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清越登时手脚发颤, 差点没将尧豆豆抱稳。她自穿书以来一直摆烂,还不曾外出接过杀敌的任务, 是以乍然看到这种场面,一时难以接受。
缓了好久才嗓音艰涩道:“应……应该没事。只不过她一直没醒。”
“抱过来我瞧瞧。”花玉容道。
尧清越登时愣住,花玉容见她脸上神色不对,心中不由一滞,嘴角微微向下抿了抿:“怎么,你在顾虑什么?”
她瞥了眼她怀中的幼儿, 嗤笑道:“你怕我对她不利?”
尧清越讪讪一笑,打哈哈道:“怎么可能。多心了哈!”
豆豆没有受伤,只是中了昏睡咒, 解完咒再睡上一天一夜就好。尧清越谢过花玉容,趁机提出分道扬镳。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我不好再在外面闲逛,得回去禀告师门关于假长老的事。”
尧清越振振有词, 实则真实原因只有她自个儿知道。为了避开腥风血雨,她得离花玉容远远的,最好近期也不要回逐月宗了, 先找个僻静的村镇窝着再说。
花玉容听了她的理由, 沉默不语, 目光在尧清越脸上停留片刻,突然道:“你不解毒了?”
“我……”尧清越差点没心没肺说出要找女娲族长老解毒的事,好悬住了口,咳嗽一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 我有办法解毒。”
花玉容定定看她两秒, 没作声。尧清越尴尬,但还是故作胸有成竹道:“反正我好的很, 不用你担心。”
倒是花玉容自己,这会儿若回花家,也不知道要承受花承平怎么样的狂风暴雨。花家禁地失窃,定要发落一批人。而花玉容,更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更何况东西还真是她偷的,不怪罪她,又怪罪谁?
尧清越好心好意道:“要不你也先离开去避避风头?”
花玉容道:“那依你之见,我该去哪?”
尧清越蹙眉琢磨了一下,首先排除逐月宗,花玉容要去逐月宗,发现她不在,不就知道她骗人吗?其次花玉容又无处可去,那么思来想去——
“临仙宗。”尧清越断然道。
花玉容在临仙宗虽只个普通弟子,但又没有那么普通。至少也有不惧怕花家权势,怜惜花玉容处境的弟子。她呆在临仙宗,再适合不过了。
可不知道为何,尧清越一番有理有据的推断,却只得花玉容一个无情的后脑勺。
这阴晴不定的家伙,好像又生气了。尧清越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能归咎于花玉容自个儿脾气坏,辜负她一番好意。
尧清越准备离开镇子,倒也不是那么急,打算先等豆豆醒了,再一起商量去哪里。她抱着小孩去客栈之时,竟再次在客栈之中遇见花玉容。
尧清越呆呆望着花玉容的脸,半天都没回神。花家坐落于一个江南小镇,小镇虽说不大,但也不算小。怎么就这么巧,刚刚才和花玉容分开,就在同一家客栈相见。难不成,花玉容跟踪她?
“你不会以为我跟踪你吧?”花玉容老神在在坐在轮椅上,手指哒哒地敲击着扶手,微微抬了抬下巴,神色莞尔。
尧清越被当面嘲讽,也不羞恼,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掠过花玉容对掌柜道:“店掌柜,给我一间上房。”
店掌柜道:“对不住贵客,房间都定满了。”
尧清越蹙了蹙眉:“那下房通铺呢?”
店掌柜小心陪着笑:“不仅上房下房,就连柴房和马圈都满了。”
尧清越顿时稀奇了,近来又没什么盛事,这儿也不算热门城镇,怎么这房间还如此紧俏了?
店掌柜小心翼翼瞅她一眼,建议道:“我瞧您二位贵客相熟,您要不介意,就和这位贵客挤一挤?”
尧清越想也不想便拒绝,和花玉容睡一间?那怎么行!她倒是不怕花玉容对自己做什么,她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对花玉容做什么,毕竟她可是有前科的!
