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高篇(13)
白鸟泽输掉第二局给观众们带来的冲击很大——宫城县内的“绝对王者”这次居然没有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胜利。
这下他们想拿到最终的胜利,最少也要打满四局。
当然,当事人所受到的冲击比旁观者更大。
其中天童觉最为懊恼了。
队友们都还没来责怪他,他自己就已经揪着头发嚎得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一样。
在最后那关键的一分里,他最引以为傲的直觉没能帮到他。
“我明明注意到他的眼神了!但是我就是没想到!”
准确地说,天童觉是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的。
他的强大直觉并没有欺骗他,只是双方的信息差让他没能及时根据他的直觉做出反应。
濑见英太等人见他嚎成这幅样子,也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损他,反而安慰道:“不是你的问题,最后那球谁想得到啊。”
预判拦网会被骗,跟进拦网又来不及……除非事先就知道青城会出损招,不然那球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无解。
然而这时,教练鹫匠锻治却冷哼一声:“是你们所有人的问题!”
这话一出,所有喝水的、擦汗的、闲聊的、认真复盘刚才那一局的选手,全都朝教练的方向看过去。
和白鸟泽高大威猛的队员们反差极大,他们的教练鹫匠锻治是个小老头,身材矮小佝偻,瘦巴巴的。
当然了,他的气场非常强大,生气起来所有人都会心里发怵。
只见这位威严的小老头双手抱臂,眉毛倒竖,语气严厉地骂道:“你们以为第二局会输只是因为那最后一球吗?”
这……
白鸟泽的选手们面面相觑。
他们其实心里也隐隐有些感觉,只是不敢在教练面前说出来。
鹫匠锻治又哼了一声:“从一开始,你们的节奏就被带偏了!”
在县内,白鸟泽已经当了太久的常胜将军。
他们每次都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因此他们对自家队伍实力的自信也强到了一定的程度。
然而,没有人是无敌的,再强大的人也必然有状态不好的时候。
在第二局里,青城主动把节奏带得更快,几乎不给人喘息的时间,逼白鸟泽的选手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判断和决策。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进攻方式就会变得单一。
虽然白鸟泽本身的进攻模式就不复杂——基本上都是围绕着牛岛展开的,但主动加快节奏和被动加快节奏是两码事。
而且,都无意识地被对手带着跑了、还因为过度自信而有些轻敌,认为自己的行动模式没有出错。
就是这重重原因的叠加,导致了他们的失败。
其实鹫匠锻治也是最后那几球才琢磨过来的……毕竟站得高的人总是很难往下看,也很难让自己的脑回路跟低处的人走在同一个轨道上。
更何况,及川彻设计得很隐蔽。
鹫匠锻治最开始察觉到节奏不正常地加快时,还以为青城这是输了一局之后,想到之前连败的失落战绩,一时心急呢。
这对他们来说有利——对手都急了,他们速战速决不好吗。
直到后来,比分的走向越来越不对劲,鹫匠锻治才想到这是及川彻刻意而为的可能性。
他还有些不可思议——对面那个二传这是连别人对他们的败犬印象都算进去了吗……
为了达成胜利,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真是个可怕的二传。
鹫匠锻治知道牛岛若利不止一次去招揽过及川彻,让他来白鸟泽,然而却屡次遭到拒绝。
作为白鸟泽的教练,鹫匠锻治有自己的骄傲。
他觉得及川彻这是在使小孩子性子,坚持着根本没必要的少年傲气,非要跟牛岛若利争个高下。
如果他来白鸟泽,白鸟泽的实力也许能够更上一层楼,而他自己也能前往更大的舞台。
所以,虽然在心底认可及川彻的能力,但鹫匠锻治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就比如现在——
他缓和了点语气,对这群被自己骂到战战兢兢的高中生说:
“不用太过担心,第三局注意就好了。”
“既然我们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就不会再重蹈覆辙。”
“而且……刚才那局对于对面的二传来说,很耗神吧。”
鹫匠锻治认为及川彻不可能继续用同一种套路。
众所周知,二传是大脑,也是心脏。
他负责布局、思考;也负责传球、跑跳。
脑力和体力双重消耗,他在带快别人节奏的时候,自己何尝不是忙得飞起。
及川彻也许也有通过带快节奏以消耗牛岛体力的考量,但是……
他可能低估了牛岛。
牛岛若利被选入国青集训之后,就得到了定制化的训练计划,经过了更专业的训练,那段时间里连饮食都是经过专人提供的。
时间不等人,每个人都在进步。
及川彻既然能针对白鸟泽想出第二局的绝妙计划,牛岛又何尝没有超越上半年的自己。
这种程度的跑跳……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
第三局。
认识到自己的大意的白鸟泽选手们决定,他们必定要把这一局的节奏重新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给青城一点补救的机会。
牛岛若利的扣球依旧那么难接,大平狮音、川西太一等人也开始发力。
就连天童觉也像是被刺激了一样,多次使出了神一样的拦网,又重新开始嘚瑟,简直就是守护在白鸟泽网前的小恶魔。
而或许是因为他们太猛,青城被衬得一下子弱气下去,节节败退。
有些观众不明所以,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才看到令人热血沸腾的局势反转,现在居然又变回了老样子。
一个头上缠着青色应援发带的大叔不大确定地说:“青城这是打算用‘田忌赛马’的打法吗?”
