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连悲伤和无助的时间都没有。
收拾好屋子,在温仪的监视下练习按摩、煮粥、备考,再到做饭。
菜都准备好之后,温仪突然道:“去化个妆,脸这么难看了,你想吓死小辞么?”
青衫一步一指令,去卧室简单涂了粉底,打上腮红和口红,除了眼神的呆滞,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他僵硬而机械的做好饭,然后去江辞的公司。
江辞这段时间比较忙,甚至有时候连着几天十一点多才回家,青衫睡得早,他洗漱完之后也倒头就睡。
两人日常的联系都少了。
等青衫一到办公室门口,温仪就挂了。
青衫长吐了口气,敲门进去。
江辞不在。
他愣了一会才拿出手机,却发现江辞早就发信息过来,说是今晚有个饭局,让青衫不用送饭来了。
他无意识的往上翻了翻,这段时间两人说的话不多,江辞是本来就不爱聊天,工作又忙。
是青衫发的少了。
他站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可以趁这时候查一查抑郁需要买什么药。
温仪却又打了视频过来。
原来他已经发了快二十分钟的呆了。
知道江辞不在,青衫不仅没有及时查看和关心江辞的动态,还独自待在办公室拖了这么久,温仪气得大骂了很久,一直到青衫被逼得把两人的饭菜全吃完,温仪才罢休。
青衫当然吃不完。
他甚至毫无食欲。
一边吃一边吐。
连喝水说话都要反胃。
见他脸色难看得化了妆都盖不住,温仪才大发慈悲的让他去清理干净。
青衫在浴室懵了好久,想查有关抑郁的资料,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事。
这么浑浑噩噩等到十点,江辞回家,温仪那双阴郁又嫌恶的眼神才暂时消失。
江辞喝了酒,虽然不至于醉,但还是有些发昏,他揉了揉太阳穴,见青衫迎上来给他拿衣拿鞋,他笑着伸手揽住了青衫的小腰,把他拉到自己怀里。
“甜甜,你的腰又细了,还是好软......”
他喃喃着想俯身想亲青衫,却被青衫偏头躲了过去。
江辞顿了顿,这才发现青衫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青衫咬了咬唇,还是摇头道:“没事,你先去泡澡吧,水已经放好了,我给你端醒酒汤过来。”
江辞一看便知青衫有什么瞒着他,还是暂时按捺下来,等休息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等江辞喝完醒酒汤,青衫拿着杯子刚要转身,就被拉住了。
江辞清了清嗓子,起身坐到浴缸的头枕处,眼光灼灼地看着他,“甜甜,很久没有了......”
青衫知道江辞想做什么。
但他丝毫没有那个心情。
他迫切地想抽出手。
可一看江辞眼里的期待和柔爱,青衫还是连衣走进了水里,跪伏在江辞身前,将他含了进去。
江辞其实发现了青衫这段时间没有以往的黏人和主动,撒娇少了,说笑也少了。
他不是个感性的人,要让他问出“你怎么冷落我”这种话是不可能的。
所以本想趁着酒劲和青衫好好温存一会儿,等休息的时候,说不定青衫自己就藏不住事,全和他说了。
结果青衫很快就开始反胃。
吐得天昏地暗。
甚至全身开始发颤抽搐。
江辞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给两人换好衣服,往医院赶。
路上他突然想到,现在这么晚,医生基本都要下班了,何况他一时还不知该挂那个科。
“甜甜,要不去内科或者全科,因为你吐得这么严重,可能是别的问题引发了胃部不适。”
青衫想了想,还是说道:“去精神科或者心理科吧。”
江辞愣了愣,“你......”
青衫低声喃喃道:“我好像,有些抑郁倾向。”
江辞心下一沉。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我们直接去二院。”
平城市第二人民医院的精神科在国内顶尖,何况其他医院的精神科不一定有值班医生。
二院离他们的小区比较远。
一时间,车里的气氛很是沉默。
江辞还是没忍住,打破了这份压抑的安静,“甜甜...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突然就......”
青衫正在查看温仪发来的信息。
就像这样,每次十一点不到,温仪都要来问他准备睡了没有,江辞休息了没有。
还要时不时打电话给江辞查岗。
若是发现青衫说谎,第二天就更没好日子过了。
青衫还是回复道:准备休息了,阿辞也快了。
“可能是复发了吧,以前就有过抑郁症病史。”
江辞微微蹙眉,总会有什么引发吧,“是不是到了新环境不适应,还是闷在家太久了?”
