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巡带着贺拾忆和夏芦从服务中心出来的时候, 恰好遇到了夏芦的妈妈。
她妈妈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瘦瘦弱弱,模样清秀, 皮肤很白。
她身边跟着两个男人,正往家的另一个方向走, 夏芦见状赶紧追上去,贺拾忆也追上去。
齐巡想跟着贺拾忆一起过去但忽然感觉头很晕,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站在原地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她走到树荫下靠着树干休息,遥遥望向贺拾忆所在的方向。
她们离得有点远,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只能看见嘴在动。
齐巡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夏芦跑到她妈妈身边, 焦急地说了一些话,她妈妈失落地低下头,旁边两个男人嚷嚷起来, 把她妈妈往自己怀里拉。
夏芦见状气愤地上前把他们推开,男人立马就要反击, 被赶来的贺拾忆好声好气劝住。
夏芦哭着说了好多话,她妈妈无奈地理她理了理头发, 轻声说了些什么, 却还是想离开。
贺拾忆帮着夏芦说话, 和她妈妈解释了一大通,她妈妈原本暗淡的目光逐渐亮起,闪烁着一层薄薄的泪光。
她问了一句话, 齐巡看她嘴唇把内容读了出来。
她问的是:“真的吗?真的不用搬吗?”
贺拾忆说:“真的, 至少现在不用,我会努力帮你们争取最大的权益, 您先耐心等待,好吗?”
女人连连道谢,夏芦趁机把她从两个男人身边拉过来,然后母女俩抱着失声痛哭。
齐巡脑子晕晕乎乎的,心想这结果还蛮不错的,难怪鸭鸭对大学城的项目如此执着。
她家鸭鸭真是个善良乖巧的小朋友。
她晕晕地等了一会儿,贺拾忆回到她身边,心情由阴转晴,轻快道:“好啦姐姐,咱们去找李阿姨吧。”
齐巡听到自己好像“哦”了一声,然后摇摇晃晃跟在她身后,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反正跟着鸭鸭就对了。
贺拾忆在前面认真走路,齐巡晕晕地跟在她身后,看到路边奇怪的小草,喝醉了一样叽里咕噜说:“鸭鸭快看,这个草草好奇怪哦。”
贺拾忆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心里又在想事情,顺嘴很敷衍地接了句:“哇哦,好厉害哦。”
齐巡也很奇怪,全然没了原本高冷的气质,憨憨地嘿嘿笑了两声,“蓝色的草草,好神奇,要不要挖两棵回去养在阳台上?”
贺拾忆顺着她的话说:“好呀。”
她停下脚步,“到啦,李阿姨住在一楼。”
李阿姨叫李敏,住在街角一栋五层高的破烂筒子楼里,一层楼有两户人家,只有一楼有三户人家,房屋面积较小,租金比较便宜,但是有一个小小的阳台。
阳台正对着另一栋更高一点的楼房,导致一楼采光不是很好,正下方是一个狭长的斜坡,停了几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把空地占得满满当当。
住户想进入楼里必须小心翼翼穿过被破烂三轮车填满的斜坡,加上地面坑洼不平,经常有老人在这路上摔跤。
贺拾忆担心齐巡不熟悉路况摔倒,扭头看了眼,然后被齐巡绯红的脸吓了一跳。
“姐姐你怎么了?你的脸好红。”
齐巡晕乎乎地“欸?”了一声,站得歪歪扭扭的,一副随时要摔倒的样子。
贺拾忆赶紧扶住她,“姐姐你怎么了?”
齐巡弯着腰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撒娇一样含糊不清地说:“十一怎么变成黄色头发了,奶黄色的,好像奶黄包哦。”
贺拾忆心里一惊,赶紧看了看自己的头发,明明就是黑色的,哪里变成奶黄色的了。
齐巡趴在她身上,嘀嘀咕咕地说:“今天晚上吃什么........要不要吃鸭鸭,奶包小鸭。”
贺拾忆又担心又无语,奶包小鸭是什么东东,她明明就是可爱小鸭,才不是奶包。
然而齐巡下一秒就晕了过去,整个人压在贺拾忆身上,差点把她压得一起摔倒在地上。
“姐姐?姐姐?”
贺拾忆慌张地摸摸她的额头试温度,发现她的额头滚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起了高烧。
失去了意识的齐巡忽然动了一下,把贺拾忆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她正闭着眼睛抬手另外一只手臂。
贺拾忆顺着看过去,发现她的两只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红点,鲜红一片,都快被挠出血了。
贺拾忆忽然想到,自己变成小鸭子偷偷摸摸到姐姐家的第一天,姐姐好像就和她说过自己对动物毛过敏,唯独不对她这只小鸭子过敏。
姐姐前不久刚rua过小猫咪。
难道这是过猫毛过敏了?
但是症状这么严重,真的只是过敏吗?
