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时候，路尧像昨天一样把他送回了家。
因为和路尧走得近了些，就连王韩找事的次数都少了些。
这一切都是路尧带来的，洛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激，下车前，他望着路尧，轻轻地伸手抱住了他。
路尧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他不知该作何反应，手在空中僵了很久，最后落到了洛烛的小脑袋上。
他像撸狗一样揉着洛烛的头发，淡笑道：“这么舍不得我？”
洛烛感觉这话有些暧昧，脸顿时红了些。
路尧是他高中里关系最好的人，确实有些舍不得。
如果能和路尧当一辈子的同桌该多好？
和路尧告别以后，洛烛没有直接进家门。
他微抿着唇，捏紧书包带子，转身朝着那条商业街上走去。
他没有和路尧说自己找工作的事情，如果说了，路尧可能会为他担心吧。
现在这个时间段，大多数店还都开着门，他只要看见店门前贴着广告，就会进门试一试。
奶奶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服装店招聘的员工大多数是女性，奶茶店的人手已经够了，他想排上号，也要一两个月以后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洛烛轻叹口气，头上的小狗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今天又是没有收获的一天，明天早上再来看看吧。
他背着书包往回走，然而，就在路过一家新开的酒吧时，一个叼着烟，穿着花色衬衫的中年大叔站在酒吧门口，突然叫住了他。
“小孩，你缺钱？”
洛烛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条商业街出了名的乱，而最乱的地方，就是街上几家酒吧，缺乏治安，时不时会有人打架、419等等。
因此他找工作的时候，特意避开了酒吧。
中年大叔看出他的犹豫，慢悠悠地将烟夹在手里，吐出一口云雾来，“来不来，月薪3000，有业绩分成，你不来，机会我可就给别人了。”
洛烛紧张地握了握拳，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的工作。
虽然很危险，但他这样的条件，真的能有挑选工作的资格吗？
“我……可以不可以考虑一下？”他咽了咽口水，紧张道。
中年大叔轻笑一声，把口袋里的名片拿出来递给洛烛。
“名额给你保留到明天，过时不候。”大叔说着，转身进了酒吧里面。
洛烛回家后，奶奶已经做好饭了，今天的菜似乎更丰盛了。
以往洛烛看到这些，都会高兴地抱着奶奶撒娇，可现在，他已经意识到了……
奶奶不愿意花钱去治病，想要把钱花在他身上。
一想到买这些菜的钱都是奶奶的治病钱，吃进嘴里，味同嚼蜡。
“怎么了？奶奶做的不合小蜡烛口味了？”洛奶奶问他。
老人几乎骨头上几乎只有一层苍老的皮，根本不见血肉。
洛烛看着奶奶，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为什么他不能早些长大……这样就可以赚钱了。
他心里发闷，咬着筷子，眼眶有些发酸。
“没什么，就是考试没考好，有些难过。”
洛奶奶笑了，伸手给他碗里又夹了个鸡腿。
老人弯着眉眼，语气柔和：“多吃点，我们小蜡烛肯定能考上好的大学，就算失败了，奶奶也会为你骄傲的。”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洛奶奶吃完晚饭后很快就休息了。
洛烛没心思睡觉，拿起客厅的垃圾袋，想要出门扔个垃圾。
满脑子都是工作的事情，他心不在焉地走着，完全没注意到脚下一个塑料瓶。
重心一不稳，他跪在了地上，手里的垃圾直接飞了出去，在地上洒了一片。
他捂着发疼破皮的膝盖慢慢起来，把地上的垃圾一个个往袋子里塞，视线却猛然扫到一张被揉成一团，带着字的硬纸。
“这是……”洛烛抿了抿唇，背后莫名爬上一阵凉意。
他走到那张纸前，弯下身子捡起来，慢慢展开——
洛含玉诊断报告单。
洛烛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他一行行地浏览着纸张上的文字，血色从脸上一点点褪了下来，直至最后，满脸苍白。
“肺癌……晚期……”
不，他甩甩脑袋。
一定是他看错了……他的奶奶怎么会得了癌症呢？
心里阵阵慌乱，他反复看了人名好几眼，可那三个字没有变，得出来的结果也仍然是最差的那个。
洛烛感觉身体顿时脱力一般，绝望、无助。
天气有些阴沉，空气中渐渐有了雨水的味道。
他握着那张化验报告单，缓缓蹲在了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了小小一团。
该怎么办……
如果执意送奶奶去医院，奶奶一定会很生气的，可是如果不去……
那他还能陪伴奶奶多久呢？
雨点密集地打落在地上，很快变成了瓢泼大雨。
洛烛棕色的卷毛湿淋淋地趴在头顶，整个人被雨水冲刷着，即便是夏天，寒意却透过皮肤，渐渐侵蚀着他的内心。
眼泪混着雨水流到地面上，他小声地喘息着，哭得发不出声音来。
他好没用……奶奶把他拉扯长大，他却没有任何保护奶奶的能力。
遇到事情，只会像这样哭。
恍然见，他又想起了孙昭的话，是不是他死过，重新来一遍，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衣服已经湿透了，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洛烛感受着刺骨的凉意，心里乱糟糟的一团终于散开了些。
尽管是癌症，尽管是晚期，他也不能放弃……
他擦干净眼泪，把垃圾扔掉，回到家里用座机拨打了酒吧大叔名片上的电话。
第二天要月考，座位都被分散开了，路尧是新的转校生，在最后一个考场。
洛烛的年级成绩还不错，在第一考场，虽然没和路尧坐在一起，但好消息是王韩也不在。
听英语听力的时候，洛烛头昏昏沉沉地，他没忍住，直接倒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
收卷的时候，差点没答完题。
他扶着脑袋，想要去洗把脸精神精神，考场内不留人，学生全都在走廊里看书，准备下一科的考试。
洛烛感觉走路轻飘飘的，一不小心，胳膊就碰到了一个女生的后背。
他连忙后退几步，说了几声“对不起”。
那名女生慢慢转过身来，一口张扬的大红唇，看到他的那一刻，黑色眼线下的瞳孔猛地收紧了些。
她突然伸手，猛地攥住洛烛的手腕。
“好啊，我不找你，你到自己找上门来了？”她眉梢染怒，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