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快且富有魅惑力的奇特嗓音自屏幕内传出。

{哎——?}

曾经吞噬了万千人类的上弦之贰,现在头颅落地。

由血鬼术营造出来的冰人、冰莲、冰柱……乃至于那极低的气温,都似风卷落叶,转瞬归无。

坑坑洼洼、断成数段的木栈道下,冻得邦硬的池水蓦然解冻,【嗤噜——】失去支撑的野猪头套滑入水中。

覆盖了满墙、满地的薄冰悄然消融。

{……我死了?}

指甲变回正常的肉粉色,发上似泼血的红斑淡去,瞳内亦再无数字,但童磨的尸身仍然在像普通鬼一样溃散。

肉身虽死,他的意识还蛮清醒:{我的脖子……被砍断了……这么轻易……?}

虽然作为敌人的猎鬼人很多,可正常情况下,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我还没用出全力呢……}

“还等你用出全力?”蛮荒内,有死魂白眼都要翻上天了:那全场能有几个人活下来?

“炎柱、花柱,加上有柱水平的蝴蝶忍、香奈乎……”至于伊之助嘛,没人知道他现在实力到底怎么样。

但就他们这些人……

这死魂冷冷一笑:“不是我看轻鬼杀队,可童磨使出全力,估摸着他们也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话糙理不糙。同聚于屏幕前的其余堕仙、妖修、死魂们纵使脾气再暴躁,这会也是相对无言:没人知道上三弦的鬼究竟能有多少力量————谁让他们一个个都自视甚高,各个放海呢?

半晌,不知谁以一种遗憾又好笑不已的语气叹道:“……过度自负果真是催命符。”

{最关键的……那些药……难以分解……}知道落败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太过小觑敌人,但童磨也不怎么在意:{就这样了吗……我要灰飞烟灭了吗……}

他的一生可都在竭尽全力地造福人类啊。

{就这么死了……我也太可怜了……}试图唤醒体内仅剩的力量,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就像手握水瓢探进空缸试图舀水一般,得到的只有空虚。

{啊……}平平地感叹了一声,正如修仙界人们的预料,目光略过猎鬼人,发现不远处自己的身躯上正徐徐冒出灰烬,童磨果断放弃,再不能起:{我要死了……一切都完了……}

{话说……真的有天堂和地狱吗……}

【明明用了变人药,结果还是不会留下尸体?】他内心的波涛汹涌无人可知,收刀入鞘,蝴蝶香奈惠站在其几米外端详了片刻,有些许猜测:【是因为……内里还残留着鬼的成分吗?】

【就算有,估计也已经很少了吧。】上前几步和她并肩而立,蝴蝶忍垂目一扫,叉腰哼了一声:【这样也好。】

具体原因不得而知,除非有人把童磨从头到尾解剖一遍,否则很难得出一个精确的结论。

不过现在,不管是猎鬼人,还是他自己,都没有闲心去理会这些杂事了。

亦步亦趋地跟着姐姐们,香奈乎并不说话,只好奇地瞄了几眼童磨,似乎有些怀疑:此战如此轻易,他们真的赢了吗?

【谁管他啊!】仇人死了,但自己一下都没砍中,伊之助满腔的怒气和怨恨一点都没能发泄出来。

重重地哼了一声,他不假思索,抄起刀对准童磨还未完全消散的尸身就是一顿狂劈猛砍!

失去了支撑肉体的力量,哪怕是童磨曾经是上弦之贰,现在身躯的强度也连下弦都不如,如何能挡下这些狂暴的攻击?

但闻干脆利落的【唰唰】几声,蓝青色的刀罡一卷,原本正缓慢消失的鬼躯【嘭】然炸开,变作了万千碎肉。

【给俺下地狱去吧!】犹嫌不够,伊之助哈哈大笑几声,抬腿就是重重一脚。

奈何那些碎肉“逃”得颇快,一块块迅速化成了黑红浓烟,叫他跺了个空,反上来的力倒把腿震得发麻。

好在他也不在乎。这些微的麻意已经全部忽略:【叫你欺负俺妈妈!】转了个圈,叉着腰,他仰天长笑:【你活该!哈哈哈哈哈———!】

香奈乎转头看他,因为没有了头套的遮挡,所以他的表情全暴露在外了————这家伙嘴咧得大大的,笑着笑着,眼眶内却渐渐冒出了些许晶莹之物。

【啊、】张张嘴,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伊之助,】她看见的,蝴蝶忍和香奈惠自然也不会忽略。

今时不同往日,伊之助从小在鬼杀队内长大,做为看护人花千骨过于忙碌,这孩子说是掌管蝶屋的她们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

