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央顿时心软如蜡。不常说情话的人,不代表不会说情话,而正因为是少说,依照物以稀为贵的原理,每当出口的时候,便是蕴含了深得再也无法掩饰的情意,简单而直白地击溃对方所有的防线。

  乐烨脸上带着清晨空气浸润过的微凉,贴在蔚央温热的脖子上,凉凉的让人惬意。蔚央不自觉地缩了缩了脖子,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自己正面迎上了乐烨的吻。

  不想大清早的就在自己门前上演激吻戏码,蔚央挣扎着含糊指示,“进去。”

  乐烨却依依不舍地放开她,松开怀抱,眼里满是依恋与无奈,“我订的是十点飞机,就要走了,我怕自己一进去了就迈不开脚步。”

  蔚央脸上带着薄薄的红晕,这个人,费这么周折,就为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跑来看自己一眼?说不欢喜没有被打动,那是假的。

  “听说过火光的故事吗?”

  火光?蔚央迷惑地摇头。

  乐烨笑了起来,尖尖的小虎牙露了出来,就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孩子终于用问题难住了别人。

  “与其说它是一个故事,不如说是一个游戏规则:当灯光熄灭,火光亮起的时候,你可以做任何想做不能做的事,说任何想说不能说的话,就像黑夜来临一样。直到火光熄灭,灯光再度亮起,一切按秩序恢复原来该有的样子。”

  蔚央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等待不可能是没有底线的,下一次乐烨回来S城的时候,就是最后的期限。

  “我其实是想要过来给你一个选择我的理由,但是想来想去,也并没有什么太好的非得让你选择我不可的理由。但是你要相信,你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在。”

  了断

  乐烨离开了,除了蔚央之外,其他人丝毫未察觉这里面的变化。

  苏的攻势一如既往,从不气馁的找准所有机会发出约会邀请。蔚央并没有刻意地拒绝或迎合,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大多会赴约。

  只不过,当嫂子无意中说,“你这几个月回家的时间比以前多了,妈妈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我看得出来,她是很高兴的。”

  蔚央怔住。与家人在同一个城市而又不住在的一起的人大多有这样的毛病,总觉得反正很近,要回去的时候随时可以回去,反而会将更多的心思精力放在工作上,工作应酬和朋友之间正常的交际相聚,往往会比较频繁。

  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会有意无意地抽出时间回家,就算只是陪着家人吃一顿饭,然后又赶着回去继续工作。

  乐烨的笑脸自动自觉地跳出来,占据了所有的思绪,那个人,总是会自然地说,“哎,今天是周末啊,应该回家一趟才对。”

  看,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她提醒得多了,自己也就习惯了每周都要抽时间回家相聚。

  怎么越想越觉得,自己和她都不像是在谈恋爱,反而有着更像老夫老妻的生活模式。蔚央晃晃头,对这个突然而生的念头,兀自觉得好笑。

  突然想和她说说话,想到就做向来是蔚央的风格。在电话拔出去的时候,她想起好像在某一本书上说,如果你给一个人电话,是随时随地想起来就拔出去的话,意味着两个人的感情亲密无间,对彼此的感情都非常的肯定。

  电话接通了,乐烨扯着嗓子在那边大声说话,背景音是轰鸣的机器声。似乎应该是在施工现场。

  瞄一眼外面看着就让人觉得眩晕的白花花的阳光。头一次,深切地觉得乐烨工作的辛苦。在S城的相聚见面,永远都是在她的假期中,哪怕自己忙得昏天暗地,她都是闲得无所事事的样子,总是错觉她的工作也会是这么轻松惬意。

  乐烨确实正在施工现场,顶着安全帽,在烈日下,这帽子仅是起到保障安全,对于遮阳什么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豆大般的汗水沿着发际流下,脸上全是汗。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就将汗水蹭在肩上擦干,身上的T恤都快湿透了。

  由于地震工程进度本来就拖延了,再加上震后重建,所有的工程全部需要加快进度,各级政府的主导意见都是集中一切优势资源,以最快的速度,保质保量地完工。乐烨所在的工程,本来是十八个月的工期,地震耽搁了近两个月,完工时间,却还是比原定的时间提前一个月。

