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祎浅看那些男生打球看得无聊,起身离开,侧面迎来一个夹风的球,她瞳孔微缩,抬手接住砸在她掌心的篮球,不悦地看向朝她吹口哨的罗一温:“敢扔你姑奶奶,找抽呢?”
罗一温搭着其他男生的肩膀,调戏似的又吹了声口哨:“抱歉啊祎浅,这帮傻逼手滑扔你那了,帮我拿过来?”
“别他妈叫那么亲密,我和你没关系。”傅祎浅拧眉抬手将球丢到地上,任球弹到他们脚边,“再手滑,就别怪老娘动手揍你。”
罗一温道:“别生气呀,我给你道歉成不?”
傅祎浅冷笑:“我他喵需要你的道歉?”
罗一温这个人就是一块橡皮糖,黏到身上怎么甩都甩不开,傅祎浅要多讨厌他就有多讨厌。
上次把她堵在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说什么要她做自己女朋友,手脚还特别不干净,直接攀上她的腰肢。
要不是那时陆言辞恰巧出来找傅祎浅集合,她早就给这个浪荡子一记“爆蛋腿”——只能先给个过肩摔以示警告。
傅祎浅白他一眼,转身离开。
“大哥,这女的性子好烈,吃得消吗?”旁边的人说,“不过长的倒是真的不错。”
罗一温自以为很帅气的撩了撩额前的头发,道:“那还用你说,哥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捡起球的一个人说:“不是还有那个小白脸吗?叫什么陆言辞的,我看他们走挺近的。”
“你不说我都忘了,他们那的贴吧我看过点,其中的校霸就是这个名字。”
“那又怎样,我看上的女人,哪怕用硬手段我也要把她给抢回来。”罗一温的目光宛若游蛇粘在傅祎浅的背影上,“一手难敌四拳,那个小白脸人能干过咱一伙人吗?”
“可是……她那边最近还出现了个转学生,好像也不是善茬。”
罗一温眉头一皱。
哪来这么多障碍?
他问:“谁?”
小弟想了想:“只言片语而已,一男的,他们关系很好,那傅祎浅挺护着他的。”
“叫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有个‘晚’字……”
“陆言辞!”
傅祎浅的喊声堪比惊雷:“你要是敢碰晚晚,回来我跟你拼命!”
“晚晚……叫得挺亲切啊。”
罗一温眯了会眼。
“打球吧。”
站在远处的某个女生看着这一幕直咬牙,气愤地锤了捶一旁的树,“傅祎浅这个狐狸精!勾完靖哥又来勾搭别的男生,真是气死我了!”
“晓儿别生气,那个大大咧咧的暴力女根本比不上你,最后靖哥还不是选了你嘛。”
“她这种人只是空有皮囊,还没有晓儿你温柔大方。”
听着旁边人的阿谀奉承,唐晓得意洋洋,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说:“那是,靖哥只是一时糊涂看上她,毕竟男人嘛,都喜欢温软的女孩子。”
她朝傅祎浅那个地方比划两根指头,然后合并,好似这样已经把她揉捏在手中。
“上回还没开打就被那个姓陆的给拦下了,找个机会,再堵她一次。”
陆言辞还没套到更多信息,就被爆发的陆峰钰用拳头给赶楼上去了。
“嘶——有外人还动手,不嫌丢人啊。”陆言辞扭了扭脖子,拿起桌上的傅余晚的手机。
蒋书又来了消息。
陆言辞懒得再看,和傅祎浅说:“行了,你鬼叫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傅祎浅走在楼道里,准备回教室,整个楼道回荡着她的声音:“懒得跟你扯淡,挂了。”
“皖总,这个您落在办公室了。”
蒋书空档之际从黑色小盒里拿出一条红绳,递给付隅皖,“铃铛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发不出声音,您要换一个吗?”
付隅皖环在手腕上晃了晃,果然没有声音,他翻了页纸:“没关系,就这样吧。”
刚签完字的陆峰钰盖起钢笔头,抬头看见的就是这一幕,陆言辞此时正好从楼上下来,脚步故意放轻,就听见他爸笑道:“看不出来,皖总喜欢这种小孩子的玩意,是有什么深刻意义才带着吗?”
