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晚上像是约定又不像是约定的和她说开后,莫小北整个人就变得开朗很多。

  脸上的笑不说是如沐春风, 也像是郑尔说的, 怕是中了几百万奖金一样。

  周围的人虽然也察觉到了, 但学业繁重,每个人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便没有人管她。

  像从笼中偷偷跑出去的鸟儿一样, 莫小北因为这短暂的不可明说的缘分而异常快乐。

  天气越来越冷,对于高三学子而言,在滴水成冰的清晨起床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但隆冬一直是莫小北的最爱。

  从小的时候起,她爸妈因为忙着农活就没空管她,因为比较内向她也不喜欢和别的小朋友玩儿, 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来排遣寂寞。

  只有到了冬天, 没有农活做的时候,一家人才会聚在一起。清晨起来时就是大雪, 她通常会和她爷爷一起把屋后头堆的柴禾从雪堆里扒出来, 弄到屋里用瓷盆架起来, 供一家人烤火用。

  寒冷的天端着一杯茶坐在炭火前听她爷爷和她说故事, 怎么想都是一种享受。

  所以莫小北格外喜欢冬天, 尤其是清晨起身, 往空中哈一口气, 看着它慢慢凝成一股白气慢慢蒸腾飘远的时候。

  现在更是多了一些别的让她异常喜欢冬日的理由。

  北方的冬天,总是干冷干冷的,一场雪飘下来, 屋檐墙角都是雪。一片白茫茫中,校园里种的青松还有她们教室窗外那艳放的红腊梅就格外显眼。

  平常读书读得累了,就有人到她们教室外的那个小庭子里赏赏花调和一下心情。不过一下课,特意从五楼理科班下来看花的男孩子们,不是为了看开的花,更多的是想隔着一层玻璃看教室里头的“花”。

  她们班几十个女孩子,长相都是中等偏上,在整个年级里相当有名气。每次大家一起到操场做早操,就有一群男孩子往她们那边看。

  其中尤以苏子卿和季零雨受注目程度最高,如今季零雨去参加提前考试,只剩苏子卿一个人在出门时受注目礼,莫小北和她一起出门时虽然对那些目光很难受,自己却也会在上课间隙,偷偷地往右后方望。

  若说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正是含苞待放青春正盛的时候,而总是不温不火温和微笑的苏同学则是把这种美丽发挥到了极致。

  夏天里大家都是清一色的裙子短袖看不出什么,等到了冬天,许多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臃肿的不成样子时,苏同学却穿着淡色掐腰修身的大衣,马丁靴一踩,配着她修长的腿和漂亮的脸,静静站在那里就和一幅画似的。

  尤其是她有次在腊梅树底下,一只纤白的手攀了一枝梅花,笑着回头让莫小北过来数那梅花的花瓣有多少片的时候,险些叫莫小北心都忘了跳了。

  漂亮女孩子的杀伤力不亚于一颗□□。

  作为一只潜在的颜党,莫小北每次都不敢和身边那位高杀伤力的美人对视。

  对于自己这样没出息的事实,莫小北自己也很无奈。

  但由于目前她和苏美人正处于“特别要好的朋友”阶段,所以她就算怂也得上。

  班里的英语老师为了激励她们学习,总是会在课堂上弄来一些吃的喝的和一些小玩意儿,尔后在黑板上写题目,放听力磁带,谁能把正确答案写对那奖品就是她的。

  莫小北英语还不错,但她习惯了低调,一次也没上去拿过东西。

  可有次苏子卿清晨出门太急没有吃早餐,开玩笑地和她说自己会饿死的时候,怕她会被饿坏,莫小北头一次举手上去答了题,并且将那些什么优乐美奶茶早餐饼干和笔记本之类,全都拿了回来。

  下课以后,看着她腼腆地捧着一堆东西过来的时候,苏子卿眼眶热热的,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天气越来越寒,圣诞节前的一个星期,季零雨她们才从省里回来。

  看见她们关系如此融洽,惊讶了一阵,倒也没说什么别的,只是瞥了莫小北一眼后下课给她买了一杯热奶茶,而后硬邦邦地跟她说了句对不起。

  对于她这种闹别扭似的和好方式,莫小北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明白那只是她太关心苏子卿了而已,温和笑了笑,接下了她的道歉。又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大家又开心地玩到了一起。

