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共枕了一整晚啊。乐烨又走神了,傻笑着,心思飘来荡去。

  蔚央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个人怎么不是装睡赖床就是呈痴呆状啊,听说过起床气,但没有听说过起床呆啊!伸手轻轻捏了捏乐烨的脸,“你这里有没有电吹风啊!”

  施加在脸上的力道让乐烨这才真正清醒了过来。忙不迭地滚下床来翻箱倒柜手忙脚乱地给蔚央找电吹风。

  这样的感觉,似乎很不错呢。醒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面对一室清冷,有个人在为你忙碌。蔚央看着外面微灰泛白的天色,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乐烨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又在蔚央心里投下一小块石头,让明明已如止水般的心湖,漾出轻波。

  蔚央将头发吹干的同时,还不忘让傻站在身边的乐烨去洗漱。“一会一起出去吃早餐?”

  乐烨苦着脸无限留恋地看了几眼那应该依然温暖的被窝,被蔚央笑着推了出去。

  乐烨重重叹一口气退出房间。在刷牙洗脸的时候忍不想,自己简直就是越活越没有长进,被蔚央支使着跑来跑去,如同世纪末灯神,随时效命。

  而且,那个女人,忽冷忽热的,从来就是暧昧不明的态度,自己却轻易就被撩起波澜。不见面时,就完全像是断线的风筝,短信不回电话不接的,终于自己认为这是隐晦的拒绝时,又突然一个电话召唤出去,就像是此前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般云淡风清笑语晏晏甚为亲昵。

  而且,她回忆起昨晚留在自己衣领上的香气,紧贴在自己怀里的柔软身体,曾经停留在自己臂弯的纤细腰肢,犹如情人般亲密无间。

  接下来又是几日的沓无音信。乐烨捉摸不透蔚央心里真正的想法,也不愿意随意给人增添困扰,只在当天发了短信问她有没有由于宿醉而引起不适,蔚央简短回了,后来再发,就再没有回复。

  这一晚,以前项目组里的几个同事休假,乐烨被拖了出去叙旧,出来的时候,摸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手机里有几条未读信息和一个未接来电。点开一看,全是来自蔚央,十点左右的时候是问她在哪,十一点的时候是说晚点过来找她,最近一条信息是十一点半的,说已经到她家楼下了。未接来电显示是十一点四十的,大概是按她家门铃无人应答,然后才打的电话。

  乐烨叹一口气,这简直就完全不符合蔚央的行事风格。她向来是进退有度,拜访之前,会先电话约好,否则的话,她大概会觉得太过唐突。

  现在已经接近一点,大概已经睡了吧。乐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电话拔出去,只是回了条信息,告诉她自己在外面刚看到信息。

  果然没有任何回应。要说乐烨完全没有一丝懊恼,那是假的。

  她回到家的时候,老式房子里楼梯间里的声控灯短暂地亮起,撞入眼帘的是惊心动魄的红。蔚央一袭红衣,坐在楼梯上昏昏睡着,旁边是被拆开了包装纸的暗红玫瑰。说不清楚是人比花娇还是花比人艳。

  乐烨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轻轻地拍着蔚央,“蔚央。”

  蔚央受惊般地缩了缩,倏地睁开眼。见是乐烨,才露出笑容。“你回来了。”

  她在这里等了自己近两个小时。这个认知让乐烨鼻子有些发酸,轻轻唔了一声,将她拉了起来,小心地扶着。“怎么坐在这里等,幸好这里还算安全。”但是,在这里多冷啊,她怎么受得住。

  蔚央靠在她身上,跺了跺脚,大抵是坐得久了,冷得腿麻。攀着乐烨的肩站着,俏皮地冲她一笑,“幸好这里过了十二点就没什么人走动了,否则大概会被我吓着吧。”

  乐烨开了门,将她扶到沙发上坐着,倒了杯热水端过去,才出门去将那备受冷落的玫瑰花抱了进来,把垫放在楼梯上的包装纸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几次来你这里,觉得太冷清了些,觉得大概需要一些花来热闹一下。”蔚央小口喝着水,淡淡地开口解释,屋里的暖气及水的温度,像是让她恢复了一些。神情自若,丝毫没有解释为何深夜到访并且在这么冷的冬夜里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乐烨也没有多问,转身进浴室里,将浴缸刷干净,放好了热水,又出来拿了套自己的睡衣,“去泡个热水澡吧,会舒服一些。”

  蔚央一直维持着笑容,并不多言,顺从地接过睡衣。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就完全是顺理成章。乐烨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试探性地从后面抱住正在吹干头发的蔚央,而她并没有拒绝。

  很显然,乐烨对着自己动心的女人,不会成为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房间里窗帘全都拉上了,月光透不进来,也没有灯光,蔚央的眼睛却像是无法被浇灭的火焰,将乐烨的欲望热烈地燃烧起来。

  她甚至觉得,不需要任何的光线,就算是在黑暗中,也将蔚央轻轻喘息着像是痛苦又像是欢愉的表情看得真真切切。而且,手比眼睛更诚实的,它抚过蔚央身上的每一寸,同时也忠实地告知乐烨在她身下绽放的人,平日里在衣服层层包裹下的身体,是如何的让人沉溺。

