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苏美人约好了要到她家里玩以后,莫小北整个人飘在天上一样, 心情好的不得了, 看什么东西都顺眼就不说了, 平常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出神色的脸上,也总是乐呵呵的。

  她变化那么明显,和她同住一屋的安沛瑶也不是傻子, 当然看出来了。

  但她冷冷看着也不问,直到期末考试结束,看她异常贤惠地用买来的二手电饭锅给她煮了面,自己则收拾东西要回家时,才放下手里的笔冷不丁出声,“你今年暑假怎么回去这么早?”

  “啊, 啊!”专注收东西的莫小北被她吓了一大跳, 回过神来就抚着心口,无奈道, “沛瑶你下次说话之前和我打一声招呼, 吓死我了。我……我又不像你有那份毅力在这儿打暑假工, 我呆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好做, 不如回家。”

  “是吗。”安沛瑶明显的不信, 看了她两眼倒没再问, 只是搁下手里的笔走到她跟前, 轻轻抱了一下她道,“谢谢你。”

  “突…突然这么客气干什么。”莫小北这下是真被她吓到了,自从高一她们寻到这个出租屋, 同住了一年多,她还是头一次这么对她说。

  “没什么,就是想找个人抱一下。”

  安沛瑶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和吃不饱饭,身高才到她脖颈,抱着她时,能刚巧将头埋在她肩头上。

  这样亲密的抱法,叫莫小北有些不适应,她搂上来时,她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只能干笑,“你…你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不能抱你了吗?”怀里的人赌气似的抬头,冷冷道,“要是抱你的是苏子卿,你也会问这句话?”

  怎么会,她可从来没期许过这种事的!

  莫小北被她这么一问,顿时脸红到耳根,赶紧摆手,摇头摇得厉害,“你说什么呢,苏…我们就是普通同学,她怎么会…怎么会…”

  打死她也说不出“抱”这个词,脸红到极点的时候,安沛瑶放开了她。

  转身道,“你快走吧,不是十二点半的车?待会儿赶不上了。”

  “哦,那我走了,你一个人呆在这儿,记得按时吃饭啊,我替你买了些米和面,你记得要自己去菜市场买菜煮啊。”

  莫小北这才松了口气,习惯性地跟她叮嘱了几句后,将收拾好的东西放到书包里,急急就往外头跑。

  看看她下了出租屋的楼梯出门不见了,安沛瑶才跌坐在床上,死死盯着对面床铺,回不过神。

  她出生到现在,除了含辛茹苦把她养大的爸,从来没人对她这么好过。自从和莫小北住在一起,有她看着她吃饭睡觉,她的饮食规律许多不说,连生活也极充实。

  可是,为什么要给她们遇到苏子卿。

  七班和八班就在隔壁,同一个拐角的一楼,每次清晨大家在外读书或是做扫除的时候,她都会看到莫小北和她身旁的苏子卿。本来想上去打招呼的心思,也被她们刺眼的笑给打消了。

  青春期的自卑懵懂和心动,不是一两件事叠加就可以说得清的。尤其是自尊心极强的女孩子,可能别人无心的一句话,都能将她的整个青春变得暗淡。

  每一次看见苏子卿,她心里就好像扎进几十几百几千根刺一样难过。

  她家世不如她,穿着打扮不如她,甚至身高长相都不如她。

  高一没分班时,每次和她站在一起,她都觉得心里被锤子打了一下。

  虽然她心里难过,但她绝对不会低头,每一次都昂首挺胸地从她面前走过。

  她现在是不如她,但她不信往后她还是比不上她!

  仰躺在床上,揪着床单,安沛瑶咬着自己下嘴唇,咬牙愤恨道,“苏子卿……”

  ***

  莫小北可不知道和她同住两年的人心中所想,她背着书包急急跑到车站,在炎热的天气里,和一堆人挤着上了车后,闻着车里难闻的气味,也不觉着晕车了,满心满眼的都是要赶紧回家,收拾得妥当些,好叫要来的客人不会感觉简陋。

  这么想着,等车一到站,不等她妈过来接她,她自己就在烈日里头往家里跑。

  从小镇的汽车站到她家里七八里地的路,她也不在乎,背着书包顶着大太阳往前头走。

  等走到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她妈正坐在门口剥葱,看见她满头大汗的回来,又是惊讶又是心疼,赶紧接过来她背上的书包道,“你回来了怎么不跟妈说一声?妈去接你啊。饿不饿?妈现在就去烧饭。”