正事聊完,剩下的就是闲聊。
陆言辞站的角度很好,能看见付隅皖那个方向对方却看不见,只见付隅皖放下文件,长腿优雅地交叠,摩挲着那颗小铃铛,用怀旧的语气道:“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舍不得扔。”
话里话外都是惋惜……和丝丝怅惘。
陆言辞情难自禁地停下听墙角,视线着落在付隅皖那——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的手腕刚才好像晃过一抹红?
去沏咖啡的陆情回来,把一杯浓咖啡递到付隅皖面前,看见这根红绳有些微怔:“咦?皖总也带这个?”
也?
陆言辞不知不觉皱起眉头。
“陆夫人是在一个小朋友那见过吗?”付隅皖礼貌点头,绅士地接过。
“是。”一回眸就看见自己儿子站在那偷听,陆情无奈的摇头,坐在陆峰钰旁边,给他留了杯,“那是你家的吧,挺可爱的。”
明人不说暗话,付隅皖和陆情现在都知道对方是谁,自然不用说那些弯弯绕绕。
付隅皖已经听傅余晚说过陆情送他去医院的事,道:“那天,谢谢陆夫人帮我把他送去医院。”
陆情也不见外,毕竟在四十一岁的她看来,对面二十四岁的皖总也只是个成熟点的小孩:“不差你这次谢……转眼,你和晚晚都长这么大了,看来我真是老了。”
“陆夫人风韵犹在,保养的很好,看起来也不过三十。”付隅皖说。
“小皖真会说话。哎,要不今天邀晚晚出来,我们吃个午饭?”
付隅皖道:“抱歉,可能不太行,晚晚今天去医生那,我等会要去看看。”
陆情点头:“那行,下次有空来吧。”
知道现在是叙旧事,刚好也没什么工作上要聊的,陆峰钰故意直走小蓉和自己的助理:“你们先回公司处理剩的那些文件资料,我们待会再去。”
付隅皖也悄声对蒋书说:“时间快到了,你先接晚晚去倩医生那,有什么情况电话联系。”
蒋书颔首,抱着几个蓝色文件袋离开。
陆言辞随即下楼,看也不看陆情他们,就满脸黑线地走向玄关。
陆峰钰哎了声:“小辞你去哪?”
陆言辞沉沉道:“出去散步,这您也要管吗。”
嘭!
“臭小子,没事你摔什么门!”还在为前面他的无礼正气着,陆峰钰也顾不上形象,“就是小时候惯的,长大翅膀就硬了!”
陆情拍了拍他的背:“小孩子发脾气,你跟他拗什么。”
付隅皖品了口咖啡,开口:“小辞就是和晚晚一起玩的小朋友?脾气见长,比小时候大。”
这也没有外人,陆情打趣道:“我又没生第二个儿子。”
陆峰钰不太清楚,陆情慢慢跟他说:“六年前咱公司刚起那会,我带小辞在红叶小区住的那层,对面不是还有一户人家吗?”
“好像有点印象……对面的女主人,就是你那个同学?”
“对呀。”
“哦哦!皖总是那个……你同学最大的那个儿子?”陆峰钰敲了敲头,“小皖都长这么大了?我都看不出来。”
付隅皖笑了笑:“陆叔叔不记得正常,我们也就那年吃年夜饭见过一面。”
“你弟弟还在上学吧?”
“高二。好巧不巧,跟小辞一个学校。”
“那很不错啊,我让那臭小子多照看点。”
陆峰钰略有遗憾地说:“真是苦了你们兄弟俩,那么小就碰上这么糟糕的事……”
陆情打断:“能不讲这些伤心的吗,好的气氛都被你给毁了。”
“不讲不讲。”陆峰钰改口,“抱歉啊小皖,伯伯不太会说话……”
付隅皖:“没事的,我已经不太介意了。”
陆情想起傅余晚的病,道:“小皖啊,晚晚那病……找个机会走疗程治好来吧。你别嫌阿姨事多,但……那样真的会影响他生活。”
“我何尝不想。”
付隅皖指尖细细勾勒杯沿,眸色稍沉,“这些年找了不少神经内科医生给他看,他们都说,晚晚要是能在心理这方面过得去关,那么一切就会好起来。”
他敛眸,杯中仿佛荡漾着小娃娃开怀大笑的脸,转瞬,又成少年冰冷麻木的侧脸,“心理医生换了一个又一个,还是不见好转……今年是第六个了。”
陆峰钰拇指转圈,“晚晚是在付梨去出事后……”
付隅皖点头。
“我看了当年的案件,不是很详细,付梨碰上才杀-人现场出事,中途抢救无效……”
“没那么简单。”
陆情和陆峰钰同时看向付隅皖。
男人晦暗的目光多了丝锋利的寒光,在深沉的棕瞳一闪而过,他蘸了蘸一半的咖啡,在白净的桌面写下一个名字:郑穹寻,然后咬着后槽牙牙恨意满腔地写下另一个:乾移洛。
陆情蹩眉:“另外一个死者和……凶手?他们怎么了?”
