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希的不拒绝让尤炎开心得像那枝头的喜鹊,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无穷无尽,没完没了。
池希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敷衍地接上几句,眼睛却在往建筑旁、灌木后、树荫下这些可能藏着人的地方瞟。
“你看什么呢?”
被冷空气冻得冰凉的耳朵突然被人捏了一下。
池希浑身鸡皮疙瘩颤栗,敏感得一蹦三尺远,捂着耳朵去瞪尤炎。
“你干什么呢?!”
尤炎被他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一脸无辜地眨巴眼睛。
看来耳朵是池希的敏感地带,现在的他还碰不得,他只能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池希又不想报复回去,和他干瞪眼了一会儿,道:“下次别这样了。”
尤炎想的却是:他居然还有下次,欢喜的笑容又挂回了脸上。
两人继续漫不经心地在略显清冷的校园散步。
待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尤炎又开始不老实了。
先是手“不经意”地触碰池希手背,慢慢地,那咸猪手直接勾上了他的尾指,再走上一截路后直把池希的手包进掌心暖和,最后直接“贴心”地揣他兜里去了。
他甚至得意忘形地想:这么乖的池希,要是连牵回家他都不反抗的话该有多好啊
至于牵回家再往后的事情,尤炎就没有考虑了,他只注重并享受当下的快乐。
池希拳头紧握,牙关紧咬,对尤炎的骚扰全当是被喂养了几天的宠物狗给拱了。
“我们不是要看电影吗?”尤炎突然问道。
他们已经这样走了快一个小时了,每每走到校门口附近,池希就挤着他转悠回来。
池希烦得很,“下午场的票你急什么?”
尤炎又问,“下午几点的啊?”
“啧……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缓解气氛啊?你散步都不聊天的吗?”
池希觉得这个问题其实还是分人,反正现在他跟尤炎是真的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不想就此僵住,他只得昧着良心开口:“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气氛就很好。”
疑惑的脸在下一秒绽放出花朵般的笑容,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池希余光隐约瞟到了身后那个不对劲的人影往一棵大树后闪去。
该收网了。
在转入下一个转角的时候,池希眼疾手快,迅速把尤炎给摁在了粗糙的墙面上,然后捂住了他的嘴。
“嘘,别说话。”
尤炎先是感到错愕,接着呼吸一窒,无比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池希满脸嫌恶地用另一只手把他的眼睛也给捂上了。
加速的呼吸扑到掌心,接着好大一声咽口水的声音响起,分贝之大,把池希都给震懵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死变态在兴奋个什么啊!
他压低声音凑到尤炎耳边训斥,“别出声!有人来了!”
墙脚线划分出的明亮部分逐渐冒出一个三角状的影子。
池希一眼认出这是卫衣帽子的尖尖,他心跳如鼓地等,预算着他能直接扑上去吊住路知涵的脖子,让他无处可逃的距离。
还不够近。
还不够......
影子突然停下来了。
池希紧张得手指用力。
霎时,一股浓烈的硝烟味在鼻尖炸开,像裹挟着火.药的浪潮,瞬间冲散了那个黑影。
不要......
“路知涵!!!”
池希大喊一声,撇下了脸红脖子粗的尤炎,有些崩溃的地越过墙角分割线去抓人,然而对方就跟隐形了一样,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物。
尤炎沉着脸从黑暗中走出来,显然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什么。
他几乎是震怒了,用狰狞的语气说话,“你在利用我?”
“看电影也只是个幌子对吧?说不定你连票都没有买!”他将自己不好的设想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池希一脸平静的转过了头,冷漠的开口:“是。”
尤炎皱起了眉头,牙关咬得很紧,微红的眼眶看上去像是随时都能掉出委屈的泪来。
“池希,你真的好过分。”
“从没有人敢这样对本少爷。你这样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他妈现在心里难受的要炸了!!!”
池希不为所动,那双无神的眼睛从尤炎说话的第一秒起,连一点波澜甚至是一丝丝涟漪都没有掀起。
他的爱与不爱是那么的深刻鲜明。
尤炎难过得像是心脏被针扎被火烤被盐酸腐蚀。
“你知道我他妈收到你的消息时有多高兴吗?”
“结果你他妈告诉我今天所谓的约会只是一个局,就是为了逼路知涵现身!而我!居然隆重的打扮然后欢欢喜喜地跑来当一颗棋子!!
“从来没有人这样耍过我。”
“从来没有!”
池希静静地看着他,“对不起!”
“你这不痛不痒的对不起有什么用?!”
