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感官代偿>第16章

  【.】

  季丞川就只准备了来见徐之宁一个晚上的时间,也没扣人陪睡,把他送回酒店就另外找了家酒店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就赶车回伏州了。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连盛皖南夏婉怡都没透露,却不知被姑姑捕获了去向。

  季子琼回伏州以后,当他的面也没提这事。她本打算再呆几天就走,却又一下子病倒了,也不知道是不习惯这边的气候和饮食,还是从忙碌的生活状态骤然清闲下来身体松懈了,病怏怏的,把前面十几年欠缺的病痛都挨了。

  她也确实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别人这个年纪都当奶奶了,她还在操心侄子的婚事。

  季子琼结过两次婚,膝下无子。第一次婚姻是家族联姻,对象是个浪荡的美国富二代,在娶她的时候就已经偷偷有个三岁的私生子,事情败露以后,两人就离了婚,季子琼转而专心辅佐弟弟。一直到季丞川十岁的时候,为了拓宽季家企业的业务,季子琼又嫁给了当时手握前沿资源的大富商。季子琼嫁过去的时候,这富商已经快七十,前任妻子都死了好几年。如今二十年过去,富商早就不在了,剩季子琼一个孤独的寡妇在人间守着他的财产,不让他那些沉迷吸|毒的儿子拿去挥霍。

  病倒了以后,季丞川常常来疗养院照顾她。看着他,季子琼常常想到,他父亲在他这个年纪季丞川都七八岁了,家庭美满,事业上也有妻子的助力,已经能让自己安心放手去独挡一面。

  虽然他们小年轻总说不着急,但是作为长辈,总是得为他们多想一点。要是能看到季丞川结婚生子,那么抛下这幅身体离开也没什么遗憾了。她的一生,就是从照顾弟弟,到照顾弟弟的小孩,看他们从稚嫩天真到成熟稳重,成长为坚不可摧的磐石。

  想到这,季子琼又开始怀念起自家一脉相承的那双稚嫩又充满好奇的明亮眼睛,仅从她的私心出发,她很想再看一代。

  季子琼处理完工作上的邮件,示意助理把病床的角度调低一点,助理照做,顺便帮她把笔记本和餐板收起来。季子琼躺下,却没有休息,拿出了手机翻开相册,一张张看起了老照片。

  看了没几张,刚出去的助理又再次进来,轻声提醒:“夏婉怡小姐来了。”

  季子琼又费力坐了起来,助理也贴心地帮她把病床重新调好,然后才出去请人进来。

  夏婉怡没急着进门,拎着礼物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点头问好:“季姑妈好,我是丞川的朋友夏婉怡,之前一直没来看望您,不好意思。”

  季子琼这是第一次见她,此前一直都是听季丞川的描述,乍一见倒不是季丞川描述的那般无理娇蛮,反而是位像白百合般清新的美人。

  不过更让季子琼在意的,是她的身份。

  “夏家的孩子,进来吧。”季子琼笑得和蔼,“前不久我才和丞川他外公见过你爷爷,还说起过你。怎么盛家那孩子没陪你一起来?”

  “他和丞川一会儿就到。”得到许可,夏婉怡轻盈地走进来,把手上的礼盒交给助理,笑着守在床边说:“我本来说给您带束花来,但丞川说您花粉过敏。又听说姑妈爱喝茶,我就给您带了几罐明前茶,喝起来特别香。”

  “你有心。”季子琼颔首认可。

  助理给夏婉怡找了张椅子,夏婉怡道谢后坐下,关怀地问:“姑妈身体好些了吗?”又提议:“这小房间呆得多没意思,姑妈身体好点了,我带姑妈去玩,喊上我妈我姨一起,组一个只有女人的约会。丞川他天天陪在姑妈身边,都不知道带您去好地方走一走。”

  “我可不像你们身体这么健朗了,你们年轻人玩一块儿就好,不用特意带上我。”季子琼挥手让助理去把茶泡了,感慨道:“你们从小就关系好,中间好几年没见面,再见还是一样亲。”

  “再亲哪有亲姑妈亲,您一来,丞川都没功夫搭理我们,回个消息都要等他老半天。”夏婉怡半开玩笑道。

  “你这玩笑差点把我给骗过去了。”季子琼笑两声,“回消息慢,行动可快,赶着过去,第二天就回来了,神不知鬼不觉的。”

  夏婉怡露出茫然的神色,一时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什么回应。这是哪出?怎么季丞川都没跟她提过?什么去啊回的?