“怎么了……”
付隅皖压抑的眼睛被碎发遮挡,残留渍迹的指尖肉眼可见地抽动,“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六年前,一个女人被醉酒的男人给睡了,那个男的还是她认识的,一个老同学。”
女人怀孕生下一个皮肤又白又漂亮的娃娃,把他带回那个只有她和一个八岁儿子的地方,慢慢养大。
娃娃出落得像妈妈,好看嘴甜,但很调皮爱打架,成了小区里的“小霸王”,每每犯事都是是哥哥出面教育,妈妈只负责骂后开导。
后来对面搬来一户人家,来了新的小孩,也是个桀骜不驯的小混蛋。小娃娃常常和小混蛋打架,奈何打又打不过,偏偏还要去自讨没趣,于是小混蛋成了真正的霸王。
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小娃娃十岁生日那天,妈妈买好生日蛋糕,从傍晚4点就开始忙活,哥哥则负责支开小娃娃,带着他在常乐公园散步。
“郑穹寻是什么人知道吗?”付隅皖问。
夫妻俩摇头。
付隅皖卸下眼镜,捏了捏眉骨,指腹划过酸痛饱胀的眼睛,道:“六年前北都市诱拐儿童的绑-架犯,案底满天飞,在4月12号落网,4月26号逃狱,在常乐公园犯下第一件儿童绑-架。”
陆情手已经开始抖了,陆峰钰轻轻握住她不安的手,安慰地抚了抚她的背,“没事的。”
哥哥没能拦住抱走小娃娃的男人,另一个同伙把他敲晕在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被男人扛在肩上,那双胖乎乎的手在朝他剧烈挥动,哭声凄惨划破夜空,而他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妈妈拼命寻找小娃娃,在小树林里的一栋破屋里找到伤痕青紫交加的小娃娃,本想趁男人未归之时赶紧带着儿子逃跑,却未曾想同伙就守在隔壁一间房里。
经过长达四小时的折磨,男人和同伙才肯暂时放过他们。小娃娃差不多昏死,妈妈涣散的瞳孔直直望着窗台泻进来的月光。
突然。
两个男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起来,到后面演变成肢体斗殴,原本昏迷的小娃娃趁乱捡起地上的折叠刀,割断绳子再去解开妈妈身上的。
随着庞物倒地的声音,男人躺在汩汩血红之中,两只毫无生气的眼睛覆上白翳,死死瞪住前方,同伙踏着那片红来到,毫不犹豫将那把滴着腥味液体的薄长窄刀从后捅进妈妈的身体里。
小娃娃双目空洞,喉咙挤不出一句话,愣愣地看着那个同伙冷血残忍的疯笑,他的眼睑抚上了温热的手心,妈妈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盖住了那难听的笑声。
进破屋前,她提前给哥哥发了位置,还给警局打了电话。而哥哥顺着妈妈发的位置找到这里,凭着身高优势踹开癫狂的同伙,把人打得没有力气反抗时,才吊着心上前查看。
等警察和救护人员赶到,妈妈的身体已经冰凉透了,连出气都是冷的,唯有手上还残留生气的余热。
后来,余热也没了。
“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小娃娃是傅余晚,男人是郑穹寻,他的同伙是乾移洛,他们之所以自相残杀,是因为分赃不均……
“小辞那时候好像来过这里,我不清楚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阴影。”
付隅皖颤抖着将那两个已经干涸的名字划上横线,说:“如果有,那我向您二位道歉。”
“那个没良心的哪会有阴影。”陆情倚在陆峰钰怀里,眼睛通红。
她和陆言辞早在事发前几天就搬走了,陆言辞会出现在事发现场,她也很疑惑。
现在想来,陆情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晚几天搬家了……还能帮忙照顾晚晚。”
“……”
陆峰钰给陆情拿纸:“那为什么档案上不按事实写?”
