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北在S市的办公楼在金茂附近, 周围是个大型商圈,正值午休时间, 昔日员工都会选择下楼随意买点吃的,还能顺带散散心,可如今整齐的办公区只有零星几个空位。
大多数人都将头埋进办公桌内,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CEO办公室内的动静。
几个从首都调过来的老职员心领神会地对视,又良多感慨地摇摇头。
只见从那百叶帘遮挡住的办公室内,隐约传来女子委屈地抱怨。
“在首都待的好好的, 你非要来这地方干嘛?”
“我看你真是一点也不想管我了!”
“你说话呀,眼睛粘在电脑上了啊?”
“我不是要买衣服,我有钱!”
新员工不明所以, 在微信群里议论这位是谁,不一会儿便有人说看谢溪又平时冷的掉渣的样子, 早就揣测到了性取向这一步。
此言一出立刻炸出了不少潜水的,消息飞速叠加, 引起了老职员的注意,他们哭笑不得,在群里警告他们别乱说话。
突然, 从办公区大门内走进来一个年轻女人。
她穿着身白色的短裙套装, 渐冷的天露出一双线条优越的长腿, 外披一件墨绿色西服,黑色长发打着卷似海藻般铺散在背后,巴掌大的脸上架着个生人勿扰的墨镜,红唇艳艳。
女子只穿了双白色布鞋, 可高挑的身材还是轻松撑起了这一套极具气势的穿搭, 凝脂肌肤将墨绿和黑发碰撞得分外惊艳。
办公区出现了一瞬的安静。
“这位小姐,”离得近的一个女生小声问, “请问有什么能帮你的么?”
她有点怯生生地意思,实在是这个女人带来的气场过于凌冽,不知为何一贯大嗓门的她就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年轻女人嘴角勾起,西服下伸出形状漂亮的手,正要摘掉墨镜,就听CEO办公室内又传出一声撒娇般的声音。
“谢溪又!你当真不看我一眼?”
年轻女人嘴角的笑意一僵,直直地冲办公室走去,身后那接待的职员哪能就这么放她过去,连忙跑她前头。
“没有预约的话......”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眼前的女人轻轻抬起墨镜,明眸俯乜了一眼,她下意识顿住了。
反应过来时,那女人已经推门进去了。
“小吴,咋给人放进去了?”
有人小声问。
小吴扶着办公桌的挡板,神色有些恍惚,“...好A。”
“什么A?”
整个办公区的眼神都聚集过来。
“长这么漂亮,一定是老板的朋友啦。”小吴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笑容,“况且有问题楼下保安也不会放人,安心啦。”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
“我看你已经弯成蚊香了。”
顿时办公区便响起低低的笑声。
与外头其乐融融的氛围不同的是,CEO办公室内,三个女人都神色微滞,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只见一个样貌明艳的娇小女生正坐在谢溪又的办公桌上,侧过身子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谢溪又也微张着唇呆愣地看着精心打扮简直是光彩照人的,盛灼。
盛灼皱起眉头,静静审视这两人有些近的距离。
“不介绍一下?”
盛灼摘下墨镜,浅浅地笑了下。
谢溪又似是猜到了什么,伸出手指搭在嘴唇上,还是压不住浓浓的笑意。
倒是那娇小的女生先炸了毛,眼中流露出戒备的敌意,盯着盛灼说,“你谁啊?”
盛灼眯起眼睛,幽深的眸子里透出危险的意味,轻声说,“谢溪又的...朋友。”
“女朋友。”
谢溪又补充道。
娇小女生面色一顿,薄怒的脸瞬间变了颜色,挂上了可以被称为‘亲切可爱’的笑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高声打了个招呼:
“嫂子!”
盛灼浅笑的表情裂开了,被叫嫂子的感觉怎么怪怪的?
“久仰大名啊嫂子,没想到你这么漂亮,”女生从桌子上跳下来,凑到盛灼跟前,好奇地打量起衣服,“你这外套哪里买的啊?”
