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方程【完结】>第73章 给这位小朋友也包一束

  周千俞的妈妈不喜欢他和我待在一起,尤其是近几年,看他看得很严。我和他难得有机会一起出门玩一次,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尽管后面周千俞跟我道歉了,说他不该那么说我的朋友,可我心里依然很烦躁,灯会也没心情去了。

  我把门票放到驾驶台上,用两根手指按着往他那边推了推,轻轻吐了口气,强迫自己弯起嘴角:“你现在约其他朋友和你一起去,肯定来得及。”

  “程程,”周千俞抓着方向盘的手指有些泛白,“我不是道歉了吗。”

  “是我突然不想去了。”

  我不想装了,干脆收起脸上的笑容,“反正我一直是这样的坏脾气,你自己说的。”

  说完不给他拉住我的机会,打开车门跳下车。

  “玩得开心。”我冲他摆摆手,控制着力道关好车门。

  公路上的风很大,我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我吸了吸鼻子,裹紧身上的外套,打开手机叫车。

  “程程,我真的知道错了。”

  周千俞拉开车门下车,我不给他冲过来抓我的机会,揣上手机转头就跑,我就不信他能把车扔在这里不管。

  一口气跑出了大概五六百米的位置,脚背的伤口传来火热的痛意,我喘着粗气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果然,周千俞追了几步便停下来了,站在远处望着我。

  我再次冲他摆了摆手。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沮丧地回到了车上。

  我抿了抿嘴,一瘸一拐地走到路边的石墩上坐下,伸手摸了摸干燥的眼眶。

  很难受,但是又不值得哭出来。

  被晚风一吹,我心头的火气消散了不少,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茫然。

  我的脾气真的很差,差到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就连我爸也不喜欢我,要把我送到青城去。

  真的是这样吗?

  可裴灿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我刚到一中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们就对我展现出异样的热情,我爸似乎也对我们这一届的学生很了解。

  我垂着脑袋坐在石墩上,身体因刚刚的剧烈活动还有些喘,静下来之后,脚背上的疼痛越发清晰,竟到了有些不能忍受的地步。

  我拨通了我爸的电话。

  第一遍的时候没人接通,我不死心,拨打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电话那边不再是忙音,我爸的声音合着穿透力极强的交响乐一起在耳边响起,他似乎是有些不确定,问了一句:“程程?”

  “我脚疼,”我吸了吸鼻子,有些拘谨地开口,“你在剧院吗,我想去找你。”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我爸问我:“你不在家?”

  “嗯。”

  我正想着怎么跟他解释我现在的处境,就听到他说:“把位置发给我,我找人去接你。”

  我没想到来接我的人会是霍叔叔。

  霍叔叔的弟弟谭未雪,是我的老师,也是剧院的首席,他应该是要去剧院找谭老师,顺路捎上我。

  谭老师不会开车,来我家教我跳舞的时候,都是霍叔叔开车送他。

  “叔叔,”我的手指被冻得发红,鼻子也僵了,哆哆嗦嗦地拉开车门上车,“晚上好。”

  霍叔叔靠近车窗的那只耳朵上带着蓝牙耳机,我坐进车里的时候他正按着耳机和人通着电话,闻言望向我,嗯了一声。

  “给。”

  他递过来一个深灰色的暖手宝,我下意识地接过来,暖手宝还是热的。

  “霍叔叔,”没想到霍叔叔看着冷冰冰的,居然这么贴心。我感动地抱着暖手宝:“谢谢你,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体贴的人。”

  “……”

  霍叔叔重新发动了车子,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大概是受不了我眼巴巴看着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说:“这是你们谭老师让我带上的。”

  “谭老师!”

  我就知道霍叔叔正和谭老师通着电话,我往驾驶位的方向凑了凑,对着他戴在左耳朵上面的蓝牙耳机大声喊道:“你真好!”