付隅皖:“郊外绑-架-杀-人案,是红叶小区里发生过恶性最大影响最大的案件,处理的负责人在那几天恶疾复发离世,这件事情也就草草了解了。”
人们都认为,只要凶手得以落网有个无期徒刑的结果,受害者得到安抚,生活能恢复安宁,经过是什么就不重要了。
陆情哑着嗓子说:“晚晚回想的时候,肯定很痛苦吧?”
“他不记得了。”
陆峰钰面露诧色:“不记得了?”
付隅皖嗯道:“晚晚那时还小,不愿相信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是不敢直面应对。自我逃避现实是种人的本能,事故刺激太大,大脑开启保护机制,选择遗忘这段记忆。”
陆情说:“晚晚真的全不记得了吗?”
付隅皖也不确定:“不一定吧,总有些片段的,至于这些片段是什么,什么时候出现,不得而知。
“还是得跨过心理这方面的沟壑。”
“怎么是你?”
傅余晚没想到来的会是陆言辞,那些对付隅皖编好不去看医生的措辞忘了干净。
他套了件羽绒服,鞋子也换好了,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你希望是谁?”陆言辞嘴唇抿成一条线,毫不拖泥带水地背手关上门,靠近傅余晚把他堵在玄关:“小十六真不乖,一次次骗哥哥好玩吗?”
心虚的傅余晚摸了摸鼻头,淡若道:“我可没有骗你。”
“要找你回家的人呢?”
他指的是傅谷。傅余晚张口就来:“生病了在楼上,我给他买药。”
陆言辞没信他的鬼话,拇指捻着他手腕挂的小铃铛:“我傻了还是你傻了,给傅谷买药?”
傅余晚:“……”
“我给你个好好说话的机会,你到底去干什么?”
手腕被他抓着不好直接跑,就算跑得了这次,下次碰上还不知道他会发什么疯,傅余晚扭头毫不情愿地说:“去医院。”
陆言辞低下头:“去看病?”
傅余晚改变了注意,打算先蒙混过关,等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宋决病了,我去看他。”
陆言辞:“……”
对他说真话就有这么难吗?
傅余晚感觉到手上的力道松了松,脚底抹油开门准备溜,陆言辞压根就没想放过他。
“傅余晚!”
“放开!”
陆言辞打横抬起他,傅余晚回过神已经被放倒在沙发上,前者从后锢住他的双手别到身后,眼底的戾气藏也藏不住,盯着傅余晚惶恐不安的眼睛:“你到底想瞒我多少?只是去看个心理医生而已,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傅余晚呼吸慢了两拍,在陆言辞的唇将要碰到自己时,头赶忙别到旁边,唇边相擦,最后那个吻落在了他的脖颈,“我没有……”
陆言辞的手缓缓探入外套里,隔着布料揽住他的腰,轻轻一掐:“是吗?可是蒋书给你发消息说那个皖总没时间,她陪你去看医生。”
他从口袋拿出他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蒋书五分钟前发的消息:
三分钟后到,晚晚小宝贝要乖乖等着哦,不然皖总会弄死我们俩[动画表情jpg.]
“我见过那个皖总。他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和你有一样的手绳?”
傅余晚神色大变,敏锐地听见门口有车停下,忙说:“以后有机会我会细细告诉你,现在你先放开我,书姐看到会发怒的。”
“那就让她看到好了,反正我又不介意。”
“你他妈别逼我……”
“晚晚在家吗?”
门铃响起,傅余晚心中警铃大作,陆言辞却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让我跟你一起去,我就放开。”
傅余晚开始发怒了,踹了脚他的小腿:“滚你丫的,踏马当我没脾气是吧……”
陆言辞叼住他的唇:“我没听清。”
傅余晚:“关你屁事……”
陆言辞这次咬的更用力:“什么?”
“滚远……唔!”
“你要再这么说,我可不介意多尝几口你嘴里的奶味。”
傅余晚:“。。。。”
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在手机铃响起之际,他奋力抽出被压住的一只手,抵住陆言辞为非作歹的嘴,脖子通红道:“别亲,都肿了。”
陆言辞莞尔一笑,就这么任由他捂着自己,知道自己得逞了,“所以?”
