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鹏将大致的情况都说了,山体滑坡是近来接连强降雨导致的。
目前麻衣公路已经封了,据说是有路过车辆提前预警,设了路阻,尚未有人员伤亡出现。
剧组派去盐县采购物资的场务老何,目前也联系不上,按计划他会从盐县直接奔平措,跟大部队汇合。
所以陈鹏才会如此着急,现在至少确认陈既庸他们没事,半颗心才算放回了肚子里。
而剧组怕是要耽搁在百灵乡,暂时动不了了。
挂了电话之后,还没等扎西开询问什么情况,陈既庸的电话就又响了,这回是刘冬冬,估计事发第一时间,陈鹏就联系他了。
刘冬冬上来就问:“你人没事吧?我打你电话占线,和陈鹏联系上了?”
“我能有什么事?刚跟他电话了。”
“我真是被他吓死了。”刘冬冬如释重负,刚才他都快急死了。
“别大惊小怪的了,我这吃饭呢。”
“真够寸的,这叫什么事啊。”
“行了,别矫情了。”陈既庸平静道。
刘冬冬立马提高了音量,“人命关天的事,我能不矫情吗?”
“放心吧您就,”陈既庸紧接着又嘱咐道:“还有,没影的事,不许跟小朋友乱说。”
刘冬冬哼了一声,“我不说,他就不知道了?天真。”
“……”
终于,刘冬冬挂了电话,而陈既庸心里却像堵了块大石,彻底没了食欲。
扎西隐约听了个大概,云里雾里的,“陈哥,怎么了这是?”
陈既庸指了指扎西身后的电视,“自己看吧。”
电视机虽然没有声音,但是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这不就是…”扎西惊到语塞。
报道中提到,除了麻衣公路,地处百灵和平措交界的苦彝村,受灾最为严重。
目前消防、应急、卫健、自然资源等部门陆续抵达现场,实施抢险救援。
这个苦彝村,就在麻衣公路中段下来不到2公里,而他们要是真选择避雨,多半也是去那里,扎西看完脊背凉意骤起。
“你先上去吧,我抽根烟,”陈既庸又说:“之后怎么安排,再跟你们陈主任碰一下。”
扎西眉目凝重,说了声“好”。
外面雨已经停了,陈既庸蹲在门口的台阶上,点了根烟,烟丝燃烧的很慢,跟他的呼吸节奏一致。
陈既庸心头堵得慌,很想从小朋友那得到些慰藉。
此刻,他真的太想齐麟了。
小朋友在干嘛?自己到平措之后就报了平安,但是并未收到回复。
陈既庸看着两人的聊天界面,从认识到现在,所有聊天记录都在。
陈既庸吐了口烟,骂了自己一句,“出息。”
十几年的职业生涯,无论是旁观还是亲身经历,他也算是身经百战,见过世面的人。
大自然的暴怒,对任何一个平凡肉身来讲,都是毁灭性的。
他那个短命的老爹,就是最残酷的例子,足以给他警示,让他时刻不敢掉以轻心。
他对自然界,始终保有敬畏。
但换做以往,他会将“侥幸”曲解成“幸运”,并一笑了之。
他也会后怕,但不至心慌到这地步。
可现在不一样了,家里有人在等他,万一他真出事了…
陈既庸想都不敢再想。
两根烟抽完,陈既庸起身往回走,一只脚还未跨进大门,手机便来了消息,他以为是齐麟。
结果,是夏雨给他发了一段小视频。
视频里齐莽正在和一只大黑狗玩的起劲,甚是欢乐,小小一只,还不到大黑狗的小腿。
陈既庸淡淡一笑,齐莽还真是胆儿肥了。
CJY111:在你家?
雨加雪:对啊。
CJY111:齐麟呢?
雨加雪:他不在啊。
CJY111:不在?
雨加雪:他说家里有事,把齐莽搁我这几天。
陈既庸看消息愣了数秒,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连忙打字。
CJY111: 什么时候的事?
雨加雪:陈哥你不知道啊?
夏雨隐隐感觉自己似乎闯祸了。
CJY111:他还说什么了?
雨加雪:他说齐莽喜欢吃罐头。
CJY111:……
CJY111:你找我什么事?
