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希望他们出生的时候就缠在一起，从一个子宫爬出去，或者拥抱着诞生，甚至不在乎母体会不会被撕裂肚皮。
亓晴甚至都不会去想他的想法会不会变成现实。纪风一定会这么做的，他只是不知道对方会选哪一个方案而已。他思维那么跳脱。
看吧。他和他一起待久了，现在他的脑子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三年太长了。也太寂静了。
亓晴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去让他还可以和纪风缠绕在一起，思考对方的想法，过去，然后…感受到纪风的陪伴。
要是和他一起困在棺材里他殉葬，纪风会怕变成虫子的他吗…纪风会后悔吗？亓晴不敢想，他只能希望自己死得慢一点。比纪风慢一点点就好。他还是舍不得看对方比他离开太早。
希望他们可以一起携手到老。
纪风先走的话，他就会…一辈子，非常，清醒，非常，理智，地活下去。
他会赡养纪家父母，照顾好纪风的兄弟朋友和亲戚们，几乎以纪风应有的姿态把他会做到的所有事情完成，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那样。
他身死殉他，他心死殉了。
纪风死了，亓晴的灵魂也死了。他会以纪风的意志活下去。他会肉体存活一百年，但灵魂永远殉葬在天上，陪着他那颗从未陨落过的耀眼流星。
殉情是古老的童话传说，那种以为同时死就可以一同拥有来生的想法是很美好的，但不现实。
亓晴也希望其实是真的，现实可以背叛他的猜忌，可是他的世界太残酷了，他从来没有过童话。
其实他也没读过。纪风会偶尔睡前给他读童话故事，哄他睡觉，知道他什么都没听过。纪风十六岁就会跟他讲童话世界了，放学扒着他肩膀说个不停。还会给他买串儿买关东煮，带酸奶带水果。亓晴桌斗里从来没缺过零食和营养餐，从高一送到高三。
纪风带他回家，给了他一片温暖的天地，给了他一个新的家。他有了新的爸爸妈妈，会爱他的那种。他有了很多朋友，会对他真心，不会背地讨论他家事的那种。
亓晴被骗了，觉得他真的就是童话里的小王子，会牵上他的手逃离苦海。现在知道了，纪风就是他的苦难。而他愿意同他的苦难一道沉沦。
不过他当然清楚纪风会殉情，对方相信童话。他是生活在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他脑袋上戴着小王冠慢慢长大的。他哪怕疯，也不会疯到哪儿去的。
他成长教育中的那些非常幸福健康的部分，丰满了他的羽翼，让他成为了一个很克制善良的孩子。纪风不会逾矩的。
纪风就算狠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他的地位在纪风心目中是第一位，排在任何事情之前。亓晴…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他在十九岁那年就知道了。纪风爱他胜过爱生命。永恒的世界里会陪伴他的是纪风的生命。
虽然钢琴是纪风的信仰，但估计…在他还会弹钢琴，弹得非常出色美好的那时候，亓晴说希望他砸烂钢琴，以今时今日纪风对他的爱来讲，估计纪风眼皮不眨一下就会动手。
亓晴只是希望这份爱能唤起他的回忆，让他重新记忆起来他还会弹钢琴的那些温柔岁月。
至少别让纪风的世界只有他。如果他死了，纪风不会殉葬，就好了。他好希望看到纪风正常又健康地爱另一个人，不管在他生前还是身后。
活着，那他就会祝福。毕竟纪风那么美好，他值得拥有最好的幸福。他这个一身污浊家庭背景很糟糕的人，其实配不起纪风的。
死后，那纪风爱谁完全理所当然。他只是害怕他会被困在一个很可怕的死亡环境里，用一种特别极端特别痛苦的方式离开。亓晴真的有点害怕，他不想看纪风受伤。这种想法胜过了一切。
