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方程【完结】>第81章 就算你是笨蛋

  我觉得我完了。

  从操场上回来以后我就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里,脸很红,心跳似乎也有些过快。

  就连樊岩都看出来我不对劲了,煎饼啃了一半凑过来问我:“同桌,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傻傻地顺着他的话反问。

  樊岩用手背贴了贴我的额头,嘀咕道:“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烫吗。”

  我用双手捧住脸,手心的温度凉凉的,贴在脸上稍微给滚烫的脸颊降了降温。

  樊岩盯着我看,又咬了一大口煎饼果子。

  “你现在,”他嚼着煎饼跟我说话,我怕他嘴里喷出饼渣,连忙用桌子上的试卷挡住他的嘴。隔着一张薄薄的卷子,我听到他接着说:“特别像我姐。”

  “像你姐?”

  我把卷子往下拿了拿,露出眼睛看着他。

  樊岩点点头,“我姐前段时间谈男朋友了,在家时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经常一个人发呆,还喜欢用手捧着脸。”

  “你这什么情况啊,”他说:“看上符佳了?”

  “……”

  果然不该期待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我直接把手里的卷子盖到了他脸上。

  要不是他嘴里还含着吃的,我真想把卷子塞进他嘴里。

  直到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放学的铃声响起时,我脸上的温度都没彻底消退下去。

  樊岩非说我对符佳有意思,还要把符佳的微信推给我。

  “你放心吧,老陆要是喜欢她他们俩早就成了。”铃声都响完两遍了,樊岩却堵在座位上不让我出去,一副为我出谋划策的模样:“既然老陆不喜欢她,那你就有机会。”

  “我不喜欢谁?”大家都急着出教室门,陆方冶逆着人流从教室外面挤进来,往我桌上放了个橘子罐头。

  “哪儿来的?”

  我和樊岩的注意力全都被罐头吸引住,异口同声地问。

  陆方冶笑起来,伸手在罐头盖子上弹了一下,“还能哪儿来的,买的呗。”

  “啧,赶紧打开给我吃一口。”这下樊岩更不想回宿舍了,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刚好堵住我出去的路。

  后桌见状嚷嚷着见者有份,也要吃一口。

  我看了陆方冶一眼,他笑着点点头:“我给你打开?”

  中午的时候表哥说要来学校接我放学,估计是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我,所以就和门卫说了一声,直接进来了。

  他以前也是一中的学生,学习成绩好像很不错,门卫记得他,很爽快地放他进来了。

  表哥找到我们班教室的时候,我桌子前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在等着排队吃罐头。

  最开始只是樊岩说想吃两口罐头,然后是后桌。再后来郭磊和裴灿过来了,看到他们吃罐头也要吃,其他人看到我们都围在一起于是好奇地凑过来……

  最后演变成了大家都想吃一口罐头。

  没有任何吃罐头的工具,他们直接对着瓶嘴喝的。

  裴灿还嫌郭磊嘴大,吃得比别人多。

  我被他们围在中间,单手托着腮,本想看陆方冶,一抬眼便注意到了教室门口的表哥。

  表哥穿着一件有些旧的黑棉衣,看样式应该是舅舅的衣服。

  他抱着胳膊靠在教室门上,眼睛望着我,脸上的笑容很柔和。

  “哥!”我用手撑着桌子站起来,“你怎么进来了!”