  蔚央的声音在轰鸣的机器声中,支离破碎,根本就听不清楚,乐烨挥手示意林扬盯住一会,自己往后退了将近百米,才终于可以无障碍地进行通话。

  但不管怎么样,听着乐烨充满活力的声音,蔚央心里稍感安慰,好像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面对工作的时候,比面对她更有激情与活力,这样的对比,真让人沮丧。

  “我发现,你好像每次不在S城的时候,都比较开心。”蔚央大有闺中怨妇的架势。

  “哪有啊。”乐烨摘下帽子,躲进树荫里,“咦,不对,你这话好像有酸味啊。”

  “嘁。”蔚央哼一声,不置可否,转开话题,“你现在这么辛苦,能休息好吗?”

  “嗯,还可以啊,反正白天太累了,晚上能睡得踏实一点。”乐烨眯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手上的安全帽,“光靠心理辅导,还不如投入工作中有东西分神来得有效啊。”

  “换一家吧,在成都或者在S城都行。”

  这一次轮到乐烨不置可否。“有必要的时候再说吧,现在看来问题不大,慢慢就好了。”

  两个人都刻意地避免了谈乐烨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的话题,乐烨正在工作中,也不可能抱着电话说个不停,只是在收线前提到,“这边的风景很漂亮,有机会的话,其实应该游一游四川。”

  蔚央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花园里一片绿意,天府之国么,哪能不风景如画,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微翘着嘴角,“确实。”

  挂了电话,蔚央嘴角带着一丝恶作剧成功的笑意,让你隐晦不明地邀请,我就不接这个茬。

  苏的邀请就直接得让人咋舌,晃着歌剧的票,然后变出一个盒子,一套小礼服静静的躺在里面,一副你不去也得去不然辜负盛情的架势。

  摆明是不给拒绝机会。蔚央接过盒子,去换衣服。当她走出来时,苏的眼睛亮了一下,剪裁合身,将蔚央的曲线勾勒出来,光滑的缎面有温润的光,将人衬得神采飞扬。只有两条细的要命的肩带,精致的锁骨勾得住每一个人的目光,裙摆很长,随随便便层层叠叠,很风情的样子。

  苏早就从蔚央的鞋柜里选了一双有细带的高跟鞋,扶着蔚央换鞋,又弯下腰替她细细邦好鞋带,从头到尾都自然流畅得仿佛每天都会发生一般,没有丝毫的阻滞。

  在她弯下腰的时候,有东西从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衫里滑出来

  等到苏直起身,笑着对蔚央说,“很合身,很衬你。”

  蔚央伸手摸她脖子里的细银链子,看到那颗淡金色的扣子依然安安静静的挂在她心口,眼眶红了一下。

  这是她们第一次争吵,气怒之下分手的话冲口而出,苏流着眼泪,从她的衬衫上硬生生扯下来的。衬衫上的第二颗扣子,离心最近的地方。

  苏当时说,将她曾经离心脏最近的扣子,挂在自己离心口最近的地方,这样的话,即使相离,也会感觉到两个人的心是一直紧紧贴在一起的。

  苏的手覆了上来,两个人的手指缠绕在一起,同样的纤细修长光洁漂亮。

  蔚央有一瞬间的晃神,乐烨的手上带着薄茧,每当相握的时候,总是会硌得人微微发痒,不由自主想去抠她的手心。乐烨经常会被抠得手心发痒,又不舍得放手,就会想尽方法让自己不能随心所欲地乱动,最后总是会演变成情人间调情的前奏。

  垂下眼,轻轻抽出手,“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苏的眼里闪过一丝难过,她总觉得,这一次的蔚央,真的真的是,变了。她可能依然会不忍或者不舍得去拒绝自己,但始终有着一层看不到摸不着的屏障,阻隔了两个人真切地靠近。而这一屏障,还有逐渐增强的趋势。

  爱情如手中沙,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但是,现在不握紧,似乎也在渐渐流失,让人心生畏惧,生怕再不握紧些,就会飞快地成空。

  曲终人散,在专注投入地欣赏完歌剧之后,随着人潮退了出来,走下停车场的时候,蔚央转过脸来,轻声询问,“我先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