就是那个中国的典故……在合适的时候以强胜弱,而在对面嗷嗷发力的时候,自己干脆摆烂保存体力了?
他旁边坐着的一位挥舞着应援纸筒的年轻人转过头来,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好战术,好战术啊!”
于是两人就这个战术的可行性进行了激烈讨论。
他们周围的其他人:……
不是,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纯粹就是打不过吧……
一传不行,拦网不行,青城的防线还是跟纸糊的一样;他们的进攻端也被那个红头发的副攻压得气势矮了一截。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二局太累,他们的二传跟江郎才尽了一样,没再进行那么高强度的传球。
“刚才白鸟泽应该是轻敌了,这一局又摆正了态度,青城打不过才是正常的吧。”
“诶,说起来,你们有没有感觉牛岛砸球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好像有点……之前感觉他的扣球能把人砸脱臼,现在感觉他的扣球能直接把人砸骨折。”
是的。
这几位敏锐的观众感觉得没错。
牛岛若利的力道确实更大了。
两局比赛过去,他并没有像及川所想的那样耗尽了体力,反而越发进入了状态。
前两局比赛不像是在消耗他的体力……反而像是在加热他的引擎。
引擎加热完毕后,他跳得更高、力气更大,气势更强。
……
第三局的最后一球,依旧是一锤定音。
牛岛若利落地后,收回了自己发力的动作,站直身体,同时把目光投向对面。
他依然是那个平淡的表情,唇线拉平。但那双眼睛却侵略性极强,像是盯着猎物的野兽,散发着令人胆颤的气场。
天童觉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长长地“哦~”了一声。
他开玩笑道:“若利君开始认真了诶。”
“唉~小熊猫那么可爱,有必要对人家下那么狠的手吗?”
天童觉其实只是说笑啦。
因为在说完这句话后,他自己也露出了一个……和牛岛若利差不多的眼神。
不过他的眼神在那种侵略性的基础上,多出了浓厚的兴奋。
天童觉其实真的挺喜欢小熊猫来着。
而对待喜欢的对手,他最应该做的……就是认真起来,狠狠地打败他嘛!
牛岛若利回去喝了几口水。
喝水的过程中,他远远地在看花鸟兜,也在看及川彻。
他还在看青城的其他人。
这一局胜利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是青城为什么依旧没有颓势?
刚刚那球,他明明都发现花鸟兜痛得眨出了泪花,但现在他又像是没事人一样,开始缠手指了。
**
牛岛若利的状态越来越好,对于青城的拦网和一传都是一个噩耗。
在这一局中,更多力道更大的重炮砸在层层发紫、发红的手臂上,花鸟的眼泪都不知道飙了多少。
幸好他的泪花跟汗水混在了一起,应该没人发现。
只是申请技术暂停的时候,岩泉一递给他一条毛巾,让他擦擦汗。
花鸟兜胡乱抹了把脸,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脑海中还回放着刚才的一球又一球。
为了适应牛岛若利的扣球、为了找到最好的角度、最佳的时机,只要花鸟轮转到网前,他就会一直盯着牛岛。
牛岛若利跑,他就跟着跑;牛岛若利跳,他就跟着跳。
他追的次数太多,跳的次数也太多,小腿肌肉已经明显酸胀起来。
那里的肌肉热热的,像是在燃烧。
大家都看出来他很累了,一张脸通红,气息也有些紊乱,但花鸟却觉得自己不累。
他就是憋着一口气,非要找到彻底拦死牛岛若利的方法不可。
但是……就算他的大脑觉得他不累,他的身体却很诚实。
在最后一次拦网的时候,花鸟的脚软了一下,跳得不够高。
所以这次的重扣不是打在他的手臂上,而是打在他的手掌上。
重炮破开他的手掌,擦过他的指尖,毫不留情地朝后飞去。
花鸟兜被擦到的指尖火辣辣地发痛,痛到他吸了好几口冷气。
而在意识到这一球代表着这局比赛结束之后,他沉默了好久。
唔……感觉脑袋里被汗水渗进去了,懵懵的,如雷般狂响的心脏跳动声也震得他发晕。
休息会休息会。
等花鸟差不多缓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汗津津的头发已经被人蒙上了一条白毛巾,好像刚才有人帮他稍微擦了下。他的手边也被放了一瓶水,等他清醒一点就可以喝了。
但手指上的疼痛又提醒着他。花鸟一个激灵,突然站起来,去找教练——手指被排球砸到会被打开花,还很容易伤到,他要绑手指。
入畑伸照看着这位大汗淋漓、脸颊因为运动而发红发烫的选手。
他叹息一声:
“花鸟,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有打五局赛制的经验。”
“你已经打满三局了,起跳和跑动的强度太大。等下就是第四局,你的体力会撑不住的……”
“我建议你去休息一下。”
“不要。”花鸟语速极快地说。
说完之后,他又有点后悔,因为面前的人可是秘密结社的重要人物。
他的语气应该更尊敬一点才对。
于是他抿了抿唇,说:
“我撑得住的,我觉得我可以!”
他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一点感觉了!
下一局,他绝对可以拦下菲斯墨托魔王!绝对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