傅余晚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敢看他的脸:“起来,去开门。”
“好嘞。”
陆言辞腾的坐起来,跑去玄关。
傅余晚觉得自己上当了,仰面躺在沙发上手抵住眼睛。
陆言辞看蒋书都顺眼了几分,还能乐呵呵的打招呼:“书姐,你开汽车都没我打车来的快,。”
蒋书还没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傅余晚就拢着衣口站在陆言辞后面,脸色青红交加:“要聊滚出去再聊。”
车上副驾驶的宋决看见傅余晚和陆言辞同时上车:“……”
陆言辞:“你好。”
宋决:“你想干嘛!”
陆言辞:“如你所见,跟着你们。”
宋决看向傅余晚,对方直接回了个“你要是敢对我说话就刀了你”的眼神,宋决怂了。
蒋书闷闷不乐地扭转方向盘:“晚晚,你让一个外人上来干什么,不嫌麻烦吗?”
傅余晚不想说话,但听见陆言辞说的又后悔了,差点没动手宰了他:“我可不是外人,我是他男朋友。”
蒋书来了个急刹车,陆言辞抱住前倾快要撞上座驾的傅余晚,她愣了很久,看见他们挨在一起,阴森森道:“你们两个给我离远点。”
宋决也是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傅余晚你居然敢找陆言辞做男朋友,皖哥要知道,你不怕被打断腿吗?”
“啧,他就是来凑人数的,把他当空气就行。”
傅余晚推开陆言辞:“再说,这傻逼单方面说的话,你们看我同意了吗。”
陆言辞搞不懂他们,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蒋书咳了声,静静地开车,眼神却在示意宋决发消息给付隅皖。
海柠心理诊所。
倩主任办公室。
蒋书礼貌的叩门:“倩医生?”
里屋传来女声:“请进。”
门开,傅余晚忍不住后退一步,抵上陆言辞的肩,抬头便映入他深沉的黑眸。
“不怕,我在呢。”
陆言辞轻轻裹握住傅余晚紧攥发颤的拳头,感觉到对方神经忽松,笑道:“进去吧。”
倩一荆正在窗台浇花,剪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看见来的都是熟人,两颗梨涡点在笑容之下,“蒋小姐,好久不见。”
傅余晚忐忑不安地坐在单人沙发,旁边还有个面生清秀的男生,眉眼带笑坐在扶手上和说什么,傅余晚的嘴角撩起一个小弧度,小拇指勾着他的,她新奇地挑起眉:“小晚,不介绍介绍你旁边这位?”
“朋友。”
傅余晚简言意骇,并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陆言辞看他拉下去的脸,什么也没说。
他这冷淡的态度不知蒋书和宋决,连倩一荆都已经习惯了,无奈摇摇头:“最近怎么样?”
傅余晚连头都没抬,小拇指轻轻划着陆言辞的手心,专注地看着他好看修长的手:“就那样。”
倩一荆坐在他对面,摊开一本厚厚的书,翻到有书签标记的那一页:“有想起别的什么吗?”
“没……”
“小十六。”陆言辞反握住他的手指,似笑非笑地说:“认真听医生姐姐的问话再回答。”
傅余晚:“……有一点。”
其他三人看向陆言辞的眼神多了几丝复杂。
倩一荆继续问:“在什么情况下?”
通过交握的手,陆言辞能感觉到傅余晚的心跳在加速,手心也慢慢溢出冷汗。
看来是想起来点糟糕的。
傅余晚抿唇。
什么情况下?
不就是他泡澡泡久然后晕过去,被陆言辞抱上床的那次……
两颊袭来滚烫,傅余晚声音细若蚊蚋:“闷热的封闭空间,我没意识后梦到的……”
宋决、蒋书听到的:“*&~……”
??
“梦到了谁?”倩一荆听力很好,拨动傅余晚头顶旋转的风铃,接着问,“慢慢想,想到什么就说,没关系。”
“梦到了……”
女人狼狈惨白的脸、男人恐怖恶心的表情、小孩痛哭的尖叫……如汹涌的潮水开了闸,一股劲的往脑里钻,一时,脑袋和心口刀割般痛。
“呃……”
傅余晚靠着陆言辞的手臂,额前的碎发立马被冷汗打湿,咽下喉口的腥甜:“妈妈……还有一个男人,还有……还有我自己,嗯啊!”