  “……我先挂了。”

  霍叔叔挂断电话,闭了闭眼,一副极力忍耐的模样。

  正逢节假日,剧院周围的车位满满当当的,把我带到剧院附近以后,霍叔叔开着车转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停好车之后他没有急着把我丢开,而是让我跟好他,带着我去了一家花店。

  去花店之前,见我走路一瘸一拐的,他皱了皱眉头,看样子想把我重新撵进车里。

  我急忙道:“我没事,就是鞋子有点磨脚,这些走路不容易磨到。”

  霍叔叔探究地看了一眼我的鞋子,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放慢了脚步。

  花店老板明显跟他很熟悉了,见到他进门便十分了当地问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霍叔叔点点头,顿了顿,他看了我一眼,我正俯身在门口的一大簇铃兰上面用力嗅着。

  霍叔叔转过头,对着老板说:“给这位小朋友也包一束。”

  以他的年龄来说,我的确还是小朋友。

  我笑嘻嘻地接受了他的好意,点名要铃兰。

  “感觉我爸会喜欢这个,我就沾谭老师的光,借霍叔叔的花献给我爸咯。”

  花店老板站在柜台后面,一边修剪花枝一边望着我们笑。

  花店的面积很小,两边又摆满了花,其实有些拥挤。

  见我在店里转来转去,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她说:“挑一束花送给珍视的人,是不是很幸福。”

  她弯腰从柜台下面抽出包装纸,动作娴熟地打包起花束来:“送花的人也高兴,收到花的人啊,比你们还高兴。”

  我没来由的想起陆方冶去医院看我时带的那束花,忍不住傻笑了一下。

  是啊,收到花的人确实很高兴。

  买完话以后霍叔叔又带着我去买甜点,大概是考虑到剧院的人比较多,他险些将甜品店的柜台搬空。

  “送到这个地址,就说是谭先生订的。”

  他在液晶屏上下单。

  “好的先生,”售货员从收银台后面拿出一个系着红色蝴蝶结的小猪玩偶,“这是我们店准备的礼物,祝您新年快乐。”

  我伸手接过玩偶:“叔叔,你买这么多甜点,我爸看到以后真的不会生气吗。”

  从蛋糕店里出来,霍叔叔告诉我,谭老师贪吃,难得过一次节,就让他放纵一下。

  “叔叔,”我一手抱着花,另一只手抱着玩偶,由衷感叹道:“你和谭老师的关系可真好。”

  霍叔叔和谭老师是堂兄弟,但他却不是同一个姓氏,看着他们,我自然而然的联想到我和陈峥。

  于是我说:“我弟弟你知道吗,就是我后妈带来的那个,和我差不多大。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你和谭老师这样,保持这么好的关系。”

  霍叔叔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裂隙。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走吧,别让你爸等着急了。”

  剧院很大,后台的道路曲折,如果对这里不熟悉,很容易在七拐八拐中迷路。

  霍叔叔却轻车熟路的带着我往后台走去。

  这是我爸开的剧院,他比我还熟悉。

  我乖乖跟在他身后,说起来,我们一大一小都抱着花,进门的时候引来不少注目。

  霍叔叔一路上都没有和人打招呼,直接带着我去了后台的一间休息室,伸手敲了敲门。

  “哥,你来啦。”

  休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一股淡淡的香味飘到走廊上,其实走廊上已经够香了,谭老师休息室的香味似乎和走廊上的不一样。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颜色稍微深些的同色系马甲,刘海被两个夹子夹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我们过来之前他大概在卸妆,因为嘴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口红痕迹。

  霍叔叔十分自然地伸手抹掉他嘴唇上的口红,将手里的花递出去:“结束了吗。”

  “嗯,下一场排在后天,明天一天都可以休息。”

  谭老师接过花,用手拨了拨上面的水珠,而后看向我:“姜程,快进来坐一会儿,我去叫姜老师。”

  我摇摇头,“不用,我自己去找他吧。谭老师,我待会儿过来找你玩,叔叔待会儿见。”

  霍叔叔点了点头。

  谭老师则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我,“我听姜老师说你脚疼。”

  我说:“我装的,看看他等会儿会不会心疼我。”