“算了,这城里也不只有一家客栈。”尧清越嘀嘀咕咕,就要抱着孩子离开。
却在这时,她身后响起花玉容的声音,刚才她与掌柜交谈时,花玉容不言不语,这会儿倒是好整以暇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出这客栈。”
尧清越正想问为什么,却见店内掌柜的神色猛然一变,然后以和他肥胖身子毫不相符的速度飞快窜到大门处,动作利落灭了屋檐召客的红灯笼,紧接着,又和店小二一左一右将大门合上。
大门砰地一声,震得地上的灰尘都抖了三抖,被稳稳插上门栓,二人这才背过身压在门上,满头大汗舒了口气。
尧清越见这两人如临大敌,也不禁紧张起来。她屏住呼吸,回头瞅一眼花玉容。
花玉容但笑不语,眸光落在紧闭的门扉上,似乎透过大门,看到了外面的景色。
尧清越呼吸愈轻,仔细关注耳畔动静,一阵阵窸窣的脚步声骤然落入她的耳中。
大街上似乎有一群人正慢悠悠地从她门前走过去,伴随着重物在地上被拖曳的声音传了过来。这声音本该不引人注意,可此刻万籁俱寂,便显得尤为刺耳突兀。
大门的缝隙有一个小小的孔洞,可以透过孔洞看到外面景色。尧清越抱着豆豆,好奇趴在门上,看清外面景色,差点没吓到心肌梗塞。
大街上,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男男女女成群结队,东游西荡。只见他们各个身姿佝偻,面若死灰。从他们身上的寿衣可看出,这些男女都不是活人,而是死了不知多久的尸体。
此时,正有几个颤颤巍巍趴着在客栈大门的门扉上,一双没有瞳孔只剩眼白的眼睛透过孔洞与尧清越对视。
尧清越勉强止住尖叫,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偏开目光,不敢再看。门外游荡的死尸似乎因为等级太低,没有察觉到活人气息,渐渐退走了。
尧清越这才手脚发软走到花玉容轮椅后头,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
花玉容道:“这是低阶尸妖。”
尧清越崩溃:“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我想说的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尸体在街上晃荡!”
此刻天色渐晚,但太阳才堪堪下山,并不符合阴邪出现的条件。而且这里有花家这个庞然大物坐镇,怎么可能会允许出现这种东西?
除非,是什么人将这些东西召唤了出来。会是她吗?尧清越一瞬不瞬注视花玉容。
花玉容眉眼秀丽,身姿袅娜,坐于轮椅上的模样是如此楚楚可怜。举手投足之间,无不在昭示着她是一个令人怜惜的弱女子。
但尧清越清楚这副柔弱姿态只是对方迷惑别人的表象。敢小看或是欺辱她的人,无一不死于葬身之地,更惨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尧清越猝不及防想到假长老被开膛破肚的场面,后背不觉渗出冷汗来。
花玉容以为她怕外面那东西,伸手拽住她的袖子,柔声安抚道:“莫怕,那些东西伤害不了你。”
不仅没有疑问还一副镇定过头的表情,说这些尸妖和花玉容没关系谁信?她到底想干什么?
尧清越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扯开花玉容的手,勉强道:“我不怕。”
花玉容看着自己被拉开的手,顿了顿,黑眸之中有丝晦暗,可当尧清越看过去时,却又怀疑是否是自己眼拙看错了。
既然不能出门,尧清越便无可奈何和花玉容一间房。她将大床让给花玉容,自己则抱着豆豆坐在房间里的一张美人榻上,为防发生变故反应不及时,她只闭眼浅眠。
屋子里格外安静,便显得屋外的动静分外明显,格外惊心动魄。大街上,时不时传来男人或者女人的咒骂声和惊叫声,显然有活人吸引了尸妖的注意。
惊叫声变成了凄厉的惨叫,不过一会儿,猝然响起小女孩哀哀的哭声,听得人格外不忍。
尧清越透过花窗眺望,一眼望见一个穿着花袄子仅有两三岁大的小孩正抹着眼泪在大街上跌跌撞撞走着,而在她不远处,正游荡着三两只身形佝偻的尸妖,眼见小女孩便要落入虎口,尧清越按捺不住,放下豆豆就要跳下去救人。
“你想做什么?”尧清越才刚刚推开木窗,便被花玉容出声制止,她瞥她一眼,状似疑问道,“你想救人?”
尧清越压下烦躁,快速道:“这难道不明显?先不说了我先下去救人……”
说罢,双手在窗框上一撑,脚上一蹬,就要从屋内跳出去。可身形蓦然凝滞,一动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控制她的手脚,令她动弹不得。
尧清越转头,又急又气对花玉容道:“你搞什么鬼?你担心我破坏你的计划?我发誓救一个小女孩不会对你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
如果这些尸妖是花玉容的手笔,那很好推断,定是为了迷惑花家。届时本家有狐妖作祟,分家弟子门客忙于抓捕城中妖邪,分身乏术,就顾不得主家的纷争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事情早已尘埃落定。
而她之所以如此暴躁,不过是想到花玉容的计划会牵连这些普通人。事情没有发生在眼前时,她可以假装无所谓。但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在她眼前消失,她无法无动于衷。
尧清越的怒气这样明显,花玉容既生气又莫名,她撑着身子靠在床头,冷笑道:“这么急吼吼的跳下去,你就这么肯定下面那玩意是活人?”
尧清越的怒气登时一滞,迟疑看着她。
花玉容好整以暇道:“我们打个赌如何?就赌下面那东西,到底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