  “我不饿。”跑到洗脸池里随便洗了把脸,也顾不得换身上的湿衣裳,莫小北拿起拖把就往自家门口的水塘处跑。用水塘里的水把拖把洗干净后,就紧赶慢赶地回去拖地。

  “哎,你这孩子,是不是疯了?”她妈看见她这么反常,赶紧丢下手里的水瓢跑过去拦住她,“这是下午,你拖地干什么?要打扫也是明儿个早上啊。”

  “妈你去忙吧,别管我。”推开她妈,莫小北执拗地一溜烟跑到她们家费尽钱财盖起来楼房的二楼上,仔仔细细地将前后左右都拖了一遍。

  然后又赶紧打来水把窗户都抹了几遍,再跑下去把家里的院子扫干净,之后又把一些杂物清理干净。

  前前后后一直忙到晚上她爸从干活的窑厂里回来,看见家里头干净得不得了,吃了一惊,“哎呦我的天,咱们家里来贼了?我放院子里的废铁呢?”

  “我把它们放到灶房前头的屋里去,用蛇皮袋装起来了。”莫小北一边吃饭,一边和她爸解释,口齿不清道,“我不是那天打电话跟你们说明天要来几个同学玩儿么,提前弄得好一点,不然太不成样子了。”

  这同学得多受他家女儿重视,才得她一回家就火急火燎地这么打扫啊。

  莫小北她爸和她妈对视了一眼,觉得很不简单。

  他们家女儿上了十几年学,也没听说她有哪个朋友,好到这种程度的。

  等莫小北吃完晚饭,过去洗澡的时候,莫小北她妈拉着她爸一块合计,“咱闺女是不是在学校里谈恋爱了?”

  “我哪知道,问她话她就跟闷葫芦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她爸磕了一下手里的旱烟,皱眉说,“你不是她妈么,闺女的事也不知道。”

  “每次给她打电话她就知道说自己过的好,我哪有机会问啊。也没想到她会谈恋爱啊——对了,今晚上我来问问。”莫小北她妈辩解,同时心里下定决心今天晚上一定得逮住闺女问清楚。

  可还没等她寻个由头去问,莫小北就以累了为由上楼睡觉去了。

  莫小北她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把要问的话都憋回去,含笑说好。

  其实她心里闹腾着呢,唯恐自己女儿谈了恋爱以后不学好,考不上大学事小,跟什么坏小子跑了就糟了。

  毕竟十里八乡的,这些事也不少。

  担忧着担忧着,莫小北她妈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天亮后她更是忐忑,不过等来等去,却只等到女儿领回来的三个漂亮的小姑娘的时候,莫小北她妈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

  眉开眼笑地招呼几个被女儿领回家的小姑娘,“快快快,都进来坐,听小北说你们都是从县城来的,这么远的路,一定热坏了,快进来喝口水吧。”

  “谢谢阿姨。”

  几人一同乖巧回着话,慢慢随着前头害羞领路的莫小北走了进去。

  长这么大,苏子卿头一回到别人家里做客,拘谨的不得了,心里头砰砰直跳,长发下洁白的后颈也有了些细细密密的汗珠。

  不过她良好的教养最后还是战胜了她的紧张,走进屋后,靠着脑中残留的最后一丝理智把手中提溜的一条烟和一袋茶递给莫小北她妈道,“阿姨,咱们过来打扰了,这是我爸让我带来的。”

  “哎哎哎,过来玩就过来玩,带礼物干什么。”莫小北她妈虽然是个不识字的农妇,但在烟酒上面,因为每年都要送礼给她当官的舅舅,所以也认得清。

  看清楚面前这女娃娃拿的烟一千多一条,吓得赶紧摆手,“这东西快带回去给你爸爸吧,小北她爸吸惯了孬烟,这烟那么贵,不行不行。”

  苏子卿忙笑道,“我爸不抽烟的,这是别人送他的,每年他收了那么多都不知往哪放,最后都潮了丢掉了。搁在家里头费了也是费了,况且咱们可能要呆在这儿一段时间,费了柴米油盐呢,阿姨收下吧,不然咱们住着也心理不安。”

  “这样啊,那你爸爸还真是难得了,这暂子的男的,哪个不抽烟的。”莫小北她妈感慨不已,也没推辞的理由了,接过来东西,收好后就解开腰上的围裙往外头走。

  一边唤莫小北道,“小北啊,你去陪你同学,阿妈去集上买菜啊。”

  苏子卿急忙叫道,“哎阿姨,不用麻烦的——”

  没等她话说完,莫小北她妈就推着小三轮车走了出去。

  苏子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莫小北赶紧走上来,害羞看她一眼,低头道,“我妈就是那个样子的,你们别拘束,快进来喝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尽快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