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灼恍了下神。
金葛尖叫一声冲了上去。
金芮的眼睛瞪得很大, 瘫软的身体被金葛小心翼翼地扶起来。那具被血染红的身体,已经没了起伏, 那么多枪下去,甚至没给她留下说一句话的机会。
金葛浑身颤抖着,脸上没有眼泪,她大张着嘴巴似是难以呼吸一般,茫然无措的眼神在周围看了看,可周围都是交战的人群, 激烈的子弹与惨烈的尸体交织成一场人间炼狱。
只有她静静跪在地上,突然失了声。
金葛的嘴唇开始挪动,后来声音越拉越大, 才叫人听清,她说的是:
“快救人, 救救她!”
盛灼看着她,似乎看到了那日天台上的自己, 眼睁睁看着至亲死去,却无能为力。
很快便有她的警察同事上前去将她拉起来,面色严厉地训斥着什么, 金葛只是低着头, 嘴唇重复挪动着。
两个武警走上前来将她架起来。
她突然开始剧烈挣扎开, 手直直地朝地上还温热的身体抓去,动作之大,两个武警几乎要将她悬空抬起来。
“你们救救她啊!她还没死,她不可能死!我求求你们!”
女子凄厉地声音远远地传来, 破碎又绝望。
盛灼低下头, 拽了樊越一下。
“走吧。”
二人顺着居民楼的老旧楼梯盘旋而上,很快便来到了四楼, 居民楼每一层都有一条长走廊,一边是住户门,一边是水泥围栏。
乔闯拖着受伤的腿被警察压着走,他满是血的脸上麻木又平静地扫过地上,地上躺着好多熟悉的面孔。
他到现在还是懵圈的,到底是谁先冲警察开的那一枪?!
又是谁将码头那批‘红牙’的动向告诉警察的?那是最后一批,本来打算金盆洗手的。
他的目光一定,看到了那个倒在警车前的男人,是老大。
一滴眼泪从那血污难分的脸上滑落。
老大,当初就不该......
突然,他感觉眼睛被激光笔扫过,下意识地抬头。
“把头低下!”
一旁的警官怒喝道。
乔闯连忙低下了头,刚刚一晃神的工夫,他看见了。
斜对面那栋居民楼走廊上,站满了围观的群众,有个戴着口罩的年轻女人,她坐在水泥围栏上,小腿在空中自在地垂着,是以他一眼便看到了她。
她身后站了个人手拿激光笔。
而她,在自己看过去的一瞬间,做了个手势。
双手食指交叉,放在嘴上。
他自嘲地笑笑,都要死的人了,还要被警告闭嘴,可他必须要闭嘴,是规矩,也是因为他还有不相关的家人活在外面。
思及此,他无所畏惧地抬头看向天空。
今天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
回去的路上,盛灼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她和樊越在路上拐了个弯,去了一家蛋糕店,有个胡萝卜蛋糕西柚医生还挺喜欢吃的。
“老大你咋了?”
樊越虽然也心悸于那血腥的场面,但还未到盛灼这般出神的地步。
“都已经被警察包围了,怎么敢那么激烈的反抗呢?”盛灼说出了心里萦绕不去的疑惑。
“会不会是温白动了手脚?”樊越也买了个甜甜圈,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说。
温白。
盛灼抿住唇,她私下还是觉得温白不会做这种事,那好歹是几十条人命。
可。
不得不承认,对于温白来说,她既然已经选择放弃红風,那么如何能让红風的人彻底闭嘴呢?
唯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那红風仅剩的几个活人,会不会也因为各种原因死在里头呢?
还有那对姐妹花,当真是谁也没向谁透露消息么?落得个如此下场,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
“派人在远点的地方盯着红風地界儿,我怀疑温白要接手南城了。”
盛灼路过一高校门口。
目光在那熟悉的操场上扫了一圈,从外面还可以看见操场边那个长椅。
就在那里,当年穿着白毛衣的温白,笑意盈盈地替她解了围。
收回目光,盛灼伸手扶好车斗里的小蛋糕。迎面拂来的微风,清凉称意。
回到家中,谢溪又在厨房做饭,鲜菇汤的味道挤着门缝冒出来。盛灼将小蛋糕放到茶几上,站在厨房的玻璃门外看着谢溪又的背影。
最初连小葱拌豆腐都能搞砸的西柚医生,怎么突然变成大厨了?她只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一蹴而就的美事。
最初异常厌恶商场无情的西柚医生,又是为什么突然回去首都当起了小谢总?从未涉足的她会不会也受了好多苦头?
人总是会变得。
温白变了,盛耀变了,孟萧夏变了。
盛灼甚至觉得连自己都变了,可西柚医生,永远都是曾经的她。
这么多年,她也会觉得很难么?