盛灼见谢溪又已经笑得不行,她只得礼貌地回复:“恒陇。”
“S市的么?改天我们去逛街吧。”
娇小女生相当自来熟。
“别理她,她就是想骗你给她买衣服,”谢溪又终于笑够了,抬手指了指还在盛灼身边转圈的女生,“这我堂妹,谢敏。”
盛灼眨眨眼睛,脸色涌出一个亲切的假笑。
对不起了哥,你刚找的老婆或许要被我揍一顿。
后来三人一起吃了顿饭,将谢敏送回酒店后,盛灼坐在副驾驶看窗外,谢溪又认真地打着方向盘,两人似乎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你想笑就笑吧。”
盛灼不去看她,闷声说。
“我是很开心的。”
谢溪又嘴角衔起温和的笑,前方车灯不断驶过,在她脸上滑出耀眼的光芒,又渐渐隐去,一切喧嚣都被隔绝在外,盛灼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话。
“其实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辨别不出什么是喜欢,会不会只把我当成一个可以提供安慰的朋友,朋友处的太好,不忍心拒绝我。”
谢溪又平缓地说,话语间听不出什么情绪,盛灼转过头看她,发现她依然在认真的开车,看后视镜,打转向灯,单手转着方向盘。
“不是的。”
盛灼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我分得清,别把我当成小孩子。”
谢溪又笑着点点头,“今天你一走进来我就知道了,很抱歉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认识到这一点。”
盛灼嗯了一声,“没关系。”
“以后有什么我就直接问你好了,”谢溪又歪歪头,“省的我又胡思乱想,毕竟老了嘛。”
盛灼被她逗笑,看着谢溪又骨相极好的侧脸,小声说:“你才不老。”
说完看向谢溪又搭在操作杆上的手,拿起来啄了一口又快速放了回去。
十几分钟后,终于到达金茂大厦,因为处理事情方便,所以谢溪又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
正要往车-库里进时,盛灼看到了便利店前的女人,大冷天的那人蹲在门口吃雪糕。
“温白来找我,我去看看。”
盛灼让谢溪又停车。
谢溪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便利店前的身影,舔了舔嘴唇,“上去换件衣服吧,别感冒了。”
“没事。”
“那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盛灼裹紧西服外套,小跑着走到温白面前,“有事?”
“我路过。”
温白咽下雪糕,笑了笑。
借着便利店的光,盛灼目光一顿。
几条又细又长的伤痕还往外冒着血珠,掩在温白的发间,看起来是被尖锐指甲挠的,嘴角殷红肿得很高,可温白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大口吃着雪糕。
先不说接管红風地界后省城谁能把拳头打在温白脸上,时不时挑衅一下无伤大雅,可就是看在温氏温潮的面子上,想对温白下黑手也得思量思量。
“哪位英雄豪杰打得你?”
南城交锋后,温白大半底牌暴露,盛灼也没必要再配合她演戏。
温白笑起来,不小心扯到嘴角的伤疼得吸了口凉气,又吃了一口雪糕才说:“我妈。”
盛灼怔了一下,温白在谈及继承人游戏时,说过温家所有人,确实没提过她的母亲。
不知道说什么接话,盛灼抬起头向四周看去,街道上停了不少车,大部分是谢家的保镖和青枭的人,但肯定也有温白带来的人。
所以温白定不是路过,想明白后,盛灼便不说话了,静待温白吃完雪糕。
“还挺好吃的,”温白舔舔雪糕棍,将其扔进垃圾桶里,“南边竟然没有这个牌子的雪糕。”
“我有货源,批发的话给你便宜点。”盛灼脚尖踮着一颗小石子,淡淡地说。
温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目光在街灯华美的高楼上滑过,“东城这两年发展得不错啊。”
盛灼不置可否。
“你去西城和东城看过没?都挺好的。”温白感慨地摇摇头,“你说这么大个省城,供养着四头庞然大物,蛋糕就这么被分出去了。”
盛灼隐约猜到温白要说什么,她朝不远处谢溪又的车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所以呢?”
温白话头一转,问: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我能接手红風,我总感觉你似乎对我手里的牌很清楚。”
“你还有牌呢啊?”
盛灼挑起眉,不敢置信地说:“四年时间布置下这么多暗棋,够厉害的。”
“我有个手下,被人截走了,他叫李唯民,你认识么?”
温白慢悠悠地说,像是自己丢了个不打紧的物件。
“啊他是你的人?和青枭起了冲突,给了点教训。要是你的人我就给他放了。”
盛灼懒洋洋地倚着墙,极其敷衍地说。
温白闻言笑出了声,“咱俩是不是太虚伪了?”
“有点。”
温白深吸一口气,不再说李唯民的事。
“我妈不同意我再继续和温江温沁争下去了,那两个金枝玉叶的人啊,随便在她耳边说两句话,她便上赶着要贴上去。”
盛灼沉默,没想到不仅温潮这般,亲生母亲也要让温白低头。
“可她从来都不问我为什么要争,没人问我为什么要争,温潮的江山是很诱人,但也得有命去享用才行,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会不明白?”
温白背对着盛灼,自言自语似的发泄着,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我不过是想给她争个名分,把她在十几年前扯烂的衣服再好好穿起,把她的尊严争回来。”
温白低低的声音带着细小的鼻音。
“盛灼,我没时间了,”温白转过身,通红的眼眶内有晶莹的亮光,“你帮我拿下西北二城,青枭、东城我不碰一下,事成之后你想我怎么补偿你都行,温家一半的家产我都拱手送你。”
盛灼对上温白布满血丝的眼睛,她豆大的泪珠滚滚奔出眼眶,顺着尖尖的下巴滴落。
这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想来内忧外患的压力已经将她折腾得身心俱疲。
“行么?”
温白小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