听到了“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好诡异……
这一幕好像跟记忆中的某个场景重合了——文化节时,被岩泉一扮演的无头鬼追着吓的惨痛回忆瞬间涌上花鸟的心头。
花鸟的大脑疯狂运转着,为这个不合理的场景寻找着理由。
难道说,他们真的不小心踏入有鬼怪出没的异空间了?
难道说……其实从文化节回来之后,阿姆斯特朗就已经不是阿姆斯特朗了?
就像那个同名的宇航员——网上总有人说他登上月球后,回来的已经不是他了,而是被外星人控制的躯壳、或者干脆是外星人假扮的。
花鸟向来对这些奇葩言论不屑一顾,但现在,他却又有些不确定了,大脑也拼命查找可以佐证这个观点的证据。
他就说!阿姆斯特朗怎么会那么残忍!当时他都被吓哭了,如果是真的阿姆斯特朗的话,肯定不会那么恶劣地继续吓他的!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也越想越慌。
花鸟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吓得哆哆嗦嗦,想逃跑却腿软,慌不择路攀上了及川彻的身子。
突然,楼道里的灯“啪”地一下亮起来了。
虽然还不是特别亮,但已经不闪烁了,他们能够看清对方的脸。
花鸟大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差点吓晕。
身后真的是阿姆斯特朗,那面前那个又是谁!
他紧张地喊:
“克莱斯特快跑!阿姆斯特朗骑士已经被鬼怪附身了——这里有两个阿姆斯特朗,肯定有鬼!”
“克莱斯特快逃哇哇哇!”
可是,现场没有一个人动。
有东西落在澡堂里所以返回来取的岩泉一:“啊?”
花鸟你从头到尾都在说什么胡话啊。
从始至终动都不敢动的赤苇京治:“……啊?”
阿姆斯特朗是谁?他不是那个首个登月的宇航员吗?为什么花鸟君刚才一直提到这个名字?不对,他是不是把自己认成别人了?
大概看明白了一切的及川彻:“…………啊。”
他左看看右看看,各看了眼洗完澡后发型几乎一模一样的岩泉一和赤苇京治。
他应该是现场唯一一个完全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的人。
他要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花鸟再迟钝,听到及川彻的笑声,也该知道刚才好像发生了点小误会。
他也“啊?”了一声。
在三人懵逼、一人狂笑的这时候,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大叔从不远处的楼梯口探出头来,冲他们喊了一句:
“小伙子们,不好意思了啊,刚才这条线路电压不稳,现在我已经调试好了!”
花鸟呆呆抬头,看向稳定地散发着光辉的白炽灯。
原来不是异空间啊……也没有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