  季子琼看夏婉怡的表情就懂了,这孩子是真不知道。她存了个心眼,没再追问,转而问起夏婉怡家里的情况。

  夏婉怡也没放在心上,一直和姑姑聊到盛皖南和季丞川一起过来。

  今天基地集体去医院体检,刚好和季丞川公司员工的福利年检重合了,两人处理完事情就顺路一起过来。

  看着夏婉怡和盛皖南男才女貌一对站在一起,季子琼又不免想起季丞川的婚事。

  夏婉怡挺好,但家里主要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房地产和跨境电商终归隔的有点远。而且季丞川以后是要回阿美利卡的,娶个有背景的外籍华人自然要更好。

  想到这,季子琼揉了两下心口。

  “心脏不舒服吗?”季丞川关切道,抬手按铃。

  “想到你的事心里就不太舒服。”

  自己还能有什么事能让姑姑不舒服呢。季丞川心知肚明地缄口。

  季子琼也觉得自己唠叨了,但止不住嘴:“你说不急着结,那就不急着结,那你好歹去看看啊,去试着建立一段relation,那么多人随你挑,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护士闻铃赶来,季丞川赶紧给她让位,硬着头皮回道:“知道了,之后我会去看看的。”

  护士要给季子琼检查身体,季子琼气呼呼地配合,厉声道:“什么之后,之后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我死了以后吗?做人不要拖,时刻记住事情要做就现在,now!”

  季丞川摆手恭维:“姑姑长命百岁,好饭不怕晚,好事不怕慢,我有分寸。”

  季子琼揉揉眉心,挥手赶人:“我不听你跟我扯,Christmas我要回阿美利卡,年终事情多,你生日我就不陪你过了。等明年春节过了,你休年假回一趟阿美利卡,三十岁也该上点心了。”

  最后还补上两句,堵住季丞川想接话的嘴:“就这样定了,你爸爸你妈妈也很想你,明年春节过去了你就回来一趟。”

  三人就这样被助理请出了病房,等走远了,夏婉怡和盛皖南才绷不住笑出了声。夏婉怡幸灾乐祸地拍拍他的肩:“迈入三十岁,你的好事也不远了,没想到能先吃上你的喜糖。”

  季丞川又气又笑,不轻不重锤了一拳盛皖南,埋怨道:“怎么连你也跟着笑啊。”

  “听你说还想象不到。”盛皖南笑道:“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不愧是大Boss,根本没给你还嘴的余地。”

  季丞川叹口气,深沉道:“这算什么,我在阿美利卡的时候她什么都给我安排好了,我去约会就差她没亲手帮我把裤子穿上了。你姑姑会给你和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金发女人开房吗?”

  夏婉怡笑得扶腰,竖起大拇指:“姑妈生猛。”

  季丞川跟着他们一路走出去到停车场,上车的时候,状似无意说了一句:“你那里的人检查出什么毛病都跟我说一声,有什么康复治疗的可能也跟我说一声。”

  盛皖南还在系安全带,有些困惑:“怎么?”

  “没什么。”季丞川随口道:“我只是一个热心慈善事业的大老板。”

  季丞川的生日正好是每年的圣诞节,12月25号,像是圣诞爷爷送给季氏夫妇的礼物。

  季子琼在此前就离开了,身体没好全,但她决定的事谁也改不了。临行前季丞川注意到她的助手没来,正困惑,季子琼看穿了他的思绪,淡淡回复:“我让他去做点事了,晚几天过来。”

  既然姑姑都这么说了,季丞川也没有多管,拥抱了姑姑以后就送她进机场贵宾通道。

  被季子琼管教惯了,还以为姑姑永远有生机永远雷厉风行。她病了这十几天,他才惊觉季子琼年纪大了。虽然以前也一直知道时间在向前变化,但这是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姑姑的衰老。这么一个不到他肩膀的矮小妇女,曾经负担起一整个家族的重担,却得不到与之相匹的承认。

  但是季子琼这一生足够骄傲,她一个人穿着香风套装在通道稳步迈进,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尽头,期间不曾回头,也不曾放松体态。比起温柔宽和的父母,季子琼一个人撑起了“严父”的角色,在他成长的关键时期,教会他如何展翅跃崖,又指点他如何平稳飞行。季子琼对于季丞川来说,一直是他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女人。

  回到圣诞节当天,明面上大家不支持过洋节,但是一个节日本身就很让人兴奋。大街小巷圣诞节的元素不多,节日的气氛却还是很浓厚的。今天不是公休日,白天徐之宁还是要上课。不过他课少,上午上完就没有了。

  他知道今天是季丞川的生日,但是白天的时间注定不能分给他,他们的关系只能在夜幕下昭明。

  不知道季丞川过着怎样的白日,但他这半天也不算虚度。中午他约了人见面,一起在商业中心那边逛街,逛到下午才分别。此时离夜幕降临还有三个小时,他心里不平静,又回学校去处理了两个多小时工作。

  回家的路上一直在磨蹭,地铁公交来回转换,不断试图偶遇什么。等回到家已经是大包小包地拎了一手。

  季丞川对于他来说一直很圆满的存在,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他需要什么,勉勉强强准备了一个礼物,但觉得礼不达意,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四处观望,像寻找救命稻草一样,看到什么合眼缘了,也不管合不合适就都买下来了。

