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的滋味太美好,让林忱都快要忘记这段感情的开端源自于他撒的谎言。

  现在齐烨回来了,梦也要结束了,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和刘泊岩的一辈子有多脆弱。

  可林忱不死心,越是和刘泊岩在一起他就越是无法甘心,越想得到刘泊岩向他承诺的一辈子。

  他决定坏人做到底,即便前路再怎么艰难,他也要拽着这段虚假的感情走完一辈子。

  第二天上班前林忱想找出和刘泊岩的情侣款穿在身上,但找了半天发现两人除了几身西装勉强算得上情侣装以外,根本没有其他情侣款的物件。

  他才不想穿这么正经去公司,只能作罢。

  到了公司,他问同事:“哥,你表过白吗?”

  同事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林忱:“我女儿都三岁了,你觉得呢?”

  “你当初怎么跟嫂子告白的?”

  说到这个,同事就起劲了,特意搬了个凳子坐到旁边,侃侃而谈当年他是如何英俊潇洒,他老婆是如何美丽动人,一开始——

  “讲重点。”林忱冷漠说。

  “我买了花送给她。”

  “就这?”

  “什么叫就这?”同事不满,“我们俩是两情相悦好吧,只不过需要有个人捅破那层窗户纸,一束花就足以。”

  林忱陷入沉思,他和刘泊岩算两情相悦吗?捅破窗户纸....这么多年倒是别的地方该不该捅都捅过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同事好奇。

  “我打算表白。”

  “跟谁啊?”同事愣住,“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就是跟他啊。”

  “.....”同事恍然大悟,“原来现在流行这种情趣啊,今晚我是不是也该带束花回家?”

  下班的时候林忱还在想告白的事,过马路没注意对面疾驰而来的车,等听到喇叭声已经晚了,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刺眼的车灯。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下一秒就会被大车撞到天上,然后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捡都不好捡。

  在临死前的一瞬间,他甚至还有心思想市区怎么能开进来大货车,交警不管吗?

  “林忱!”

  “小忱!”

  是谁在叫他?

  还没想明白,忽然一股力量从后面冲过来,将林忱撞得眼前一黑,随即感觉身体重重砸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呲————

  摩擦片和刹车盘产生尖锐刺耳的呼啸声,随后闷闷的“砰”一声,如惊雷般炸在林忱耳旁。

  他听到了路边的尖叫声。

  “林忱!”刘泊岩满脸焦急跑过来,胸口剧烈起伏地半跪在地上,胳膊用力扶住他的身体。

  林忱忍痛睁开眼,大脑空白了两秒,浑身颤抖地朝右边看去。

  “你有没有受伤!”刘泊岩慌乱确认林忱身上完好无损,完全没有平时波澜不惊的形象。

  林忱顾不得自己,双腿要站起来,但一阵打软,刚爬起来就又要摔下去。

  “齐烨.....”他脸色苍白,双眼死死盯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身影。

  此时司机已经打开车门下来,先看了眼林忱,侧头骂了句脏话,脸色难看地朝齐烨走去。

  刘泊岩回了下头,林忱此时已经挣脱开他的胳膊,身体不稳地朝右边跑去。

  他大脑里什么都没想,只有马路中央躺着的那道人影。司机已经走过去,站在旁边,蹲下用手拨了下齐烨的脸。

  林忱跑了两步感觉浑身都疼,扑过去的时候,话没出口,眼泪就先砸了下来。

  “齐烨....”他手抖得不成样子,眼前一片模糊。

  “真他妈晦气!”司机站起身,走到一旁打电话叫救护车。

  交警和救护车同时赶到,齐烨被抬上担架送往医院,林忱坐刘泊岩的车跟在后面。

  等红灯时,刘泊岩看了眼林忱,开口安抚他:“齐烨...他不会有事的。”

  林忱蜷缩在副驾驶里,脸色还是发白,似乎没从刚刚的事故中回过神来。他的手臂和下巴有擦伤的痕迹,膝盖处的布料也因摩擦而破了洞,不知伤没伤到里面。

  他轻轻“嗯”了声。

  到了医院,齐烨送进急诊的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从表面来看最重的伤在左胳膊,关节处骨裂。但考虑到有内出血的可能,还得再拍几个片子确认一下。

  林忱坐在走廊上等齐烨拍完片出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刘泊岩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棉签和碘伏。

  平时碰个桌角都要喊痛半天的人,如今棉签按在伤口上眼睛都没眨一下,双目空洞无神。

  刘泊岩放下碘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说:“不是你的错。”

  林忱没有反应。

  刘泊岩把他抱在怀里,宽厚温热的手掌轻抚他的后背,胸腔发震:“不用自责,齐烨不会怪你的。”

  齐烨再回来病房胳膊已经打好石膏,额头包了纱布,看林忱进来时眼睛红肿,一下就乐了:“呦,给我哭丧呢?”