  “在外面等不到你,担心你因为听不懂课被老师留堂了。”表哥冲我歪了歪头。

  樊岩从自己位子上起来,给我让出往外走的通道:“同桌你们家基因真好,你哥好帅。”

  其他人反应过来,跟着我七嘴八舌地叫哥,表哥笑着应了。

  “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学起来吃力吗。”

  表哥在校门口的小吃摊上给我买了一份炸地瓜饼,自己要了杯南瓜粥,也不喝,捧在手里暖手。

  我学着他的样子想用地瓜饼暖手,发现刚出油锅的地瓜饼温度太高了,就算隔着两层袋子还是有些烫手,只得作罢,老老实实地拎着袋子。

  “还好,”我说:“有时候陆哥会给我补课。”

  “嗯,能跟上进度就好。”表哥说:“姑父今天下午给我打电话了。”

  我“啊”了一声,“他跟你打电话干什么。”

  表哥笑笑,眯着眼把手里的南瓜粥贴到我脸上,“他担心你,让我找时间跟你聊聊,免得你知道自己脑袋笨,会有压力。”

  我有点尴尬地问:“我爸真是那么说的?”

  表哥笑着点点头,他捏捏我的脸,“姑父的意思其实是,就算你是笨蛋,但是有他在,你可以不用为了任何事情发愁。”

  我能为什么事情发愁?

  我迟疑了一下,问表哥:“我怎么感觉我爸话里有话。”

  表哥捧着他的南瓜粥,乐道:“你感觉是,那就是吧,总之你记住我今天和你说的话,姑父很爱你。”

  他爱我?我爸爱我?

  他要是真的爱我,这些肉麻的话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还要借表哥的口转告给我听。

  我悻悻地拿着地瓜饼跟上表哥的步伐,对他最后的那句话表现出不置可否的态度。

  回到家,我发现家里的门从外面上了锁,外婆不在家。

  表哥说她和另外几个热心的老太太一起去了马浩家,帮着打理马浩爷爷的丧事。

  “哦……马浩的妈妈呢。”

  表哥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珍珠听到我们的声音,隔着门叫了两声,扑在铁门上扒拉了两下。

  表哥打开门,它兴奋地从院子里冲出来,两只后爪立在地上,扒着我的腿不肯撒手。

  表哥走进院子里,吹了声口哨:“珍珠,回来。”

  珍珠恋恋不舍地看了我手里的地瓜饼一眼,一步三回头的小跑到表哥身边。

  表哥撕开南瓜粥的塑料盖子,倒给珍珠一点儿,这才回答我刚刚的问题:“跟着一个家具商走了。”

  “走了?”我没反应过来:“走去哪儿了?”

  表哥兜手在我头顶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跟着有钱人跑了,非要我说得这么直白吗。”

  不知道外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关上了大门,举起手里的粥喝了一口,边喝边往屋里走。

  我突发奇想,追在他身后问:“哥,你说马浩会不会是拿了家里的钱去找他妈了。”

  表哥脚下一顿,转过头,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离谱,笑着拍了拍脑袋。

  不知道马浩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外婆一直都没回来。

  刚开始的时候我和表哥还在楼下等她回来,表哥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抱着台笔记本敲敲打打,偶尔抬头,拿起那杯南瓜粥喝一口。

  我抱着珍珠窝在外婆经常坐的那把藤椅上,歪着脑袋看表哥写东西,看着看着闭上眼睡了过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半梦半醒中我听到表哥起身的声音,他一起身,趴在我怀里的珍珠不安分地动了起来,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回房间睡。”表哥单手抱起珍珠,另一只手在我肩上拍了拍。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想坐起身,发现长时间保持着歪头的动作,脖子已经僵了。

  伸手揉着脖颈,我看了看门外,“姥姥什么时候回来。”

  表哥也不知道,他让我上楼睡觉,他去马浩家看看。

  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课,确实该上楼睡觉了。可我有些不放心,瞥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我把毛衣的领子往上扯了扯:“哥,我也想去。”

  怕他拒绝,我紧接着又补上一句:“你和姥姥都不在家,我睡不着,还不如跟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这样心里也踏实。”

  表哥低头想了想,可能是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便点点头,让我上楼换件厚外套。

  外婆家所在的这片老城区,家家户户都爱买鱼吃。

  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马浩的爸爸卖鱼。

  就像外婆一直说的,老城区这么大点儿地方,谁家有难处大家都看在眼里,乡里乡亲的,自然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面对大家的善意,老马虽然沉默寡言,但他摊子上的鱼总是市场里面最新鲜的,经他的手处理过的鱼也格外的干净,基本上看不到没刮干净的鱼鳞。

