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那同心结回去后,莫小北一夜都没睡好。

  梦里一会儿现出她爸妈布满皱纹的脸, 一会儿现出漂亮女孩子温柔的脸。

  晨起闹钟响起的时候, 她从床上坐起来,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编得好看的同心结。

  盯着手里的东西看了好久都没起身,在楼下洗涑好上楼准备离开的安沛瑶见了,皱眉提醒她, “你不起来吗?马上迟到了。”

  “哦,我这就起来。”莫小北这才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把同心结放在自己枕畔,起身去洗涑。

  爱情就像一段久而久的旅途,总要两个人一同走到路途一半,觉得累了, 在一棵树下休息才能邂逅相恋。

  如若不然, 只有一个人一直在走,剃头担子一头热, 一个人的狂欢, 到后来只会感动到自己。

  而一段注定路上满是荆棘的爱情, 不会有人祝福的启程,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勇气走下去。

  莫小北自认为是个胆子很小, 很小, 特别小, 小到针眼都穿不了的那种。

  她洗完,匆匆忙忙地拿着东西跑到教室里后,就谁也没看, 自顾自走到自己座位,拿起书看。

  一整天她除了出去吃饭上厕所,在位子上没有动过一步。老师找她上黑板做题,她都是写完以后低头下来,更别说往后看之类。

  而后整整两个月,她都保持这种状态,一句话都没和苏子卿说过,甚至连看也没怎么看过她。

  季零雨对她这种态度气得不行,好几次在看见她眼神明明飘过来就被烫了一样赶紧转开时,更是气炸了肺,咬牙切齿地拎过板凳想要打死她,却被一边的苏子卿拉住了。

  季零雨不解地看她,就见她神色轻飘飘地道,“是我自己不好,不关她什么事。”

  季零雨还是气,但又不能真的打死窗户边的人,只能处处给她找膈应。

  仗着自己是班长,她常常给她找茬,时不时让她打扫一个星期的卫生啊,拔拔院里的草啊种种事件,连班里号称比生了十层铁锈还钝的郑尔郑二黑同学都看出来她似乎惹季大小姐生气了,趁着问她英语问题的功夫,偷偷跟她咬耳朵,“哎,北姐,你到底惹到季大班长啥了?”

  “不该问的就别问。”丢给他一份自己整理好的常考语法,莫小北淡淡道,“好了,快去教王礼数学吧,人家等你好久了。”

  “我的天,我才刚来啊,北姐你太冷淡了,我的天。”

  捂着自己的小心口,身高一米八却非喜欢学人家扮娘的郑二黑同学很伤心,但鉴于莫小北天天给他整理英语政治历史笔记,他手一挥,拍拍自己胸口,不计前嫌自告奋勇地道,“北姐你等着啊,看小弟去给你讨回公道去。”

  “你别作妖——”莫小北一听就知道这货要惹事,赶紧要抓住他。

  可二黑同学虽然人比较中二,身手却异常敏捷,几下蹦哒到季零雨她们身边,先是讨好地笑了一下,“嘿,大班长,忙不?”

  “你说呢。”看见他,季零雨就知道来者不善,眼皮翻一下,看都没看他,随手翻了一份资料丢给他,“我做好笔记的,快滚。”

  “哎,谢谢大班长——不是,我来的目的不是这个。”

  “哦,那你是为了哪个?”

  “我是为了北姐,嘿嘿,怎么说北姐也免费帮我写了那么多份笔记,我得报恩不是,大班长您最近没事吧,怎么老是罚北姐做值日啊,我没看北姐做错什么啊。”

  看二黑同学笑得很是憨厚,季零雨摸摸自己的良心,真诚看他道,“嗯,你说的对,我的确是过分了点。”

  “是吧!”二黑同学顿时喜出望外,笑嘻嘻地还想说什么,就见面前的漂亮女孩子似笑非笑地卷起地理书丢他身上,“既然你那么有正义感,不如你帮她啊!”

  “喂喂喂不是吧……”

  对于没解救人,还把自己搭上去的二黑同学,莫小北不想评价什么。

  而自觉自己丢人了的二黑同学在哭卿卿抗争了好久,也没让季零雨改变主意后,只能哭丧着脸在大清早的扛着扫帚和莫小北一起去扫她们高三教学楼前头的院子。

  北方冬日的清晨,地上冻的都是冰碴子,人呼出一口气就能变成白气慢慢飘到灰蒙蒙的天空上。

  教学楼前的空地很大,都铺了橙红的瓷砖,本来是她们班和隔壁八班一起打扫的,但自从她被罚以后,就变成她和八班的在扫。

  现在多加了一个郑二黑同学,不但没让劳动量有所减少,相反的,由于郑二黑同学喜欢拉着她在结了冰的瓷砖上面滑,导致她本来十五分钟能搞定的打扫,硬是拖成了半个多小时。

  莫小北好几次想开口教训他,都被他一句“北姐我这叫享受生活”给顶了过去。

  看他玩的开心,莫小北只好由着他在那里滑来滑去的玩,自己弯腰专心扫着地上的纸屑。

  扫着扫着,她突然被前头阶梯边一个靓丽的身影吸引了注意。

  修长的身材,淡粉的大衣,漂亮的侧脸。

  是她躲了快三个月的苏子卿。

  看见她,莫小北下意识想转过去不让她看见自己,只是刚想动,清楚地看见她脚下一滑,而后整个人就从几层高的廊阶上滑了下来。

  来不及想什么,莫小北丢下手里的笤帚就跑了过去。她旁边还在开心玩滑冰的郑尔反应过来,赶紧也追着她跑过去,一边高叫,“北姐,你小心脚下滑啊!”

