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门的名头一出, 花成辉就知道自己栽了。
别说是仙界,就算是放眼整个三界,五毒门的战力也是数得着的存在, 它们没能统一魔界的原因,仅仅是自相残杀得太厉害, 没有足够人手罢了。
几年前,他们活动的踪迹突然消失,大家都说是遭了天谴, 多少人暗暗松了口气,谁知今日居然又冒出个门主来——花成辉不知真假, 但敢用这个名头的, 一定不会是小角色。
他已经没了反击的办法, 只能束手就擒。
此人三番五次挑衅,凌孤早就容不得他,恰好碰上他又来触霉头,便直接没有留手,把人神智封了送回船舱里,对外只说他得了急病, 需要休养。
其他人为他马首是瞻,听说头领发病, 自然方寸大乱,有人偷偷潜入船舱查看情况,发现对方果真情况不好, 但谁也没有怀疑到凌孤身上,因为按照调查显示, 凌谷只是个没什么修为的小人物,不可能威胁到花成辉这样的天才。
而当下间, 众人抵达了春鸾宫。
此时恰逢傍晚,春鸾宫前的长街上竖着无数血红的灯笼,许多小妖魔修人头攒动,不知在议论着什么,他们没料到会有这样大的声势,本说好的计划也无从实施,只能先落了地,想着探探情况再说。
当即他们蒙上遮挡容貌装束的长袍,隐入人群,各自散开,打听情报。
“鹿家果然好大的气派,光聘礼就有几条街,有生之年能见一回这样的场面,就算死也值了!”
“可不是嘛,春鸾宫也是大户,嫁妆无数,两大势力联盟,怕是如虎添翼了!”
“说来也奇怪,这春鸾宫主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妃子拱手相让呢?难道是被鹿家逼的没办法了?”
“我听说,那人是被请来的客人,还没正式纳进宫里,有次凤宫主举行宴会,邀了鹿家主去,谁知两人就看对眼了!”
“这倒也奇了,哪里来的客人?”
“听说是仙界,长得很美呢。”
几人津津有味地议论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身边多出一个人来,正要继续说,就听有个声音问:“新娘叫什么名字?”
“这……招帘上不是写着嘛,叫什么江……江渺?”有人随口应了一声,待要回头,刚才搭话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凌孤穿梭在人群里,往招帘的方向飞去,那招帘立在春鸾宫门外,正迎着风慢慢飘动,在昏暗的红灯下清晰可见。
果真是江渺!
一时间,凌孤的心中翻江倒海。
真的是江渺吗?还是恰好同名的人?
她试图让自己接受这个可能,心里却非常清楚,恰好同名只是自欺欺人的说辞罢了,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又有一个近期从仙界来的,与姓鹿的有关联,刚好又叫江渺的人出来呢?
说来好笑,日夜想念的人要成婚了,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么说,这几天没有联系,就是为了这个?如果自己没有过来,那她是不是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嫁给鹿秋了?
既然如此,何必还说那些话呢?
凌孤不明白,这个世上任何人背弃她都不奇怪,她也早已接受了这样的现实,但为什么江渺也要这么做呢?
那些好,那些话,全是骗她的吗?
早知今日,还不如死在那江水里。
她捂着发痛的心口,几乎就要晕厥过去,这个现实来得太突然,就像是一记重锤似的,让她连适应的空隙都没有,之前,她对江渺的喜欢很隐约,可面临乍然的失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正发愣着,身后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凌姑娘,听说江姑娘要嫁到鹿家去了,那我们是在路上拦截,还是追到鹿家去?”
说话的是这拨人里最年长的那个,名叫翟凉,他也在议论中听说了江渺嫁人的事,不敢擅自行动,便来请凌孤的示下。
哪知凌孤只是摆摆手,道:“不用。”
不用?
不用去追人截人吗?
那他们这么大老远跑来,图什么?
“我自己去。”凌孤又加了半句。
“去哪?”翟凉不可能真的任由凌孤一个人去冒险,就算是策应,也该尽一点力量。
凌孤没有说话,只是一个飞身,便闪离了众人的视线,她飞到了附近最高的树端,眺望这一路最适合伏击的地点,最终定下动手的时机,便朝那一处赶去。
下面的几人看得目瞪口呆,问:“凌谷这么厉害的吗?”
