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让醒得早,裴峥都还在睡。

  他有些庆幸,腻腻歪歪地搂过去,觉察到裴峥醒来也没有撒手。

  “早。”他说,心情愉悦。

  “大清早的,手就不老实。”裴峥懒懒散散地推了他胸口一把,没推动,便也作罢般由着他搂,“硌到我了,不用解决一下?”

  裴让听着脸红,仍然嘴硬地回答:“过一会儿就下去了。”

  “亏我还夸你乖巧呢。”裴峥煞有介事地叹息。

  “但你早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裴让轻声说。

  裴峥抬手绕到他背后,捏着他后脖颈:“现在连演都不演了吗?”

  “你需要的话,我当然会一直演。”裴让被捏得舒服,直眯眼睛,“怎么说,我都收了你的钱。”

  “真尽职尽责。”裴峥笑了,“我还是小看你了。”

  “那你可以考虑一下吗?我昨晚说的事。”裴让小小声,略带期待地问。

  他现在完全平静下来,可以撒开裴峥起床穿衣。

  不过在此之前,他想得到一个许可。

  “什么事?”裴峥反问。

  裴让听到他笑得厉害,知道他在装傻,要逼自己再说一遍那不好意思的请求。

  “就是……”裴让也不会坐以待毙,稍稍挣开裴峥放他后脖颈的手,嘴唇直接往裴峥上扬的嘴角碰了碰,“可以吗?”

  “我说不可以,你会甘心?”裴峥偏偏吊着他。

  裴让认真地想了想:“我会装作甘心。”

  和装作乖巧听话一样。

  “我这边倒没有一定要拒绝你的理由,毕竟我目前还算对你……感兴趣。”裴峥用着那漫不经心的语气,话语中间却可疑地停顿了。

  “但要继续下去,你就不只是我的弟弟。若是之前你惹我生气,我顶多是不搭理你,钱还是照给,人身安全还是照样保证;而从现在起,你让我不满意了,你就得收拾东西滚蛋。”

  诶?原来这么容易就能逃脱裴峥的掌控?

  裴让差别没忍住笑,但他暂时不想滚蛋,要滚也是高考之后滚,离现在差不多三个月。

  普通人谈一场三个月的恋爱已经很长了,何况他们这还不是正经的恋爱关系。

  思忖至此,裴让用力地点点头,心脏因为激动跳得厉害。

  但在裴让对上裴峥的眼睛时,他感觉心口涌动的不止是兴奋,还有一点点恐惧。

  裴峥的眼睛是带笑的,但眼底藏着一些看不明的情绪,似那潜伏于洞穴的毒蛇,在人毫无防备得意忘形之际猛地跃出。

  一口咬断人的脖颈。

  “可惜你还未成年。”裴峥推了推他,挣扎地坐起来。

  裴让紧跟着起身,“成年了会怎么样?”

  “能给我找更多的乐子。”裴峥反手拍拍他的脸,“不过你放心,你哥我到底学法律出身的,倒也不会知法犯法。”

  *

  答应和亲弟弟保持不正当关系,不属于知法犯法的范围么?

  裴让不明白,他这方面的意识淡薄,仅处在听说过的程度。

  这时候裴峥又掐了他下巴,把他整个人勾了过去。

  他们又接了吻,和昨天一样。

  激烈,绵长。

  裴让快呼吸不过来,但他心里快活得很。

  他几乎都要喊出裴峥的名字,是喊裴峥,连名带姓的。

  关于哥哥这个称呼,他打心底里,没有承认过。

  *

  疯了。

  裴峥往脸上泼了一捧冷水,他确定自己滴酒未沾,故这会儿只能判定自己精神出了问题。

  本来是打算戏弄或恐吓一下这倒霉孩子,谁知道一个月不见,这小子的脸皮已经厚比城墙,刀枪不入。

  或者说,裴峥取了干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珠,他对狗崽子的了解着实有限。

  裴峥不是跟自己较劲的人,欣然接受自己的认知不足,同时也接受他跟裴让不清不楚的关系。

  反正不耐烦了,甩开就是。

  他不像林守一,被那么多世俗道德标准的束缚。

  只不过洗漱完毕,出门就撞上那倒霉孩子,裴峥的情绪还没完全调节好,僵硬地冲人点一点头,结果被人拉到餐桌前坐下,看见面前摆着煎糊的吐司和一塌糊涂的芝士鸡蛋。

  “爱心早餐。”裴让大言不惭地解释道。

  裴峥差点没用刀叉戳他脑门,“你要再弄这些玩意儿,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我不晓得你喜欢什么。”裴让理直气壮,“为了不被你丢出去,我总得找个方向努力吧。”

  说得倒是个理。

  裴峥朝他勾了勾手,待他凑近来,狠狠地揪了他耳朵:“我不喜欢装的。”

  “那你这是否认了我的基本盘。”裴让疼得龇牙咧嘴,小小声地反驳着。

  “跟以前一样就行。”裴峥没好气地松开他。

  “看来我以前装得很不错。”裴让摸了摸耳朵。

  裴峥觉得他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于是勒令他把这碟子“一塌糊涂”吃掉。

  “我出去吃。”裴峥起身,“另外,我周末回来住,这两天你就别想着了。”

