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对白卿的判断有绝对的信任, 按照白卿所说,孟九默在晚饭时那么过激又反常的表现是因为被下了咒, 那么暂时就可以彻底排除他的嫌疑了。齐砚再次把怀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三位女士身上,戴琦、贺雪艳和洪静,这三个人之中肯定有一个是她们要找的鬼。
白卿伸手帮她把被角掖好,道:“先睡觉吧,明天起来再想,你这样高强度的用脑已经一天了, 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她不说还不觉得,这会儿说出来了,齐砚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的疲惫。之前只是被话本的任务牵着鼻子走, 已经完整经历过两次话本的齐砚进入了一个新手到老手过渡期通常都会进入的误区,那就是不知疲倦、马不停蹄地去寻找通关的办法, 从而忽略了适当的放松。
哪怕在这样紧张、随时丧命的话本世界中无法真正放松下来,身体每一根弦都时时刻刻紧绷着, 准备在最危急的时刻能够瞬间做出反应应对。可白卿却希望齐砚能稍微放松一点,毕竟她也不是一个人。
“有我在你身边,还要你这样时刻提心吊胆、一点儿都不敢放松, 显得我好像很没用?”
齐砚偏头看她, 突然抬手抚摸她的眉心, “那肯定不是,就因为有你在我才能这样投入到思考中去。是我太紧绷了,我现在就睡觉,什么都不想了。”
其实她从上个话本就开始感叹自己命好幸运, 如果不是抽中了白卿这张王牌, 她绝对没有现在轻松。现在她能把全副心思和精力都用在思考上,那都是因为她有白卿, 知道白卿会一直护着她。如果不然,她就需要一边思考一边时刻保持高度警惕小心自己的小命……
“我的气运值是真的挺高的……”
齐砚握着白卿手闭眼,睡着前还不忘感叹自己的好运。
白卿安静看了会儿她,而后才轻轻笑了笑,心道:哪里就有那么好运。别人没有抽到她这张牌,却没准儿手握更强大的神兵利器。而她是个活生生的妖,万一不是她,而是无双身上那只狼妖的话……她简直不敢相信后果。
这张签文是把双刃剑,赶上白卿这样的就算是好运,赶上狼妖那样的,恐怕会被吞得渣都不剩。
深秋的草原深处夜晚太冷,即便毡房里铺了地暖,白卿还是化出雪狐的形态将齐砚裹在自己怀里,以自身的温度来让她更温暖。
入夜,整片牧区都安静下来,夜色越来越深,今晚连月光都没有,除了外面零星的灯光之外再没有其他照明,整个草原的夜幕都暗得可怕。
突然,雪狐蓦地睁开眼,几乎是瞬间便从狐狸的形态变回了人形,她一个旋身轻巧落在床边,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包裹住身体的热源骤然消失,齐砚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了站在床边的白卿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回去的狐耳。
白绒绒的狐耳在夜色中抖了几下,好像在仔细听着什么。齐砚揉揉眼睛爬起来,轻声问:“怎么了?”
白卿抬起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深夜的毡房还是有点儿微冷,齐砚骤然打了个激灵,瞌睡瞬间退的一干二净。她起身利索的下了床站到白卿身后,整个人都警惕起来,竖起高高的警备。
狐耳还在,白卿没有将它收起来,齐砚看那双耳朵以固定的频率抖动,像是在探测什么。
齐砚也竖着耳朵听,却除了外面的风声外再没听到其他的,她疑惑地看看白卿,虽然自己听不到,却对白卿的判断绝对信服。
很快,白卿右手横在胸前,她将齐砚牢牢护在身后,灵剑蓦地出现,凭空向无人的夜色中挥出一剑。
齐砚还没反应过来她在砍什么,原本空无一人的屋内突然凝聚出一团浓黑色,她骤然想到《嘉年华》里秋冉和烟烟浑身缠绕的森森鬼气,那简直成了她的心理阴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鬼气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黑,在白卿灵剑斩过黑雾后铺天盖地袭来,在空中极快速地凝聚成了高大的黑影。齐砚瞬间认出那黑影正是案发现场那副铠甲,白天的时候还追着她砍过,夜里又来了!