两人不欢而散。
然而眼前这不欢而散的局面也是在池希的计划之内。
他想:这下应该真的摆脱他了吧?
最后一堂考试在元旦前结束,于是寒假开始。而后半个学期都不设课程,除去留校准备考研考公的,其余的学生一律清出去完成找实习。
寝室的四小只在元旦这天晚上约上旧年的最后一顿饭,气氛使然,推杯换盏间,多了一些肉麻的话......
无一不出自于郁子皋的甜蜜小嘴。
“池总,何转......怎么办啊?我真的很舍不得你们啊......”
“这次一分开,以后好难聚在一起哦,我高中同学现在都不跟我联系了,我们以后该不会也这样吧......呜,不要哇......”
“呜呜,要不你们来我爸的公司来上班吧?我让他给你们出实习证明,然后腾个大办公室,我们几个天天上班摸鱼,为非作歹......”
被漏掉的邹丛屿满脸黑线地把靠在他肩膀上发出噪音的文盲脑袋推开。
“那我呢?”他问。
郁子皋睁着醉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你怎么了?”
“你给我安排个什么职位呢?”
郁子皋思索了一会,“你的轻微洁癖让我觉得你可以在保洁组闯闯,我勉为其难帮你打通关系辅助你晋升!”
邹丛屿脸色更黑了,拽下郁子皋的帽子扣上他的脑袋,手一扯,将抽绳拉紧了。
“邹丛屿!”
两人玩闹成一团。
池希微微走神,直至何转端起杯子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
“新年快乐,万事顺心。”
池希笑着端起杯子回蹭了一下何转的荞麦热茶。
“复试加油,早日飞黄腾达。”
几人又坐了一会,何转被他辅导员的一个电话叫走,郁子皋被邹丛屿欺压得毫无还手之力,连忙奔过来和池希继续拼酒。
一瓶还没见底,他就隐隐有了想要呕吐的欲望,邹丛屿赶紧扶他去卫生间,临走前还不忘关照池希一句,“你还可以吗?”
已经醉意朦胧的池希被郁子皋发出的鬼哭狼嚎吵得耳朵疼,赶紧挥手赶走了他们。
郁子皋掐着邹丛屿的胳膊一路的干呕,最后冲到厕所里反而捶着胸口什么都吐不出来,眼尾湿润地转过头向邹丛屿求助,“丛屿,怎么办啊?吐不出来... ...”
邹丛屿环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 他,“不需要我的时候直接略过我,需要 时候又叫得这么亲热?”
郁子皋本来也只是嘤嘤两句,也没奢求邹丛屿能帮上他什么,当即弯下身用两指贴着舌根往喉咙里捅去... ...
邹丛屿顿时眼睛都直了,赶紧冲过去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结果挂了一手臂的水晶链条。
“你干什么呢?”
“催吐啊?还能干什么?”
“你都没有洗手你就去抠你的喉咙了!”
郁子皋眨了眨眼,“我待会要吐的东西可不比我的手干净,谁又比谁高贵呢?”
邹丛屿:... ...
最终他还是逮着郁子皋去了洗手池,像幼儿园老师一样,捉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的搓洗。
“哎呀,够了够了!都洗脱层皮了大哥!”
邹丛屿捉着郁子皋的手观察,“你这指甲太长了,待会儿会刮破口腔黏膜的。”
郁子皋 头又晕身子又软,勉强靠着邹丛屿的怀里才没歪倒。
他目光悠悠地落向了邹丛屿修长好看的手,每一个指甲都被修剪得很好。
“那你的意思是... ...?”
这尾音勾得邹丛屿明显的呼吸一窒,喉结滚了一下,无情的开口:“憋回去。”
两人在厕所催吐完回来时,位置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池总回去了?”
“你在问我?”
郁子皋没搭理邹丛屿,自顾自的给池希贴上了手下败将的标签。
另一边,明亮的灯光下,池希未着一缕地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莹白的皮肤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泛起淡淡的粉,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睛是闭着的眉头却皱得很紧,仿佛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床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正用疯狂迷恋的眼神扫过他每一寸肌肤、每一厘毛发。
手里的湿毛巾温度变冷了,他才回过神来,赶紧跑浴室重新用热水泡了才回来,从头到脚的擦拭着池希的身体。
睡得迷迷糊糊的池希舒服得直哼唧,有不成段的文字从他嘴里蹦出来,“路知涵... ...呜... ...不要碰那里... ...”
砰——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理智的城墙轰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