  “为什……”在裴让问出口前,裴峥把吐司塞了他满嘴。

  “我平时住的地方,离公司近。”裴峥解释道,“回这边住,浪费时间。”

  “你之前在家里住了很久。”裴让咬着吐司面包,含含糊糊地说。

  “跟你有关系吗?”裴峥反问。

  “可能有呢。”裴让抬脸扫了他一眼,很快低头去消灭芝士裹满了的煎蛋。

  裴峥拍了裴让脑袋一下,没回答,自顾自拿下衣帽架的外套,出了门。

  *

  虽然裴峥敷衍裴让说和以前一样,但他也明白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至少这小子跟他说话的态度都变了许多。

  不过也没什么好惋惜的,他找到了一些新乐子。

  若不是公司这边脱不开身,裴峥都想立刻实行他的新玩法。

  到底工作要紧,虽然裴峥到现在也不怎么明白这个“要紧”指什么方面。

  他不是很热爱工作,接手公司也只是因为想拔除祖父残余的威胁,从而悄无声息地掌控祖父无依无靠的老年生活,直到最后将祖父送走。

  把手上的产业转交给伯父或者姑母也不是不可以,他们二位多多少少有些能力,但裴峥不愿意看人眼色生活。

  他又没有出省或出国定居的打算,想在市里安稳地生活下去,得自己手上有资本。

  再者,现在的伯父就已经很烦人了。

  说来也是奇怪,一般人有他这样奇怪到残忍的成长经历,估计巴不得逃离故土,忘记与过往相关的所有人。

  他早年想逃过,也尝试过。

  失败了。

  但现在裴峥已经体会不到那种想逃离的心情了,也许这与成长有关,他在帝都读书的那几年,慢慢地剖析着自己,也慢慢得出了逃离并不是治愈过去的解药。

  因为在很小的时候,他有过一段正常的家庭生活,哪怕短暂得如同生命长河中的浮光,但也闪闪发亮。

  他在故土以外的地方,寻不到这片浮光。

  可能祖父当年同意他外出求学,不仅是他苦苦劝说的结果,还是祖父笃定着有那么一股力量牵绊着他,让他无法逃离无法割舍。

  好在祖父也不是什么半仙神算子,他算不到自己的晚年,算不透裴峥的真心。

  或者说,他没有把裴峥当回事,认为裴峥从来都是局外的人,不屑于算计裴峥。

  但裴峥又不是傻子。

  于是,不是傻子的裴峥沦落到今天的地步,长成了一个无趣无聊的大人,能找的乐子也那么低级可笑。

  要被裴让看透这些,那他会更加的可笑吧。

  *

  裴峥周末回来,也就是周五的晚上。

  裴让在备忘录上戳戳点点。

  周四周五的白天,他要去学校进行一模考试。

  考完就能见到裴峥,他由衷地感到高兴。

  他忘记给裴峥说模考的事情,不过可以等到出成绩了再说,他对他成绩的稳定性很有信心。

  可能到时候会被裴峥嘲讽吧,毕竟裴峥学生时代的分数让他高攀不起。

  这也无所谓,他又没拿裴峥当学习的榜样。

  裴峥是他……春.梦对象。

  裴让其实想给裴峥换一个正式的称呼,但思来想去都不如春.梦对象合适。

  他根据以前从生物教材上学到的常识,了解到自己对裴峥这样的情愫,不过是青春期荷尔蒙的躁动。

  过了这段时间,躁动就归于平静。

  可惜还在躁动中的裴让,想到的最好疏解方式,是怼裴峥嘴上啃一口。

  反正裴峥没挣扎,他不但没挣扎还反咬裴让一口。

  成年人真了不起哦,大八岁真了不起哦。

  离周五晚上还有四十六个小时。

  还要等好久。

  裴让扒拉着手机屏幕上触碰不到的指针,不甘心地承认,他确实有点想裴峥。

  *

  一模考试的考场是随机分配的,裴让没有在自己的考场见到任何一个以前班级的同学,他因此长舒一口气,庆幸免去不少麻烦。

  题目偏难,裴让挑挑拣拣地把自己会做的题目做完,每场考试一结束就直接回家,忽略掉沿路互相对答案的同学们。

  他心态一贯好得很,在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后,还能想象晚上见到裴峥的情景。

  下午五点就结束考试,时间还早,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还在上课,初中部那边刚刚放学。

  他避开人群,本打算和之前一样回家,但看见那群初中生,想到了自己初中时的老师。

  他调转方向,往初中部去,不晓得能不能见到初中的物理老师。

  要能见到,他可以跟老师说,大刘的作品改成了电影。

  初中时期,他的人际交往要正常些,虽然没什么朋友,但也没什么对头,跟老师们的关系也融洽。

  高中的大多数人也正常,不过就是他遇到了几个不正常的人。

  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几个不正常的人就毁掉了他的高中生活。

  最后竟多亏了裴峥,他才脱离那样糟心的生活。

  明明裴峥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