铠甲手中握着玄铁重剑,锵锵迈步,高举起剑重重砍下。
剑刃带出呼啸的风,那么重、在常人眼中连举都很难举起来的剑,此刻被铠甲轻易挥舞生风,迎着白卿的门面砍下去。
锵得一声——
白卿手中灵力所化之剑正面与重剑相撞,爆发出惊人的响动,齐砚蓦地看向窗外,可夜色中的草原依然风平浪静。
不对劲,这么大的动静,齐砚身处其中都想捂耳朵,外面居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可能的!一定是有人、不对,是有鬼布下了结界……
跟着白卿修过一段时间身,齐砚对一些书法咒语也算浅浅了解,此时也知如今身处的环境太过不寻常。
她没有莽撞,更不像无头苍蝇般乱跑,只是避在白卿身后,认真观察那副铠甲的每一个动作,冷静思考目前的情况。
铠甲应该是受了鬼怪的指示,像白天那样,它身上包裹着的浓重鬼气就是驱动它的力量源泉。
如白卿之前所言,这个话本的BOSS能力远超《终山祭》的翠兰,更是在《嘉年华》的秋冉和烟烟之上。在齐砚眼中已经厉害的史无前例的秋冉和烟烟,恐怕联手都在这个BOSS手里讨不到什么好。
以自身鬼气远程驱使如此巨大的铠甲和重剑,这鬼能力实在太强。
而且和白天的时候不同,此时这铠甲战斗的能力更加强了,白天还有的延迟和卡顿此时已经消失不见,动作流畅的仿佛真人……
齐砚死死盯着铠甲的动作,越看越是心惊,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且不说铠甲的动作多么顺畅,它的攻击也太过凶猛,而且目标显然不是眼前和它缠斗的白卿,它挥剑时的森森鬼气明显是冲着白卿身后的齐砚而去,只不过它没有能力突破白卿的防守,只能和她无限期纠缠。
大半夜的冲进来,目的是齐砚是很显然的事,可为什么要杀她?她这个角色难道也是凶手的目标?动机呢?为什么?这个有钱有势的富二代怎么凶手了?
齐砚想不明白,她的思考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剑气撞击下被频频打断,根本无暇认真思索。
直到下一瞬,白卿剑中灵气大盛,凝聚而成的巨大灵力与剑气本身密不透风冲向铠甲,破空声几乎将空间撕裂。
锵——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传来,那铠甲被白卿强大的剑气斩出裂纹,铠甲顿时落了下风。白卿乘胜追击,连砍数道剑气出去,将铠甲头盔击碎。
碎裂的头盔一点点掉落在地,露出隐藏着的真容。
齐砚蓦地瞳孔一缩,白卿也露出一瞬讶异之色。
怎么回事?孟九默?!
碎掉的头盔之后,是浑身冒着鬼气的孟九默。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浓浓鬼气之下,双眼一片漆黑,一眼看去便是显出鬼身的鬼怪。
晚上睡觉前才笃定排除的人,此刻就站在眼前,以鬼怪的形态出现,昭示着他毫无疑问是一只鬼。
齐砚心里一阵茫然,无数想法快速划过,可没有一点能让她牢牢抓住。
眼前的战斗还在继续,头盔被击碎后的鬼怪比刚才更加凶猛,一招一式都直奔要害,且他的目标从齐砚转移到了白卿身上,正试图用全力将白卿击败。
这只鬼似乎反应了过来,白卿是护住齐砚的一张王牌,只要有她在,齐砚就会被她牢牢保护住,无法动她分毫。
“小心!”
孟九默手中的剑砸向白卿的面门,眼看着就要借着发力突破白卿剑气的防御,可在转瞬间,那道白色的身影却突然原地消失,后又凭空出现在另一侧。
灵剑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狠狠击中铠甲,将黑铁铸就的铠甲再次击出裂纹。孟九默身形一顿,缓缓扭头看了眼白卿,再看看依然被她护在身后的齐砚,突然浓黑色的鬼气将他整个身影再次隐去。
白卿神色一凛,喝道:“站住!”
手中灵剑凝成一道剑光直冲进鬼气之中,最终却还是刺空了,那鬼气化作黑雾消散在房间内。
激烈的战斗落下帷幕,白卿警觉地望向窗外,外面的结界似乎已经散去,星星点点的光正在草原上闪烁,江淼的声音也自夜色中传入毡房内。
“小齐?小齐?你们在不在?”
屋内的人惊魂未定,屋外的人关心的声一阵阵传进来。
齐砚深呼吸几次,抬头看看门的方向,又求助的看眼白卿。
白卿看懂了她眼底的询问,缓缓点头。
齐砚顿时放了心,知道外面的结界已经撤去,江淼的呼唤也不是鬼怪的诱骗。她疾步走过去打开门,江淼和唐珊珊两人正站在外面。
见她安然无恙,只是额上满是汗水,江淼表情一滞,低声问:“出事了?”
