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叶林惊恐地盯着他。

  眼看着那巴掌落下来,他侧过脸,闭上了眼。

  “爸!你干嘛呢!”一道突兀的声线打断了兰山义的动作。

  兰文敬从卧室出来,面色冷峻。

  糖糖在旁边挽着他的胳膊,一见这场面,吓得捂住了眼,往兰文敬怀里缩着。

  “兰哥哥,好可怕,人家要亲亲~”

  兰文敬没理他。

  他的视线,全在赵叶林磕在桌角的脑袋上。

  “兰山义,我的朋友还在这里看着,你不要面子了吗?”兰文敬冷声道。

  兰山义瞥了眼他,见他旁边站着个男女不分的人妖,顿时暴怒。

  “你小子疯了吗!把男人带回家做恶心的事,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兰山义的儿子,是个恶心的gay吗?”

  兰文敬攥了攥拳,就是因为兰山义这样,他才不让赵叶林喜欢他。

  亲儿子都被他这样嫌弃,更何况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他拍了拍糖糖的背,“糖糖,我处理家务事,你先回去。”

  糖糖害怕地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兰哥哥,还有你的‘弟弟’,再见啦~”

  兰文敬对他的亲吻没什么反应。

  看糖糖出了门,他抬眸,朝兰山义道:“我说过了,我和谁在一起,都和你没关系。”

  兰山义气得不行,伸手指了指赵叶林。

  “这小子妈没了,他在这朝我比划拳头耀武扬威,你还带p友回家!你是要跟这没妈的小杂种一起气死我吗?”

  没妈的小杂种?

  他视线落在赵叶林脸上,只见那双灵动的眼里,浮着一层浅浅的泪光。

  兰山义见他不明白,笑了两声,兴奋道:“这小子的贱妈,跳楼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脸上堆砌着恐怖的笑,满脸的红,让他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他望着被按在桌角的赵叶林,重新扬起了手。

  “今天,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你,防止你,变成你那个贱妈!”

  赵叶林颤抖着,眼看着巴掌要落下来,闭上了眼。

  既然妈妈死了,他喜欢的人也不喜欢他。

  那让他死好不好……

  让妈妈,带走他,好不好……

  那一秒钟过得很缓慢。

  可巴掌,疼痛,全都没有到来。

  赵叶林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忽地被人攥住,整个人被拉了起来。

  兰文敬把他拉到了背后。

  手腕被攥住的地方,是兰文敬手掌的温热。

  是他无数次幻想的,抚摸他的温度。

  兰文敬紧攥着他的手腕,回头睨了他一眼,阴冷道:

  “爸,不就是教训人吗?我替你教训。”

  赵叶林顿了两秒,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上突然迎来一脚。

  赵叶林捂着肚子后退了几步,步调不稳,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摔在了地上。

  兰文敬收回长腿,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他望着兰文敬的脸,心中的委屈和不安,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兰文敬,真的有那么讨厌他吗?

  兰山义见这一幕后,高兴的不行,拿起一旁桌上的酒瓶仰头喝了几大口。

  “好儿砸!好儿砸!”

  “不愧是我兰山义的儿子!文敬,快教训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弟弟!他的贱妈死了,把贱全都留给他了!恶心老子!”

  兰文敬沉着脸,“好,我一定。”

  赵叶林坐在地上,望着他和兰山义相似的面孔,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坠入了人间地狱。

  他手柱在地上,往后退了几步。

  兰文敬……

  眼前的男人靠近过来,弯下身子,粗暴地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进了卧室,锁上了门。

  房间里充斥着男人之间暧昧过的味道,是那个黄毛,和兰文敬之间的味道。

  赵叶林红着眼睛,被兰文敬甩在了椅子上。

  椅子是木头的,磕得他后背生疼。

  他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兰文敬,是不是还要打他……

  “别捂了,我不打你,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兰山义看。”兰文敬蹙着眉道。

  赵叶林防备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兰文敬望着他像小鹿一样受惊的模样,心里刺痛。

  “你不相信我?”

  赵叶林没有回答,却一直流着眼泪。

  兰文敬半蹲下来,脸色有些阴沉。

  他摸着赵叶林的脑袋,问道:“疼不疼?上次酒吧里被打的那一下,伤口裂开了吧。”

  赵叶林突然愣了神。

  兰文敬,这是在关心他……

  他心里的阴云顿时消散了大半,摇了摇头,用手比划着:

  【不是很疼。】

  兰文敬轻叹口气,收回了手,“你也看见了,兰山义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想和你妈一样,赶紧从这里搬出去,无论是哪。”

  赵叶林低了低头,眼睛红了。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放在胸口前,又摆了摆手。

  【我没地方去。】

  而且……

  他怕兰文敬看不懂,伸手比出了一个心。

  【我喜欢你,不想离开你。】

  妈妈已经离开了,现在世界上对他好的,只有兰文敬了。

  兰文敬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气得不行。

  他拽起赵叶林的耳朵,怒道:“你刚刚难道没看到吗?就兰山义那样,会允许你喜欢我吗?我是他亲儿子,他不会对我怎么样,你呢?你呢!”