盛灼悄悄推开门,来自客厅的冷空气吹拂进去,谢溪又笑着说:“都是油烟,我可不建议你进来啊。”
盛灼从后背圈住谢溪又的细腰,“没事。”
感觉到盛灼心情有些低落,谢溪又并未多问什么,盛出一勺汤,仔细吹凉了,递到盛灼嘴边。
“尝尝?”
身后的人像是树袋熊一样紧紧扣着她的腰,只伸出个小脑袋将汤卷进嘴里,“好喝!”
“淡了点吧?”
谢溪又也尝了一口。
树袋熊歪着脑袋看她被烫得微微泛红的嘴唇,眨巴了下眼睛。
“你看我的嘴巴。”
树袋熊说。
谢溪又以为她受伤了,连忙转过头去看。
这一转头,盛灼的嘴唇便轻轻吻了过来。刚吹过晚风还未缓过劲来的微凉嘴唇,裹着急促的呼吸,扑面而来。
蜻蜓点水地,很轻很浅的一吻,在厨房明亮的白炽灯下,盛灼微红的脸颊像是喝醉了酒。
谢溪又怔了一瞬,手中的汤匙掉进汤里,发出不小的动静,可她好像听不见一样,轻轻抿住嘴唇,一眨不眨地看着盛灼。
盛灼看着有趣,便又凑上去亲了一口。
旋即溜出了厨房,只撂下一句:
“不淡,挺甜的。”
坐到沙发上,盛灼看着谢溪又依然不动的身形。
她和谢溪又之间,从那晚泳池之后,便一直是细水长流的相处模式。每次在一张床上睡觉,西柚医生都离得远远地,就在被子下牵着小手。
盛灼直到刚刚才突发奇想,会不会是西柚医生怕自己接受不了进一步的...是以一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给自己适应的空间。
盛灼趁着西柚医生睡觉时,偷偷亲过她的胳膊、脸颊,甚至不敢亲亲嘴唇,她有点害怕。
害怕被西柚医生发现。
两人便如此这般地僵持了一个月,清汤寡水地,一点都不成年人的僵持着。
盛灼摸摸自己的嘴唇。
心里的小花一朵接着一朵地开放。
她心中出现一个小人,正满脸不屑地讽刺说道:“万恶的老色-批!”
盛灼毫不留情地将小人弹飞。
夜晚吃过饭后,盛灼被方煜叫去谈事情,开了个小会,频频走神的她被方老板点名批评了好几次。
好容易开完会了,刚出门就遇上了小青。
盛灼面色古怪地看看她已经飞到天边的口红,眼神示意了一下。
小青往玻璃上一照,强装淡定地处理干净,对上盛灼那欲说还休地表情,还是没忍住先招了。
“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个老男人到底存了多少家底,但他实在是太有了!”
小青啧啧称奇,神色恍惚。
盛灼眯了下眼睛,面对小青倒是不需要顾忌什么,是以便直接问了出来。
“你去Daddy酒吧...是故意的吧?”
小青面色一僵,“Mia你怎么知道我去...”
“阿枭接到消息去找你,也是你安排好的吧?”
小青摸摸额头,“这...”
盛灼看她那副囧样便笑了出来,小青她太了解了,若是真的不喜欢,就是逼死她也没用。
又怎么会因为阿枭家底厚就妥协?
“加油,”盛灼拍拍小青的肩膀,转身向楼上走去,“阿枭在南方还有家底呢。”
盛灼将阿枭卖了个干净。
“我就是想等他死了,我拿他的钱去找男模!!”
小青底气不足的狡辩远远传来。
盛灼笑着打开家门后,发现一片漆黑,连盏台灯都没点,静悄悄的。
看看时间,十一点多了。
她抿住嘴唇,将门反锁上。
然后摸黑打开了卧室门,直接走进了卫生间,洗着澡呢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握住门把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卧室床上,谢溪又的起伏有致的身体掩在空调被下,听见开门声也没有什么反应。
盛灼摸了摸自己还没吹干的头发,这是睡着了么?
谢溪又睡在外面,另一边的床紧贴着墙,盛灼只能放轻动作从她身上跨过去。
没反应。
盛灼心中有些疑惑,感觉现在自己的脑袋和小学生差不多了,现在她该怎么办?
盛灼一头砸进枕头上,引得床都颤了颤。
还是没反应?
再掀起被子略微用力拽了拽。
西柚医生是睡昏了么?
盛灼重重吐出一口气,将湿淋淋的长发卷到枕头上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阖上眼睛在被子下探索谢溪又的手。
手也收起来了?!
盛灼忿忿不平,凭什么还不让牵小手了?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阵低笑,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将盛灼拖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