  去往马浩家的路上,表哥叹着气说:“他们家是真不容易。”

  我嗯了一声,低头看路。

  路上冷,路灯又昏暗,表哥出门的时候倒是带了一个手电筒,但是手电筒太久没人用,里面的电池没电了,照出来的灯光比手机屏幕还要暗。

  表哥又说:“我跟你说个秘密。”

  我挤了他一下,故意打趣道:“秘密说出来还叫秘密吗。”

  表哥笑着抬手,作势要拿手里的手电筒敲我的头。他说:“本来我打算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的,现在马浩家出了事,我要是不说出来,心里实在难受。”

  表哥问我记不记得文馨,我点点头,说我记得。

  文馨被人渣老师诱、奸,两次找我表哥求救,却在警察和校领导找过来的时候矢口否认,把表哥坑得不轻。

  第一次把表哥坑进了拘留所,第二次害得他住进了医院,我想记不住她都难。

  表哥住院的时候,陆方冶曾经问过他,还记不记得对他动手的那几个人长什么样子,表哥说记得,但是不认识他们。

  表哥看着前面的路,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的语气既惆怅,还夹杂着几丝懊悔:“我当时说谎了。”

  对他动手的几个人里面,有一个是马浩。

  马浩没见过表哥,但表哥认识马浩。应该说,在我们这片老城区,没有人会不认识马浩。

  毕竟他家里的情况过于特殊,而他本人又是个不折折扣的人渣,大家同情老马家遭遇的同时,也会警告自己的孩子,离马浩远一点。

  文馨那件事情的后续,是她愿意站出来作证,在学校领导和警察的帮助下,丁学旺得到了应有的处罚。

  只可惜这件事情过后,文馨休学了。

  至于表哥这边,丁学旺雇凶伤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一开始还不承认,直到文馨提供了他和社会人员联系的聊天截图。

  表哥拿到了一笔赔偿。

  至于丁学旺花钱雇的那些社会人员,他没办法交出名单,只能交出一个中间人的联系方式。

  他说他只负责出钱,雇人和动手都是那个中间人安排的。

  那个中间人是派出所的常客了,据说是个老油条,警察从他口里也问不出什么,关了他一段时间后便放了出来。

  表哥之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提马浩的名字,怕的就是被他寻仇。

  马浩拿了钱当打手,就算进了局子,顶多也是被教育一顿,外加拘留一阵子。

  这个处罚对他这种人来说简直不痛不痒,可谁也不敢赌他会不会对表哥生出报复心。

  更何况家里平时只有我和外婆,表哥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直到马爷爷出事,表哥才开始怀疑自己,当初选择息事宁人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说:“今天一整天,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把马浩送进局子,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这两件事没有必然联系,人就是这样的,总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一些莫须有的责任。

  听完表哥的话以后我忍不住问:“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哥你没错,你听我给你分析啊。”

  见表哥拧着眉头,我干脆拉住他的胳膊,让他跟我一起停住往前走的脚步:“马浩连他亲爷爷都能下手,更何况是我和姥姥这两个陌生人。你的弟弟这么柔弱,又这么有钱,你要是得罪了他,他肯定会找上门来报复我的。”

  我没招惹他的时候他都能厚着脸皮找我“借”钱,要是惹了他,他不得直接找上门来报复。

  而且舅舅常年在外地办公,我和表哥要念书,家里大多数时间只有外婆一个人在。

  就拿今天发生的事情来说,马浩抢走了马爷爷的救命钱,又对着马爷爷大打出手,把老人家活活气死了。

  他对自己的亲人都这样,更何况是外人。

  马浩的所作所为恰好证明了表哥的顾虑是正确的,遇到马浩这种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要招惹到他,也别和他沾上任何一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