贺拾忆赶紧送齐巡去医院,幸好路上没走出去几步就遇到了认识的叔叔阿姨帮忙,不然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还真搬不动。
很快意识模糊的齐巡被送进了医院,送到急诊室里一连几个小时都没个消息,外面太阳都快下山了,贺拾忆一个人哭唧唧地守在门口。
她空下来就给她爸打了个电话,想问问该怎么联系齐巡的家人。
毕竟都进医院了,怎么也得通知一下家人,而且具体的过敏情况就连医生也不太清楚,需要问一问家人。
然而她爸却说:“阿野的家人?她家现在就她一个人。”
贺拾忆一开始没懂他的意思,“没在本地也可以,医生让问一下姐姐具体对什么过敏。”
贺崖回:“本地外地都没有,她爸妈前几年去世了,好像也什么关系比较近的亲戚,我知道过敏原,我等下发过来。”
贺拾忆没应声,脑子钝钝,耳边响着乱七八糟的嗡鸣。
“十一?”她爸安慰她,“不用担心,你姐姐以前经常犯病,她喜欢小动物,又菜又爱玩,症状看着吓人而已。”
贺拾忆“嗯”了一声,声音听着湿漉漉的,好像很难过。
可惜贺崖迟钝,没能发觉,安慰了两句就挂了电话,然后把贺拾忆的电子病历本完整地发了过来。
贺拾忆把病历本拿给医生,医生看了果然说问题不大。
她总算放了心,医生和她说齐巡已经被送到了病房,要住院两天,最近医院床位宽松,齐巡分到了两人间病房,但是只有她一个人住,所以可以陪床。
贺拾忆立马去找齐巡的病房,这家医院还挺大的,刚修好没两年,病人比较少,设备和装修都很新。
她有点路痴,比着地图半天也没找到地方,路上遇到好心的护工阿姨,看她一个笨笨的小姑娘怪可怜的,先是给她指了路,又怕她记不住,又怕她再次迷路,所以最后还是尽心尽力地领着她到病房门口。
贺拾忆在病房门口很有礼貌地道谢,护工阿姨乐呵呵的。
“小姑娘真乖,白白净净的,多少岁了呀?快高中毕业了是吧?”
贺拾忆经常被人认成高中生,早都习惯了,为了避免多余的啰嗦,小小地说了个谎。
“明年高考,谢谢阿姨。”她好甜好甜地笑着说,“我就先进去啦。”
阿姨连声道:“好好好,乖乖乖,快进去吧。”
贺拾忆推门进去,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齐巡,伤感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眼泪“唰”一下就涌到了眼眶,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这时齐巡在床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还知道自己在输液,避开了手背的针,侧躺着闭着眼睛说梦话。
“鸭鸭,不要跑,让姐姐抱抱好不好,姐姐最喜欢小鸭鸭了。”
贺拾忆听到她说的话更想哭了,她也好喜欢姐姐,姐姐是她遇到过的最温柔的人。
为什么这么温柔的姐姐过得这么苦,为什么越是努力、越是善良的人,反而过得不好。
贺拾忆脑子里全是刚才在电话里听到自己爸爸说的那句话。
姐姐已经没有家人了,也没有亲近的亲人,不管本地还是外地,她都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就连生病也没有人陪。
这样可怜的姐姐着实让贺拾忆怜爱了一波,而她自己还在病中也惦记着小鸭子,说梦话也坚持想要和鸭鸭贴贴。
贺拾忆看了一下病房里面没有监控,房门也可以上锁。
她偷偷摸摸反锁了房门,然后在门口“啪唧”一下变成小鸭子,几乎只有一瞬间,原本还那么大一个人,忽然就没了踪影,衣服散落在地上,一只奶黄色的小鸭子笨手笨脚地从散乱的衣服堆里爬出来。
变成小鸭子的贺拾忆还是很乖,先自己收好了衣服,然后再哒哒哒跑到齐巡床边上。
病床有点高,小鸭子抱着床柱子艰难地爬了好久,好几次没抱稳,都爬到一半了,又滑了下去。
每当这种时候,它都特别想念姐姐,要是姐姐好好的清醒着,肯定会把它抱上床。
好想念姐姐温暖的怀抱哦。
小鸭子带着对姐姐的思念,继续努力爬树,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后,开开心心地钻进了齐巡被子里。
齐巡还昏迷着,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昏迷,反正就是一直醒不过来,但是嘴巴基本上没停过,喝醉了一样一直说梦话。
平时齐巡晚上睡觉不会说梦话,反正小鸭子从来没听到过。
只有在今天齐巡变成了话痨,抱着怀里的小鸭子说了好几场单口相声。
小鸭子本来不困的,本来还想在姐姐怀里温存一会儿,结果听着耳边姐姐轻软温柔的语调,再配上没什么营养的废话呓语,跟催眠曲似的,哄得小家伙没多久就窝在齐巡怀里打着小呼噜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