夏雨本来是想跟陈既庸闲扯几句,顺带邀个功。
他们跟babycat比赛赢了,比赛结束之后,对方球队的领队,居然过来找他要齐麟的微信,意味暧昧极了,不过他没给。
眼下,他哪里还敢说啊。
雨加雪:没、事。
CJY111:齐莽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夏雨犯怵,但事已至此…
雨加雪:三天了。
三天…陈既庸倒抽气息,呼吸陡然下沉,心里阴云渐起。
他们每天都有联系,包括昨晚,但齐麟什么都没说,明显就是故意瞒他。
陈既庸不及多想,直接拨了齐麟的电话,电话那头却响起了,足以令他胆寒的声音: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操。”陈既庸低骂了一声。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许是齐海和李维宁回来了,齐麟就只是回家几天。
就算来了,也不会就这么巧的…
绝对不会的!
陈既庸第一时间想要做的,就是排除齐麟来找他的可能性,于是他又给刘冬冬打了电话。
“齐麟之前有找过你吗?我现在联系不上他。”
“怎么了?”刘冬冬刚平复的心,突然又吊了起来,有些发懵道:“什么叫联系不上?”
“他可能不在B市,”陈既庸急着追问:“所以,他这两天到底有没有联系过你?”
陈既庸希望刘冬冬说没有!
他的实际行程,刘冬冬最清楚。齐麟如果真的出来,一定会找他确认,不会贸然行动的。
“你是说齐麟去找你了?”刘冬冬终于反应过来了,“操,你别急,我想想。”
几秒钟而已,对陈既庸来讲却极为漫长。
刘冬冬再开口时,语气明显虚了,“他问过我、你会在平措待几天…”
一时间通话陷入了静默,陈既庸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什么时候的事?”
“大前天吧,我们就是闲聊,一带而过,你不问我,我根本都不记得这码子事。”
“好,我知道了,先挂了。”
电话再次挂断,陈既庸只觉脚下飘忽,手中的手机仿佛有千金重,他又尝试拨了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陈既庸真慌了。
就在三个多少小时前,齐麟经历了一场足够惊魂的“冒险”。
他来找陈既庸了,于昨天下午经昌市到达盐县,跟之前陈既庸的行程是一样的,计划今天一早出发去平措。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小插曲就是昨晚陈既庸要和他视频,而那会儿他刚到酒店不长时间,差一点就露馅,但还是成功敷衍过去了。
让齐麟没想到的是,今早又突生变故,提前约好的司机爽约了。
司机说法简单粗暴,退钱可以,投诉随便。
齐麟就这么被放了鸽子,而陈既庸那边已经出发了。
齐麟脸色阴沉的坐在酒店大堂,心情烦躁,大多是因为天气原因,加之路程又太远,他根本约不到车。
愁眉不展之际,刚做完交接班的前台小姑娘,正准备回家,却见已经退房一个钟头的大帅哥还没走。
看表情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于是她鼓起勇气,决定再搭话一番。
如果能帮助帅气的“客人”解决问题,就再好不过了。
“你怎么还没走啊?”姑娘小心询问。
齐麟抬头道:“约不到车。”
“去哪?客运站还是?”
“我要去、平措。”
“平措啊,”姑娘双眸一亮,“出租车多半是不愿意跑那么远的,黑车宰客不说也不安全…我舅舅今天正好要去平措,不介意的话,我打电话联系一下?他车上应该能给你腾个地儿出来的。”
齐麟几乎没多想,“好,我会付钱,谢了。”
姑娘笑笑说:“钱就算了,不然,加个微信吧。”
齐麟略微愣了一下,“好。”
最终,齐麟搭上了姑娘舅舅的顺风车,一辆被塞满的五菱荣光。
齐麟坐副驾,脚下还有一个大冬瓜,他一双长腿完全施展不开,后座放平,被成捆的蔬菜、速食、饮用水等填满了。
“小伙子怎么称呼?去平措是旅游还是探亲啊?”
“我姓齐,”齐麟想了想又说:“探亲。”
“啊,你叫我老何就行。”
“谢了、老何。”
荣光上路,迎着骤雨疾驰,没过多久,齐麟手机就来了信息,是陈既庸给他报平安。
陈老师:宝贝,我到了。
齐麟嘴角扬起而不自知,他马上就能见到陈既庸了。
那种期待和兴奋,就跟小孩子搓手等着拆生日礼物时的感觉一样。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着要给人回什么?以至于根本没注意车外的异动。
倒是老何,作为一个老司机,对于任何风吹草动都格外敏感。
虽然看不太清,但是前面百米外的的高处明显扬起一道长长的白烟,疑似有东西滚落,老何立马就察觉了不对,赶紧收了油门急道:“坏了,这是走山了。”
仅是一句话的功夫,齐麟猛地回神,眼见着前方沙土碎石、混着雨水不断滚落。
是山体滑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