  这一次,蔚央并没有叫醒乐烨。一夜的缠绵,仿佛耗尽了乐烨的体力,蔚央起床穿衣,在她脸上落下轻吻,然后离去这一过程中,睡得宠辱皆忘的她都没有醒过来。

  在轻轻地关上门的时候,蔚央轻轻吐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思而来,或许本来只是单纯的加班过后,想起了乐烨,在路过花店的时候,又特意绕进去买了束花,玫瑰代表着什么,大家都清楚,只是,她会挑那么一束花,真的只是一进店门,就被它夺去了全部视线,只是花足够好看而已,无关花语。

  乐烨不在家,这个超出了她的预计。虽然此前一直信息没有回复,她也不认为乐烨会那么凑巧地出门了。毕竟,虽然她们第一次相遇是在酒吧,但她确信乐烨对于夜夜笙歌并没有多大的爱好。

  但是,当发现乐烨真的不在家的时候,却多少有些不甘心,看着时间也快十二点,大抵也快回来了,就这么等了下去。

  这样就像是我们平时等人或者等公车,一旦开始等了,原本只打算等个五分钟十分钟,但到最后,却像是抱着一个大鸡肋一般,继续等下去,不知道何时是个头,但如果不等下去,又会觉得此前的时间白白浪费了。

  这么一等,就是两个小时。等到她在那么又黑又冷的楼梯里都睡了过去。

  很多事情,一旦开始偏离原本的预计,那么,就会理所当然地发生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如她和乐烨上床。

  当蔚央飞驰在高速路上的时候,乐烨才醒了过来。意识到蔚央早已离开的这一事实,她无力地将脸埋进枕头里。她不是一个陷入感情中就丧失所有理智及判断力的人。昨晚就算是在最激情的时刻,自己在蔚央耳边说喜欢她的时候,蔚央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轻轻地喘息,间或低而短促地呼唤几声她的名字。

  就算可以骗自己这个女人只是太过矜持以致不愿回应,事实却很无情:蔚央三次在这里过夜,却唯有这次,是不告而别。就像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对方,所以选择在对方醒来之前率先离开一样。

  如果蔚央留下一叠钱的话,就会演变成更奇怪的局面吧。想到这里,乐烨苦中作乐地在枕头里闷笑出声,现在这样,多像那个女人是逃掉过夜费的人啊。如果她知道自己有这么奇怪的联想,脸上大概不会再能保持着一贯从容淡定的神色吧?

  出柜

  随着年节的逼近,中国每年声势最浩大的春运拉开序幕。乐烨很是为自己明明今年有着漫长的时间可以提前回家到最后却依然赶上了春运回去而惆怅。火车站里人头攒动自不必说,就连机场里,都人潮汹涌得仿佛飞机票不要钱一样。

  乐烨一个人站在候机厅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她依然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这里。莫名就想起来那么一句话,没有你的地方,只是一座空城。

  平时永远都不会坐满人的候机厅,这次是坐得满满当当的,乐烨也懒得去找座位,将背包放在拉杆箱上,抬头看看外面空旷的机场,大鸟们静静地矗立蛰伏着,等待着下一个瞬间直冲云宵,奔向蓝天。

  往年的这个时候,她心里充满了回家的欢欣,今年却多了一丝离愁。就算没有人来送行,那个人的名字却挥之不去。

  和蔚央现在这种情况,让她如同困兽般,要突围不知从何突起,要缩回去,也没有那么的心甘情愿。情愫的滋生是不知不觉,要一丝一丝地抽去却不能同样的无知无觉无痛感。

  低着头,思忖良久,手指在手机上滑动,写好了又删除,删掉又重写,最后终于在广播的催促声中,咬咬牙,按下发送键。这个僵局,总要有人来打破。

  这次蔚央的信息很快就回了过来。“嗯,一路平安。”

  很简单平常的五个字,看不出来背后的态度。

  乐烨勾出一个笑容,带着些了然与无奈。那一晚从威尼斯饭店扶着蔚央走出来的复杂心情又浮了上来。这样的一个女人,我拿什么来喜欢她,凭着什么去说爱她?她站在比自己高那么多的地方,一如今晚,如果她没有事先让自己过来接她,如果自己在路上再耽搁那么一会……

  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守护她,让她依靠。横亘在她们之间的,是看不到摸不着的鸿沟,并不是有了爱就可以铺平的,更何况,她们之间,连有没有爱都是一个未知数。那么一点点的吸引,意外的接吻,突发的一夜,就是她们目前的全部。

  将背包背上,沉沉的重量压得肩膀往下一沉。乐烨头也不回地向登机口走过去,太多地去假设未来对现在并无任何帮助,反而会凭空增加了负重,不能前行。把关于并非自己一个人可以决定的未来抛开,轻装上路,或许这段奇异滋生出来的情,才有余地生长吧。

  所以,乐烨轻轻地对自己说,只要喜欢就行了,不要设想太多猜想太多要求太多。她愿意给的,自然会给,不愿意给的,强求也没有用。而且,就算她愿意给,自己又敢不敢要呢?

  在S城某一间五星级酒店里的宴会厅,蔚央所在公司的尾牙宴正在进行。一路上和各个人一一打着招呼,寒喧客套几句,一桌桌地敬酒,也被人敬酒,觥筹交错中,蔚央恍惚想起某个和眼前华衣彩服衣冠楚楚的人截然不同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