  林忱本来就自责,听到这话眼泪瞬间流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齐烨刚刚被诊断出了绝症。

  “你啊...”齐烨从旁边扯了张纸,不算温柔地按在他脸上,“别哭了。”

  “对不起——”林忱接过纸自己按,声音又沙又哑,全是愧疚。

  薄薄一张面巾纸根本擦不尽他的眼泪,他现在也称不上有多好看,衣服皱皱巴巴上面蹭的全是灰,伤口刚涂了碘伏看起来红一块黄一块,嘴唇干得发裂,用一副狼狈模样对齐烨说:“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

  “你迟早有一天把人吓死,就算是货车先超速闯红灯,但你过马路怎么能不看车?”

  要不是齐烨今天正好站在路边,正好看到林忱,正好提前注意到远处没减速的货车,这会儿该哭丧的就是他了。

  齐烨扯了把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林忱,让他坐在床边:“别站着了,也别哭了。”

  林忱手里攥住湿了的纸团,轻轻碰了下齐烨胳膊上的石膏:“你的胳膊医生怎么说啊?”

  “不严重,半个月就好了。”齐烨说。

  林忱默默垂下头。

  “林忱你好像克我,我人生两次进医院都是因为你,大学一次现在一次。”

  林忱头垂得更低了。

  “你最好去算算命,看看八字,别真的克我。”

  林忱的脑袋都快垂到肚子上了。

  齐烨看他这样好笑,但刚笑起来额头上的伤口就阵阵发痛。

  “嘶——”他轻叫了声。

  林忱立刻抬起头:“怎么了,哪里疼?”

  “心脏疼。”齐烨说。

  “啊?”

  “被傻子气的。”

  “...哦。”

  刘泊岩去缴完费回来,拿了一兜子药,放在床头柜上。

  他先看了眼林忱有些肿的眼睛,然后才对齐烨说:“这件事谢了,医药费我会负责的,还有之后——”

  “不用,我不缺这点钱。”齐烨好像心情突然变差,语气变得不耐烦,“把这个烦人精带走,看见他就头疼。”

  “我不走,我留在这照顾你。”林忱说。

  “行,”齐烨点点头,“你留下来吧,我走。”

  “啊?”

  齐烨笑了下:“哪个傻子跟你说我要住院了。”

  伤口包扎了,石膏打了,拍的CT也没问题,齐烨已经被医生恩准可以回家了。

  他本来也没什么大事,骨裂本来可以不用打石膏,但因为伤在关节,怕总是活动会影响恢复,所以医生才给他打上石膏。

  林忱非说要送他回去,最后拗不过他,齐烨只能坐上刘泊岩的车。

  “你的胳膊还疼吗?”

  “医生说多久能好啊?”

  “是不是得买点大骨头补补?”

  “其他地方的伤口严重吗?”

  齐烨敲了敲驾驶座的座椅,对刘泊岩说:“....要不还是把我放路边,我打车回去吧。”

  林忱拧着眉,一脸忧愁看着齐烨,想到这些伤口都是因他才造成的,刚压去的自厌情绪又有重新翻腾上来的迹象。

  “别烦人。”齐烨伸手点他额头。

  林忱不说话。

  “我已经原谅你了,你也原谅自己吧。”

  明明受伤的是齐烨,但担心林忱会自责的也是他。就是因为太明白这点,林忱才更过不去心里的坎。

  没人比林忱更希望被撞的是自己,虽然他怕疼也怕死,但总好过让其他人替他疼。

  齐烨下车的时候林忱也跟了下去,说要贴身照顾,齐烨看他脸色生怕说出一个不字他就能当场哭出来,只能无奈点头。

  刘泊岩没说什么,只对林忱说:“碘伏我放药袋里了,你记得自己擦。”

  林忱点头,绕到车的另一边,透过车窗小声对刘泊岩说:“对不起噢,你也被吓到了吧。”

  刘泊岩手放在方向盘上,侧过头看他,看不透情绪。

  “晚上我就回去了,到时候有话跟你说,你记得等我啊,别提前睡了。”

  碍于还有别人在场,林忱不好多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做出暧昧的举动,只能冲刘泊岩笑笑,让他回去开车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