齐砚默了默,而后点头:“遇到点儿麻烦,你在外面看不出屋里的情况?”
江淼眉尖微蹙,低声说:“是,从外面看你们里面就是黑着灯没有声音,我以为你们睡得沉……啧,现在想想也是,白小姐在你身边,如果不是出了问题,她不可能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她口中的白小姐此刻就站在齐砚身后,听了她的话十分认同地点头。
“我们这的事待会儿再说,外面怎么了?这么乱?”齐砚探头看看外面,她们住的这一片牧区的房子都亮起了灯,照得外面也没有那么黑了,不停的有人声传过来,听上去嘈杂又混乱。
江淼嗯了声,表情不太好:“孟九默不见了。”
齐砚又是一怔,下意识回头和身后的白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讶异沉思。
“不是有警察看着他吗?”
“是,但是看守他的三名警察都死了……”
“什么?”齐砚一惊,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无措中。
看她这个样子,江淼问:“怎么回事?你们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齐砚缓缓心神,把刚才的事简单说了说:“……孟九默刚才是在我这……如果,他真的是孟九默的话……”
江淼和唐珊珊都很震惊,她们没想到,突然失踪的孟九默不仅杀了三个警察,甚至还要杀了齐砚。
唐珊珊偏头看向案发现场的方向:“我们应该确认一下,那副铠甲还在不在。”
既然齐砚说孟九默是穿着铠甲的,她们就得赶紧去确认一下。
江淼也跟着点头:“对,我俩去。小齐你刚经历这种事,先缓缓,待会儿再出去。我估计会有警察来找你问话,你不能隐瞒看见孟九默的事实。”
齐砚轻轻蹙眉,最终点了下脑袋。
确实不能隐瞒这件事,可她总觉得事情不简单,而且局势已经越来越乱了……她现在思路乱成一团麻,连线头都抽不出来,感觉眼前好像横七竖八全是不知道通往哪里的路,像置身在硕大的迷宫之中,而她一条正确的路都找不出来。
如今的形势不太妙,似乎是要坐实孟九默是凶手这件事,现在死得已经不止是赵瑞滨一个人了,还有三个看守孟九默的警察,他们死了,孟九默又消失了,凶手看上去肯定是他……
可齐砚却觉得不会是这样的,这一切应该都是表象,还有巨大的真相隐藏在所有事件的背后……而真正的凶手制造出了一切表象用来迷惑人,为的就是把整个调查方向都搞乱套,TA便可以借此脱身。
齐砚认为自己的分析是没错的,可她没办法把这事儿公开说出来,因为她没有任何证据来佐证。除了身为玩家和队友的江淼三人外,不会有人信自己。
思绪越来越混乱,齐砚猛地摇头,想把乱成一锅粥的脑袋清空一下,从头开始滤清一切线索。
突然,肩头一暖,齐砚回头看看,白卿默契地给她披上大衣,道:“出去看看吧,在房间里呆着只会让你在混乱的思绪中越陷越深。不如咱们出去看看,尽快找出理清头绪的线头。”
大衣穿上了,此刻不仅身上暖,心里也暖了起来。齐砚握住白卿的手,突然上前半步靠进她怀里,略带委屈的语气说:“我觉得好累。”
这个话本从开始就没有《嘉年华》节奏紧张,可齐砚却觉得比《嘉年华》累得多,从头到尾都在高度集中精神思考,片刻不敢放松。
她的语气太委屈了,白卿只感到心尖微颤,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自心底缓缓升起。她分不清这种感觉叫什么,却只想好好抱抱怀里的人。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一手轻轻揽住怀里人的肩膀,另一手用力把她固定住。
齐砚心尖猛地震动,像无数小鹿来来回回不停冲撞似的,她下意识抬手拽住白卿的衣服,整个人放松偎依进她的怀里。
“呼——”齐砚突然长处一口气,“我总说我是你的充电宝,需要消耗元气为你源源不断提供灵力……可现在发现也不全对,你好像也是我的充电宝。”
“嗯?”白卿轻轻表达疑惑:“我不能为你恢复灵力。”
齐砚笑了一声,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偏头道:“谁说只有恢复灵力才叫充电?现在这样,你抱抱我,我也觉得好像充了不少电,马上电量就要满了!”
白卿还是不太懂现代人的比喻方法,却又收紧了手臂,附和道:“那就再多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