  莫小北根本不记得脚下是瓷砖铺的地,特别滑这件事,眼里只看得见在廊阶上摔倒的人。

  虽然好几次脚下打滑险些摔倒,但她好歹是跑到了摔在地上人的身边。

  那里已经因为这突发事故围了一圈的人,莫小北赶紧拨开那群人,看见她沾满泥水的大衣紧皱的眉和脸上的虚汗,蹲下来轻轻问道,“哪里疼么?”

  苏子卿有些低血糖,起来太早的话,早上一向恍惚。

  今早在闹钟响后,她一如既往地起身穿好衣裳,穿鞋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太开,就从鞋柜里随便拉过来一双高筒长靴穿了。

  等骑着电动车走到学校,才觉得有些不好。尽管她小心翼翼地走,但在上教学楼的廊阶时,还是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准的,她刚有些担心,脚下一滑,下一刻就觉得天旋地转,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就从小腿膝盖蔓延到全身。

  捂着腿皱眉时,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她怔怔地抬头,就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同在一个屋檐下,每天要一起学习十几个小时,却三个多月没说过话的人。

  “说话啊,你怎么了?”难得看见她有点焦急,不敢碰她,急得团团转。

  “腿…好像动不了了。”

  听她这么说,莫小北怕她摔碎了骨头,也不敢扶她起来,着急的不得了时,恰巧这时候郑尔也跑了过来,哈气道,“北姐你跑这么快——啊,苏子卿你怎么了?”

  没有回他,莫小北一把抓过来他,就急道,“二黑你背她去门口的诊所。”

  “不会吧,北姐你确定让我背她吗?”二黑同学指着地上还没起来的苏子卿,觉得自己的心肝都在颤。

  苏子卿啊,那可是整个年级都有名的冷面美人啊,虽然看着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但是总是有股莫名的压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他平常连和她说话都不敢啊!

  “让你背你就背。”莫小北急得都快疯了,手压着他肩膀逼他蹲下来,轻轻踢他一脚怒道,“我要是能背的动,我要你干嘛!”

  好嘛,合着他就是个做苦力的命。

  郑尔只能认命,看着地上摔得有些狼狈的苏子卿双手合十讨好笑道,“苏…苏同学你别怪我啊。”

  苏子卿看一眼边上着急的莫小北,又望一眼苦哈哈的郑尔,轻轻点了点头。“我不怪你。”

  虽然她这样说了,但郑尔还是怕她。在莫小北轻轻把她扶到他背上时,他一直在发抖。

  气得莫小北还想再踢他,“你抖什么!”

  “我也不想啊北姐……”

  但是背上的人在掐我啊!

  二黑同学不敢怒更不敢言,一路苦哈哈地把人背到诊所,放下去让人坐下来,喊出医师过来给她看看。

  医生仔细给她检查了一下后,摇头道,“小腿骨折的可能性比较大,我给你开点止疼药和消炎药,小姑娘你最好快点过去医院打个石膏,我这个小诊所没办法治的。”

  莫小北不懂医,只是听人说骨折就得坐轮椅,赶紧问她,“那医生,她得多久才能下地啊?”

  医生头也不抬地拿药,“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说呢。”

  一百天?那她还要上课的啊,这可怎么办。

  苏子卿眉头皱紧了不说话,莫小北看她一眼,攥紧手心里坚定了个决意。也没多问,只是让郑尔先回去。

  乐于助人的二黑同学也不多说,一副和她哥俩好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北姐你放心吧,你不在,我一定帮你把地扫的干干净净的!”

  莫小北根本不想信他,敷衍地点点头打发走了他。

  他前脚刚走,没一会儿诊所的门就叫人猛地推开了,季零雨和唐文显站在门口。

  季零雨脸色青白,一打开门,猛地就冲到坐在椅子上的苏子卿旁边,看见她身上都是泥水,急道,“子卿你这是怎么了?我就说早上我和你一起走比较好吧!你非要让我先走!”

  “我……”

  苏子卿张张嘴,还没说出什么话,就被莫小北给打断了,“不好意思啊,我扫地的时候不小心推到了她一下,让她摔成这样。”

  苏子卿闻言,惊讶地转过去看她,莫小北不为所动,依旧低头一副歉疚的样子,“我会负责的,我会每天接送她上下课的。”

  “你说什么?是你干的?”听见这话,季零雨立即转过脸,看她的眼神杀气腾腾恨不得吃了她一样,咬着牙没忍住一巴掌拍她脸上,气红了眼,“莫小北你不是人!”

  打一下,看见她低眉顺目不反抗的样子,气得更厉害了,咬牙切齿地又往她身上拳打脚踢,“莫小北你这个瘟神!我们家子卿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推她!”

  被打的脸很快火辣辣的疼,很快又红又肿留下个巴掌印,莫小北躲也不躲,任由她打,口里依旧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要是有用,世上哪还有那么多仇家!”季零雨气疯了,一边的唐文显赶紧拉住她,皱眉看莫小北,“算了,事情都发生了,你怪她也没用啊。”

  “和她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摔的。”苏子卿赶紧辩解,“我没看见那里有个楼梯,一不小心——”

  “子卿你别护她!”这个节骨眼,她说什么季零雨都不会信她,即使被唐文显拉住不能再打莫小北,她还是忍不住对她做出拳打脚踢的动作,“姓莫的你要是敢不负责,就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