  现在屯了一地的礼物,却始终觉得没有衬得上季丞川的。

  好像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徐之宁自暴自弃地转身,心想要不还是再出去看看吧。

  正这么打算,季丞川的消息就来了。

  “抱歉,今天还要再晚一点过来。你别等我吃饭了,我到楼下了给你发消息。”

  本来紧张的时间瞬间变得宽裕,骤然松懈的徐之宁蹲了下去,他感到自己已经像满地的零碎一样无意义无价值。

  他和季丞川不一样,他的生活就是这么单调贫瘠,一旦在意上什么人,就只能满心满眼围着他转。可是季丞川的生活很丰富,他以他强大的引力,在身边构造了一个稳定有力的关系场。

  但是徐之宁踏不进去。

  季丞川的一天非常忙碌,他已经成功到自己的生日不只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还是一次特殊的机会——公司内部的贺礼,家族远洋来的问候,外公家准备的午宴,朋友间的小聚,商业伙伴的酒会……

  徐之宁想和季丞川的眼睛看一致的风景,可是他不敢站在他的身边。

  徐之宁就像环绕在他身边的一小团乌云,只能趁着夜色掩盖自己的浊色,短暂地拥有片刻的明珠。

  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满地的礼物都和季丞川有不协调感了,因为这些礼物都和自己有关,而自己是一个,无论怎样用力抻直手臂,都不能在白日去打扰他的光芒的人。

  既然这样,徐之宁知道自己要去准备什么了。

  他把零碎的礼物捡起来,全部随手堆在了餐桌上,揣上钥匙,再次出了门。

  晚上,季丞川驱车到徐之宁家楼下。把车停好,他轻车熟路上了楼,他的钥匙扣上早有徐之宁给他的钥匙,轻轻松松就把门打开。

  打开门,一股馨香铺面而来,甜腻腻的,有着让脑子沉醉的滋味。

  屋子没开灯,点了好几个蜡烛照路。客厅没见到人,季丞川把外套随手脱在沙发上,把提上来的一袋东西也一并放下,跟随着烛光去了卧室。

  徐之宁背对着门,缩在床边借着微弱的烛光不知道在研究什么,连他来了也没察觉。而且看上去十分认真,怪不得他发的消息也没看到。

  走近了,季丞川才发现了一丝异样。

  主要体现在,徐之宁穿着实在太……不得体了。

  他一直欣赏的细白颈子被一根白色choker束住,往下光洁的背部上有两根细长交叉的白色绑带,吊着片轻薄透明的布料,上面还挂了只圆圆小小的尾巴。

  季丞川一身的气血都往身下涌去了,徐之宁却始终不知觉。

  季丞川喉结紧张地上下提动,感觉室内气温在不停往上升,热得他都要喘不过气了。再走近一些,就能看清徐之宁到底在研究什么。只见他面前一个小方框,里面满满当当装了一堆少儿不宜的小道具。

  季丞川偏过头去,在莫名的欣喜之余感到痛心。

  为人师表,以身作则。枉为人师啊,徐之宁!

  徐之宁还在认真钻研某些产品的说明书,一心一意的,像是在确认菜谱。看得正起劲,乍一下,手里的东西就被人倏地抽走,自己也被一个体温过高的怀抱搂住。

  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是感受到后背传来的震动,和着强有力的心跳,像雨天打落在荷叶上的雨点一样。

  季丞川在温声捧读说明书上的内容,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感情。怀里的徐之宁感知到他的到来,自己先受不了了,脸上的色深了两个度,浑身因羞耻而有些发颤,慢慢举起双手捂实自己的脸。

  季丞川好笑地想去拉开他的手,但是徐之宁这会儿力气奇大无比,死活不松。他又听不见,他选择不看的时候,季丞川一点和他沟通的办法都没有。

  季丞川放下说明书,伸手把一筐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推到看不见的床底,然后抱着徐之宁亲吻他的发旋。

  他还以为是徐之宁喜欢这些,但看他又羞又恼的样子,应该是自己也接受不了。这小脑瓜一天天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不喜欢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做。

  被季丞川温柔地抚慰,徐之宁渐渐也从羞赧中回过神,自己咬了下舌尖,让疼痛感淹没羞耻心,终于敢把手拿下来。

  视线里还笼罩着一层不明不晦如纱的紫红色,烛光跳动,徐之宁清晰感受到季丞川的滚烫的胸膛和躁动的心跳,但他落下的吻是那么轻,像是缅栀子柔黄的那部分。

  缅栀子花瓣有些许肉质感,摸上去很舒服,花香很清,会让人忍不住把鼻子凑到花心去深嗅。

  伏州没有这种花,这种花是长在徐之宁的记忆的,二十多年不曾枯败。

  有关缅栀子的联想促使了徐之宁的平静,他拧头,扬起下巴迎上了季丞川的唇。

  晕头转向的,差点浪费了时间。

  这是他的生日,他和他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