“十六!”
陆言辞双手慌张无措地捧住他的脸,柔声道:“十六你看着我,不用害怕……”
傅余晚眼里噙泪:“头好痛……陆言辞,我头疼。”
“没事没事,再忍一会。”陆言辞抱住他,安抚地轻拍他的背。
倩一荆叹气:“蒋小姐,你先和旁边的小朋友出去等候吧,这里我看只要有他陪着小晚就可以了。”
“没问题。宋决,我们走吧。”
“哦……”
倩一荆又往前翻,拿出纸页夹住的涂鸦照片,两根手指抵在上方推到傅余晚面前:“看看,熟悉吗?”
最先入傅余晚眼的是中间那四个醒目的大字:生日快乐。
字迹潦草遒劲,对仗工整。
是付梨的字。
遗憾的是,傅余晚没能看出这是妈妈的字,更不知道这是妈妈送他的生日贺卡。
风铃叮叮当当悦耳动听,回荡着整个房间,傅余晚眼皮一张一阖,最后躺在陆言辞怀里,沉沉陷进梦境。
“别担心,我只是让他睡一觉。”
倩一荆给陆言辞接了杯热水放在面前,优雅地喝着柠檬水,看着他熟练地给傅余晚擦汗,不禁问:“你和小晚是什么关系?”
陆言辞将纸扔进纸篓,没有端水喝,只道:“学长学弟关系。”
“哦?真的?”
倩一荆一眼看穿:“我怎么看都像……情侣?”
……
心理医生挺能猜人心啊。
陆言辞别开傅余晚粘着的碎发:“我单方面喜欢他,他挺难追的,估计等追到手他都高中毕业了。”
“你觉得他对你的感情怎么样?”
“不清楚,好像……一般?”
倩一荆粲然一笑:“不管怎样,我可以准确的告诉你,小晚……是喜欢你的。”
陆言辞眼皮撩起,眸光深邃,“哪种喜欢?”
“你希望是哪种喜欢,就是哪种喜欢。”
陆言辞还是不太相信。
倩一荆又说:“就这么说,心理患者的世界是封闭的,外人无法从外面打开门,唯一的钥匙在自己身上。
“他们有自己的表达方式——话里藏话,小动作频出,眼神着落点等等,只要看穿这些,他们的心思就不难猜。”
倩一荆支着下巴,笔尖无声地敲着桌面,“小晚很依赖你,他的眼神、微表情,还有拇指相勾的动作,都告诉我——他喜欢你,而且是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的喜欢。”
“……”
“等着看吧。”她盖起书,把那张照片角度倒转,“等你确定了,我想请你帮个忙,相信你会同意的。”
陆言辞没来得及回味她的这句话,抱住的人就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大颗的汗珠顺着锋利的下颌线滑落滴在陆言辞手背上。
梦里的一切颠倒分裂,渐渐远去,模糊……
傅余晚只能听见自己无助的哭声。
“哥哥——有坏人,快来保护妈妈和晚晚啊——”
“妈妈好冷……哥哥,晚晚可以帮妈妈捂捂吗?”
“哥哥你流血了,我叫妈妈给你包扎……妈妈没理我,哥哥。”
“妈妈没了,哥哥也要离开晚晚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
倩一荆意识到不对,快速伸手按住旋转的风铃,蹩眉给人打电话,对陆言辞道:“小子,把小晚叫醒!别让他陷在梦里,快!”
“傅十六!快起来!”
陆言辞晃了晃他的肩膀,“那些都是梦不是真的,傅十六你给我醒过来,你辞哥我还在这呢!”
傅余晚双目依旧紧闭,嘴里还总在念叨他听不懂的话,想推开陆言辞却推不动。
“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去和傅祎浅打架气死你!”
陆言辞实在没办法了,扣住傅余晚的下巴,先给他个警示:“我下嘴没轻没重,你要是怕疼就给我现在醒来!”
倩一荆还在打电话:“皖总,您现在有空吗?小晚情况不乐观,你来看看。”
“结果比以前要糟。我知道可能行不通,但还是极力建议……
“让患者准备好心态,接受极端治疗。”
倩一荆挂断电话,傅余晚已经被“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