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宜年从没这样开心过。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说真的吗?你可以喜欢Omega了吗?”
“嗯。”傅白笑着点头,“真的。”
贺宜年眼睛弯起来,“傅哥,你……”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响起来,是贺家的座机。
平时只有卫盈盈会通过这个电话打给他。
贺宜年收起笑意,对傅白说:“抱歉。”
傅白揉揉他的脑袋,告诉他没关系。贺宜年稍微走开两步,接起电话。
是贺广祥打来的。
“你妈在医院。”贺广祥说,“刚才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你去看她吧。”
贺宜年脑袋嗡得一声,贺广祥后面说的话他都没有听见。不远处傅白见贺宜年踉跄了一下,连忙走过去撑住他,接过他的手机。
傅白的靠近让贺宜年回过神,他抢回手机,又拨通家里电话问道:“她现在在哪?”
贺广祥跟他说了家私立医院的名字,贺宜年挂断电话看向傅白,“傅哥,我现在……我现在需要去趟医院。”
贺宜年慌得不行,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傅白接过他的手机,帮他输入地址,安抚他道:“贺宜年,别怕。”
“没事。”贺宜年扯了个笑,重复道,“没事的。”
元旦假期前的最后一天,大街上人来人往很拥挤。坐在车上的贺宜年始终无法冷静下来,他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却还是忍不住发抖。傅白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专心开车,尽快将贺宜年送到目的地。
到达医院时,傅白想跟贺宜年一起下车,但被贺宜年拦了回去。
贺宜年不知道卫盈盈情况如何,但自己已经够狼狈了,他不想傅白见到自己与卫盈盈相处。
“对不起,傅哥。”贺宜年尽力露出个笑,“我今天……”
“贺宜年。”傅白打断他的话,“不要道歉。”
“我今天很开心。”贺宜年解开安全带,低着头说:“我先忙完家里的事再去找你,傅哥。”
傅白亲了下他的侧脸,“去吧,我等你。”
贺宜年下车时脚还有些发软,他快步走进医院,问清楚卫盈盈所在的位置后赶紧赶了过去。
卫盈盈还在抢救。
贺宜年接到贺广祥电话时就知道他不在这里,可此时看着手术室外空荡荡的走廊,他还是觉得无比心寒。
说来可笑,在贺广祥看来,他儿子延迟半年补办的成年礼,远比他病危的妻子更重要。
凌晨三点,卫盈盈才被推出手术室。
医生确认过他的身份后跟他说起卫盈盈的病情,“卫小姐是胃癌,检查出来时已经是晚期。我们提供的方案是摘除部分癌变器官,化疗加放疗,但是她本人不同意手术。”
贺宜年听到癌症时眼眶就红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确诊的。”医生说,“病人不舒服应该有段时间了,被送来时是昏迷状态。”
贺宜年低着头,像是接受审判一样继续听下去。
“两期放疗之后情况并不理想,检查时发现扩散情况并没有得到很好抑制,目前看来已经没有再手术的必要了。”医生叹了口气,“卫小姐本人的求生意志不强,所以你们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随时?”
“是。”
贺宜年忍住眼泪又问,“如果选择手术呢?她还有多长时间?”
“不超过半年。”医生摇摇头,“但是这半年基本都要在病床上度过。”
贺宜年很了解卫盈盈,当初确诊时她都没有接受治疗,如今更不会。
办理住院手续,缴费领药,等贺宜年从医生办公室走回病房时,卫盈盈已经醒了。她见到贺宜年有一瞬间惊讶,随即想到,“贺广祥让你来的?”
声音虚弱嘶哑,明明上周六见她时还不是这样。贺宜年心头的难过远大于生气,他站在门口的位置,泪水夺眶而出。
尽管他们不算亲近,尽管他们总是争吵,可那是他血脉相连的母亲,他唯一的亲人,属于他的家。
他的母亲在离他而去,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阻挡。
“你还想瞒我多久?”贺宜年抽噎着说,“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见我吗?”
卫盈盈看到贺宜年的眼泪,突然笑了下,朝贺宜年招了招手,“说什么傻话呢?过来。”
贺宜年走了过去,坐在卫盈盈身边。卫盈盈递给他一张纸巾,轻声说:“告诉你有什么用?你那么忙。”
“有什么事比你重要?”贺宜年鼻头酸涩,“妈……”
这个称呼一出,卫盈盈眼眶也红了。
“傻年年。”卫盈盈摸摸他的头,“医生说我还有多久?”
贺宜年张了张口,没有说出来。
“告诉我实情,别骗我。”
“接受治疗半年,不接受治疗随时。”
贺宜年说完后去看卫盈盈的表情,没有想象中的不可置信和歇斯底里,卫盈盈很平静,嘴边隐约的笑意都没有收回去。
“还是太快了,你才刚成年而已。”卫盈盈说,“但是还好,你已经成年了。”
这时候的卫盈盈温柔得不像话。
刚刚贺宜年的思绪都沉浸在骤然得知卫盈盈病情的震惊中,此时才反应过来。他呆呆地看向卫盈盈,“你……你不讨厌我了吗?”
卫盈盈又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贺宜年去给她接了杯水。卫盈盈摇摇头,“现在还不能喝。”
她看向贺宜年,圆圆的眼睛笑弯起来,是贺宜年从没见过的明媚模样。卫盈盈拉过他的手,低声说:“怎么会有母亲讨厌自己的儿子呢?傻孩子。”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你能心安理得的远离这个家。年年,我不想你牵挂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不爱我。”卫盈盈声音里带上几分轻松,“既然现在要死了,我就不用继续演戏了。”
她想捏捏贺宜年的指尖,但她有些脱力,连握紧贺宜年的手都很难。她遗憾地说:“我本来以为,会等到我能带你离开的那天,却没想到还是差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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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