感情当然深厚。

什么也没说,两姐妹挨个拍拍他,无声地给予支撑。

【伊之助少年!】她们不说话,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说话。

吸吸鼻子,睁着一双盈满水珠的碧色眼眸,伊之助抬头看向来人,头顶却突兀多了点熟悉的重量。

【你做得非常好!】单手举着灰色皮毛的头套,———也不知炼狱杏寿郎是怎么做到的,兴许炎之呼吸的使用范围十分广泛,总之这个早早沉入水中的头套就是被烘干了。

揉揉伊之助的发顶,他微微一笑,就将头套端端正正地为其戴上,而后……一伸手,把人揽入了怀中:【今天是,以前也是,一直以来,你都非常优秀!】

【挺起胸膛来,为自己感到自豪吧!】

【………】没有答话,伊之助的身子却蓦然轻微地颤抖了起来————他到底也才十几岁呢。

“这就是长兄啊。”此情此景,实在叫人心中生暖,天山掌门柔和了神色:“说来,这些年下来,炼狱也早就视伊之助为弟弟了吧。”

当然,同样待遇的还有花闻桃。

【走吧!】除去敌人,此地也不能多留,没过几分钟,猎鬼人们就立即决定继续前进了:【我们得快些找到无惨!】

“不不不!”此话一出,可给观影的人们唬得头皮发麻:“别去别去!先去找花掌门和岩柱!”

———天晓得那个祸害进化成什么样子了,你们就这么几个人上去不是送菜嘛!

“嗯?”人多的好处之一就是,很多细节都能被挖掘出来,笑颜一收,茅山大弟子云隐面色微微发白:“童磨死得太过轻易,不管是炼狱还是香奈惠,又或者是蝴蝶忍,都没能开启斑纹。”

更别提通透、赫刀了。

“这到时候围攻无惨,战力和同伴相比,岂不是下降了许多?”

“那也不一定。”回想起上一次的无限城决战,舞青萝犹心有余悸:“鬼杀队最擅长的就是临危突破,他们八成能在危机关头掌握这些技巧。”

这话……细细思索了一番,云隐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你说有道理吧,可有感觉哪里怪怪的,你说没道理吧……似乎还真就是这样。

【嘎!嘎———!】落入无限城以来,头一次传出了捷报。传信的鎹鸦四处疾飞,忙着把消息传递给其他剑士:【杏寿郎!香奈惠!忍!香奈乎!伊之助!合五人之力,成功歼灭上弦贰!!】

【什么?】背着愈史郎,花闻桃还在努力赶路———这鸣女离他实在太远了些,还时不时就给他脚下开个洞。好在有两个人,每次都能及时注意到,但总归会拖慢速度。

这会一边跑,他一边仰头去瞅那鎹鸦:【先死的居然是上弦贰吗?大家都没事吧?】

【哐!】话音未落,脚下的障子门瞬间开合。

【喂!】左右各抓着他一撮头发,愈史郎没好气地说道:【看路啊!】

空出一只手按住门框,以此借力重新爬上去,花闻桃没好气地回嘴:【吵死了你!】

【活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活宝,鎹鸦张大嘴,嘎嘎乐了两声,这才慢吞吞地说道:【都活着!】

【没有伤亡吗?】另一处,由前原柱鳞泷左近次培育出来的水呼一脉剑士也终于全部汇合了———各自领着好几个普通队员。

剩下一个雷呼的我妻善逸混在里头格格不入,然后被一干大孩子们撸得头毛凌乱。

而就在旁边,大功臣之一的珠世正忙着配置各种药剂为他们解除身上的血鬼术————伤可以靠特效药来治愈,但特效药又无法对付血鬼术。

含笑看着大家,大师姐真菰抬臂接住那鎹鸦,开始细细询问同伴的情况。

鎹鸦人模人样地挺挺胸口:【有特效药,所以完全没有伤口!】

是吗……

【那真是太好了。】

【嗯……?】

除去那些个被无惨强行注血提升至下弦水准的杂鱼鬼,无限城内统共就只余下了四名上弦,一者灭亡,其余鬼尽皆可知。

【童磨的气息……】破坏总是比保护来得轻易。不过十几分钟,偌大的场地内已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红柱、竹墙碎片。从时透有一郎左侧抽身离去,黑死牟略侧头,不知在看何处:【消失了……】

【但是……中了变人药……会死也是意料之中……】

不错,鬼之间能共享情报,他当然知道童磨落败的原因究竟为何。

【你们…还真是不择手段……】

面对如此话语,在场的三人俱没有什么好脸色,倒不是觉得同伴手段太卑劣,而是———{要是我有带变人药,我拼了命也得扎你一针!}

笑话!过程如何有什么重要的?目的达到了就行!

若是面对无惨都能不战而胜,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