翟凉也很惊讶,道:“好了,还不跟上。”
此时,凤栖宫里的江渺听到遥远的,敲锣打鼓的声音,不由心中一喜,看来她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凤无鸣抓她回来,就是为了给鹿秋交差。
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只要上了花轿,那就由她操作了,不管是逃婚也好,假死也罢,鹿秋是不会穷追猛打的,接下来她就能回到仙界,暂时喘息口气。
之前,她一直以为来了魔界就能走剧情,但剧情并没有按照原书走,也不知是凌谷没有康复,还是她搞错了什么,总之时机像是还没到。
她只能苦哈哈地逃回去,本本分分地继续推剧情,至少要把防身的本事学到,才能有资格来开魔界的图。
只是,眼看锣鼓声越来越近,还是没人来给她梳妆打扮,难道凤无鸣要让她就这么素着去嫁人?
江渺倒不在乎,只是觉得有些反常。
不一会儿,她听到有人来了。
但听起来也就一两个人,不像是来给她梳洗打扮的侍女,她仰着脸看着,只见黑漆漆的后门口,出现了一个她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是那个出卖了她的人。
她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此刻对方出现在这里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再加上有些反常的现状,她绷紧了头皮,等待着对方的发落。
那人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江渺的眼前便变得模糊起来,这种感觉并不是眼睛出了问题,而是她逐渐昏睡,眼前不能聚焦造成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渺努力聚神,却没有作用,眼前的一切飞速模糊,她的意识也在逐渐消散,是要死了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身上正在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她奇迹般地没那么恐惧,大概是一点都不疼,又或许是有不死的金手指,总之她无比平静,眼前反而渐渐明朗起来。
她从身后,看到了自己。
就像是魂魄离体一样,她的灵魂飘到了上空,俯视着自己的身体,坦白说,这个身体也不是她的,是原主的,她绕着看了一圈,发现看起来还有点陌生,大概因为不是自己的,所以倒不觉得怪异。
不出几息,这身体居然动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原主回来了,但仔细看去,身体的眼神空洞,动作僵硬,不像是活人,这事猜起来倒也不难,机关一定是在那个人身上,那人一直跟在身后,像是操纵提线木偶般使唤着她的身体。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江渺看着自己慢慢向前走去,走到梳妆台前,给自己上好了妆,又把嫁衣换上,盖头蒙上,这么一来,眼神和动作就全都遮掩住了,一点都看不出里面换了个魂魄。
这……难道是怕自己逃婚?
也不是没有可能,江渺心想,因为有前科,凤无鸣怕她再跑了也是正常,只是用这种极端的办法,却是过犹不及。
她才不会逃跑呢,就算是要逃,也是几天后了,到时和凤无鸣半点关系都扯不上,对方也不可能操控她到那个时候。
不一会儿,吹打的声音就到了门前。
她趴在门上想看看,谁知一下就穿了过去,这会儿她只是个魂魄,所以能够自由行动,但这个行动的范围也并不太远,飞出几十米去,就感觉有什么在牵引着她,她回头去看,正是身体的方向。
原来如此。
她漂浮在空中,看凤无鸣和鹿秋假模假样地寒暄着,说着些喜庆的场面话,凤无鸣倒是没有把她逃跑的事捅出去,鹿秋也很给面子地没有冷着脸,双方友好交谈了一阵,鹿秋便举步进来接亲了。
没有出现什么预料外的事,“自己”抓着绸花的另一端,被鹿秋牵了出来,然后乖巧地上了轿子,接着起轿,离宫,踏上了去往行鹿宫的路。
而那个操控自己身体的人,就跟在轿子旁边,权当陪嫁丫鬟,她长得素,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接亲的队伍很长,花轿在中央,最前面是鹿秋,后面跟着放鞭炮和吹喇叭的,轿子后面是抬嫁妆的,足足跟了有几十米,中央还穿插着撒糖和花纸的,看着非常热闹。
只是出了这条街,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也不知是哪里的规矩,鹿秋娶亲定在了晚上,春鸾宫前有街灯照明时还好些,等没了街灯,光靠前后那几个可怜的小灯照明,显得有些鬼气森森,吹打的也停了下来,大家只顾着埋头赶路,从队伍最末看去,几乎看不清前面的鹿秋在哪。
突然,有人从天而降,直接踏破花轿,然后扯着呆若木鸡的“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