  凭借着之前的记忆,我找到了我爸的休息室。

  他的休息室门口连牌子都没有挂,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那间,于是整个人贴到门上,想偷听一下里面的声音。

  我刚把脸贴上去,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我还保持着歪腰贴门的动作,鬼鬼祟祟的,怀里还抱着一束花。

  我爸低下头,无言地望了我一会儿,“怎么不进来。”

  说着还把房门拉大了一些,让开门口的位置。

  我爸的休息室更像是一间办公室,甚至留出了接待客人的空间,沙发茶几饮水机一应俱全,抱着花进门,我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客人。

  “夏爷爷。”我不好意思向霍叔叔那样直接把花递出去,只能抱在怀里,跟夏爷爷打招呼,在他旁边还坐了一位穿着旗袍的女士,看起来和夏爷爷一般年纪,体态很好,鼻梁上架着一副椭圆形的无框眼镜。

  我不认识她,便乖巧地冲她笑笑,等着我爸或者夏爷爷介绍。

  “来,小姜程。”

  夏爷爷笑呵呵地拍了拍他旁边的位子,“这位老太太可厉害了,这是我的师妹,西宁体院舞蹈学院的花教授。”

  说完他又看向花教授:“玉璋的儿子,是个悟性不错的小朋友。”

  我睁大了眼睛,连忙鞠了一躬,“花教授,您,您……”

  我虽从未见过花教授,可我知道,这位是谭老师的恩师。谭老师以前常挂在嘴边的。

  “快坐下吧。”花教授笑着冲我点头。

  我把花放在茶几上,有些紧张地在夏爷爷旁边坐下。

  我爸看了那束花一眼,没说什么,也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甚至还开了句玩笑:“花姨,您不是一直想见我儿子吗,现在见到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我偷看了花教授一眼,喉头一哽,如坐针毡。

  花教授倒是很和蔼,笑着问我:“姜程,有兴趣报考我们学校吗。”

  “当然了,”我喃喃道:“我已经报名了。”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文化课成绩够不够。

  当着花教授的面,我总算是对自己的那点成绩感到害臊了,耳朵热热的,也许已经红透了。

  夏爷爷故意逗我道:“你奶奶可是首都艺术学院当年的系花,你不想去吗?”

  我嘿嘿笑了一下,脸更红了:“我也报名了。”

  听姑姑说,我爷爷奶奶就是在首都艺术学院认识的,我奶奶当年不只是京昆系的系花,还是校羽毛球的队员,我爷爷追了她好久才把人追到手。

  据说他抱得美人归的时候,京昆系无数男女都咬碎了银牙。

  是的,那个年代的学生中不乏有大胆开放的,喜欢我奶奶的学生不止男的,还有女的。

  我爷爷和奶奶结婚后,为了我奶奶,独自一人从首都迁到了锦江。

  就……挺浪漫的,姑姑要是不说,我真的想不到我爷爷还是那样的人。

  夏爷爷和花教授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他说:“不必脸红,你想去哪里,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支持你,校考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

  夏爷爷,我不是因为这个脸红啦……

  “哼……”还是我爸比较了解我,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一眼,“数学考零分,语文都能不及格,还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成绩够吗。”

  “咳咳——”

  夏爷爷险些被茶水呛到。

  我爸怎么什么都说啊,数学考零分是什么可以到处宣扬的事情吗?

  再说了我又不是天天考零分,我只是没有发挥好。

  花教授没能在我爸这里呆太久,她还要去找谭老师叙旧,他们师徒两个难得见一次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她一走,夏爷爷也坐不住,起身离开。

  我爸送走他们之后折返回休息室,一把抱起桌上的花,“给我的?”

  我正坐在沙发上,探着身子去够饮水机,想给自己接一杯热水,听到他的问话,我居然觉得有些扭捏,过了好半晌才点点头,小声说:“嗯。”

  我爸低头望着那束花,脸上的神情在一瞬间变换了很多次,最后他清了清嗓子,抱着花走到我旁边坐下,问我:“脚还疼吗,我这里有止痛的药膏,给你擦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