  紧随着月考而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摸底考试和市里的模考,接踵而来的考试让所有人心里都好像压了千斤重的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教学楼前头的横幅换了又换,老师们在课堂上说的话也从“好好休息”变成了“你们要努力”。

  努力的意义,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的。莫小北本来也不懂这些,她以为自己想要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好一些,为了让她爸妈不再为了钱而吵架。

  但自从遇到了苏子卿,她就觉得好像她努力的意义有了别的含义。

  学校正门有一家精品店,里间有卖各种各样的文具,贴纸还有明信片卡片,莫小北本来是过去买笔的,眼光移到其中一叠卡片的时候却移不开眼。

  那卡片上头映的是荷兰的风车和郁金香。极漂亮的景色,会引起许多人向往的地方。

  然而吸引莫小北的却是曾经唐文显和她说过的,荷兰似乎有承认同性婚姻合法的趋势。

  爱情之后就是婚姻,这是很多女孩子憧憬已久的事,莫小北也不例外。可因为她喜欢上的人和一般女孩子喜欢的不同的缘故,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还会有结婚的那天。

  及至她看见了那张卡片,她才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有了些盼头。

  学校规定一周要上六天课,只有周日上午半天可以休息。在某个干冷的周日清早,瞒着在出租屋里还在埋头苦学的安沛瑶,莫小北偷偷的拿了自己的身份证跑到了离学校不远的网吧里。

  顶着里头男孩子打游戏时震天响的谩骂和难闻的烟草味,莫小北拘谨地拿了身份证到网管那里开了两个小时的网。

  拿着网管给的密码号上去二楼打开电脑,莫小北详细地查了有关同性恋爱和婚姻的许多知识,认认真真地将它们记在自己带来的笔记本上后,又搜了关于荷兰的许多信息以及怎么样才能到荷兰办理结婚证的信息。

  网吧二楼正对着一家人的窗户,通过那没有被拉上的窗帘,莫小北可以清晰地听见那家人的女主人在骂她的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整天的就会痴心妄想!你以为我们家很有钱?我跟你说……”

  那女主人的声音尖酸而泼辣,虽然是在骂自己的儿子,但莫小北怎么都觉得她是在指桑骂槐地骂自己。

  她们家如今只能算个温饱,竟然还痴心妄想着要和同性的女孩子结婚什么的,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什么?

  莫小北听见这些话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她心性调整的很好,一时难过的劲头过去了,就专心致志地继续按她自己的步调走。

  她改了自己的生活作息,和安沛瑶差不多起身差不多睡下,每天挑灯夜战的样子叫和她同住了三年的安沛瑶都异常诧异,某日看她起身时,皱眉看她道,“小北你最近受刺激了?”

  “没有。”清楚地知道以她现在这种情势,除非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摆脱一切制约她的东西,她才能把藏在心里的东西说出来,莫小北很冷静地对她笑了一下,随即就去洗涑拿书。

  和时间赛跑的充实感觉让莫小北很喜欢,也慢慢迷恋上了这种感觉,最让她迷恋的,还是每次上完晚自习以后,全校的学生几乎都走光了,她推着苏子卿慢慢悠悠往大门走的时候。

  夜里虽然很冷,天上却总是挂着朦胧淡薄的月亮,借着清蒙的月光,她看向温柔和她说话的女孩子,觉得心里头被填的满满的。

  这样的爱情,是比毒/药还要让莫小北沉醉的东西。

  可惜好景不长,最终的模拟考结束后,就算莫小北不愿意,她还是得收拾东西回家过年了。

  从考场走出来,找到苏子卿所在的考场,还没找个人问她去哪儿了,就被同班的一个女孩子告知苏子卿已经和季零雨一起回去了。

  莫小北很失望,但想想也许苏子卿急着回去也就算了。自己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去收拾行李,走到车站刚坐上车,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她惊讶地往窗户边望过去,就看见季零雨推着苏子卿的轮椅对她招手。

  她又是欢喜又是感动地赶紧跑下去,看着面前两个漂亮女孩子还没说什么话,就被塞了一包药和一瓶温水和两个捂热的橘子。

  坐在椅子上呃女孩子没说话,倒是身后的季零雨打了她一下道,“知道你容易晕车,给你,先吃了,这两个橘子留在路上放在鼻子底下祛味的。快走吧,过年回来记得给我们发红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