  “要是让他知道你喜欢我,他那醉鬼的模样,非得拿刀捅了你!”

  “我这次能把你救了,以后呢?我能次次出现吗?”

  他不明白,为什么赵叶林会喜欢上他。

  喜欢一个人渣的儿子,会有多辛苦,他不知道吗?

  他注定,不能和任何人白头偕老。

  所以他在外面逍遥,处处不留情,有问题吗?

  他从来不奢求什么情情爱爱,从来不渴望什么真心。

  兰文敬攥了攥拳,咬牙道:“况且,我又不喜欢你。”

  赵叶林神情微怔。

  其实他也知道的,自己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不会有人喜欢他的。

  他强撑着笑脸,朝兰文敬比划:

  【你不用喜欢我,我会一直喜欢你。】

  兰文敬不知看没看懂,没再说话。

  他从床底下翻出前几条去医院带回来的东西,替赵叶林头上的伤抹药,换纱布。

  “疼,忍着。”他道。

  赵叶林坐在座椅上,小心翼翼地抬起眸,望着他的模样。

  兰文敬用棉签,专注地擦着他头上的伤口。

  他长得很瘦,下颚线条很清晰,喉结很突出,在颈线间,处处透露着男性气息。

  赵叶林望着,忽地瞥见锁骨的地方,有道明显的吻痕。

  他轻轻闭上眼,假装那是他留下的痕迹。

  “好了,今天兰山义疯了,你在我床上睡,明天就去找地方,搬出去。”兰文敬道。

  赵叶林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纱布,已经是全新的了。

  他顺从地点点头,可扭头一看,兰文敬的床上满是狼藉。

  兰文敬见他愣神的模样,勾唇笑道:“忘了,这还是我和别人暧昧的地方。”

  赵叶林攥了攥拳,爬到床上的某个能落脚的角落,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兰文敬道:“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赵叶林没说话,把脸埋在膝盖上,用胳膊圈起来,闭上了眼。

  他怎么会不喜欢……

  喜欢到,要把兰文敬的每一帧都画下来。

  然后……放进他的精神世界里。

  -

  第二天的时候,兰山义醒了酒。

  他穿着背心大裤衩,叼着只烟从屋里出来,眯着眼睛,晃晃悠悠地去了赵叶林的房间。

  赵叶林正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他把这些天来画的兰文敬的画像,全都放在了一个小箱子里。

  里面有兰文敬喂他喝粥的模样,有他受伤时,兰文敬说不讨厌他的模样。

  还有他昨天,给自己上药时的模样。

  望着一张又一张的画,他脑中忽地浮现出来,一张不能过审的画面。

  如果在兰文敬的床上,在他的椅子上。

  他躺在下面,兰文敬凌驾于上。

  那副画面,他会很喜欢吧……

  赵叶林拿出一张白纸,拿起笔,勾勾画画,两个相拥在一起的草稿就浮现在了纸面上。

  望着那紧紧相贴的部位,他的心脏里,像是住进了一只小兔子。

  不停地跳啊跳。

  他咽了咽口水,正要细化,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赵叶林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捂着画,回头望向来人。

  兰山义叼着只烟,漫不经心地朝他走过来。

  赵叶林下意识缩着身体,防备起来。

  “小林,在做什么呢?”

  兰山义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赵叶林木讷地摇了摇头。

  他什么也没做。

  兰山义手指夹起烟,一团云雾喷洒在赵叶林脑袋上,呛得他直咳嗽。

  “不好意思,爸爸忘了,你是个不会说话的小杂种。”

  赵叶林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烟雾,呛得脸都红了。

  兰山义见他这样,微眯起眼,立刻不满起来,又朝着他吐了口气。

  赵叶林正要捂着鼻子,兰山义却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脸。

  “给老子全都吸进去,我治不了你那死去的贱妈,难道还治不了你吗?”

  二手烟廉价的烟雾全都进到了肺里,赵叶林有种窒息的感觉。

  兰山义见他憋红了脸,兴奋地笑了两声。

  “小林啊,昨天晚上我打你,让你哥教训你,就是给你长个记性,你妈都死了,你在这个家里,谁都不待见,也别想着跑出去给老子丢人。”

  “你只要好好当一条看门的哑巴狗,每天老实巴交的就可以,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