青衫摇摇头,“和这些无关,其实我状态挺好的,你别担心,应该只是暂时的,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他还是提醒道:“如果阿姨打电话过来,你就说我们已经要休息了,别说我去医院看病,省得她担心,或者嫌我娇贵。”
江辞没想太多,点点说“好”。
青衫和温仪的关系缓和了很多,青衫的态度确实比较小心翼翼,甚至伏低做小,但温仪也愿意给青衫表现的机会。
他自然希望两人能一直和睦下去。
直到父母彻底接纳青衫。
温仪果然半路打了电话过来,江辞把车停靠好,哄骗了过去。
青衫也勉强松了口气。
到医院后,江辞跟着青衫做检查,医生问诊和填表的时候他也不愿意走。
怕他察觉到自己和温仪的相处过程有问题,青衫说自己看见他就没法放松,硬是把他推了出去。
最终的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
青衫提着心更是往上悬了悬。
他的怀疑没有错。
甚至已经是中度抑郁了。
怎么会?竟然已经这么严重了!
江辞被吓得不行,他担忧又心疼地抓紧青衫的手,“没事的甜甜,我们好好治疗,可以恢复的。”
青衫想对他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江辞安抚着摸摸他的头发,“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青衫有些排斥江辞的亲密动作。
他不想要别人的安慰。
他只想自己待在角落里,安静的消化这个结果。
然后默默的准备接下来的治疗。
何况,他也不觉这些鼓励有用。
江辞不会知道每晚都睡不着有多痛苦,更不会知道时刻被盯着批评有多痛苦。
他甚至有些不受控制的想到,就是因为江辞在自己的身边,才会导致温仪这么折磨自己!
这念头一浮现,青衫瞬间打了个寒颤。
他不能这么想。
他的一切忍耐和努力,本就是为了江辞。
又怎么能埋怨江辞呢?
江辞没有错,明明他对自己这么好。
青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别担心,我可以的,看要怎么治吧。”
江辞眼眶有些发酸,他的甜甜这么乖这么好,可为什么总是灾祸不断?
好不容易离开一切是非,自己的身体又出问题了。
医生给出的方案就是心理疏导加药物治疗。
“除了基本的治疗,你平时也要保持良好的饮食习惯,不能再饿一顿撑一顿了,你反胃这么严重,不仅是精神出问题,体质变弱或者饮食不周,消化系统肯定会受影响。”
“然后是你的社交,你如今和人的交往情况是很封闭很糟糕的,这个是导致你抑郁症复发的主要诱因。”
医生看了眼江辞,知道这位应该就是青衫口中的爱人,既然病人现阶段有意隐瞒,他便含糊地说道:“我的建议是,马上改善生活现状,投入到一个积极健康的环境中,这个最重要。”
“其次,回到你熟悉和正常的交际圈,和朋友、宠物互动,用你喜欢的方式放松,比如看电影、玩游戏、运动。”
“哪怕是换上自己喜欢的衣服,出门买个奶茶,总之能帮助你恢复正常交流,能让你尽快从消极情绪里抽离的事物,都可以。”
取了药,两人沉默的往外走。
坐到车上后,江辞措辞了好一会,才问道:“医生说的,你现在社交很封闭糟糕,是什么意思?”
青衫顿了顿,“可能是说我不大出门玩吧。”
“是你...自己不想出去?还是和朋友闹矛盾了?”
“没有闹矛盾,我就是觉得......出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家呆着。”
江辞微微蹙眉,“那你平时也不和他们联系?”
青衫心中苦笑,温仪连他找江辞的时间都要管着,怎么还会允许他和朋友聊天聚会。
“也没什么事需要联系的,就......这样了。”
江辞自责的垂下头,有些心痛,“抱歉甜甜,我总是不能顾及好你,每次忙起来就忘记要多陪陪你。”
青衫连连摇头,“没有,不是你的问题,阿辞你别这样想,这个病本来就容易复发,吃药再好好调整一下,会好的。”
真的......会好吗?
青衫只要一想到整日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冰冷视线,他就压抑,胆颤,甚至无比烦躁。
一想到每天晚上眼睛闭不上,一睁眼就又是说教和辱骂,他甚至......
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