但那也是大部分时间。
正常情况下不想忍他才不会忍。纪风干过多少龌龊事了。他身边就需要一个像他这样能管着他的，教他规矩的。
其实他父母没有放任过他，他们只是太相信纪风了。纪风表现的像是一个根本不需要管教的孩子，没有人知道他在几岁开始就特别享受性虐了。
纪风跟他说过，是从刚诞生那一秒睁眼。
但小屁孩能有什么记忆。纪风就又说，是幼儿园。他在那个时候就蠢蠢欲动想要发泄情欲了，懵懂年纪不知事，后来知道是什么了他就开始手淫。
接着他就夹着姣好的桃花眼，叼着那根香烟，笑得又邪又坏，俯下身把脸凑近勾他，脚就缠在他脚趾上，拨开他大腿根去揉他的鸡吧，说，不然你以为我鸡吧为什么那么脏。
亓晴真的服他了。不过纪风阴茎确实像玩过很多次的，那么…紫乌紫乌的，又大又有青筋。龟头比包皮颜色还深，冠状沟的褶都是乌紫的。青筋绷起来，蹭在亓晴屁眼里都会爽得他一次次悲鸣。
要不是当初天台他顶自己那么青涩生疏，还研究了半天怎么扩张，哼哼。
他俩给彼此的都是第一次。
那时候亓晴就被他抱在大腿根，坐在他胯上，后面咬着他的鸡吧，前面给他揉着，又弹又套弄。欺负得那根粉红阴茎一直在颤抖，想高潮他又不让，非要掐着龟头玩他尿道。亓晴想射尿就软着声音哀求了他好多次，什么没皮没脸的话都说了。后面的鸡吧被越说越滚烫，肏得他是真爽。那天又在纪风怀里被玩哭了。乳尖都是红红肿肿的，疼了好几天。纪风好像很励志于玩大他的双乳。这个变态。
纪风的精神疾病应该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他天生就疯了。他只能一直装蒜装好人，理解好人和正常人，勉勉强强压下去所有他基因里不正常的那一部分，也做个好人。
也还好纪风遇到的都是善良真诚的人，没遇到过疯子和罪犯，他才没有真正走歪。
纪风要是生在他家…估计亓从已经死了。
亓晴甚至想得出来亓从惨死的形状，估计肢体拼都拼不齐。他那张还算有型的脸会被搞得四分五裂，还有更惨的。还好纪风从来都没有想过也不需要杀人。
亓晴其实也没想杀亓从的意思。他只是本能地觉得亓从在做错事，而他想阻止只有那一种方式。他打不过对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妈妈被打死。
亓从竟然对他妈妈动手了。他本来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以为他妈妈是他最后的底线。他本来以为他克制得住那些暴戾的想法与情绪，即使拿酒瓶摔烂在他脸上嘴上过，也不会去打妈妈的。
所以那一天放学回家…亓晴真的很惊恐。他的世界彻底崩塌。
报警，其实那帮警察救的是亓从。他脑门儿挨了那么狠一记重槌，又被他用酒瓶碎渣子划拉了脖颈，失血过多，亓晴那时候还能站得稳身体，但亓从卫涼月全都倒在了家里，浑身是血。
救护车从他家抬了两个担架出去急救，他一瘸一拐地蹭着跟上了救护车。那辆大救护车停在了巷子口，距离他们院有一段距离。
太窄了，开不进来。
过来的警察姐姐想抱他被他拒绝了，他不再准备依靠任何人。他爸妈已经死生不明了，他后半辈子必须学会一个人走下去。哪怕他需要坐牢很多年。他会选择站出来。
还好他不需要付钱。那时候他一点钱没有。他的资产只有小院里攒的一些破旧报纸，叠起来有一枚硬币的直径那么高，都是别人看完随手扔的。亓晴小心地捡起来看。那时候他就很喜欢看报纸了，但他没有钱买，也不敢管亓从要钱。
攒好旧报纸可以拿去卖废品回收，赚来一点点钱，亓晴就可以买一个肉包带给妈妈吃。她吃的时候会对他难得温柔一点的，还会冲他笑。
他妈妈笑起来很好看。就是…没怎么笑过。她会对亓从好声好气，亓晴只能得到冷言冷语。肉包能换来一点好话一个笑容，他很知足。
他知道在美国叫急救车需要自己付钱，一趟七八千，他真的舍不得这钱。现在恐怕都不舍。太贵了，他还需要攒钱给纪风买钢琴。他是想把当年那架D－274赎回来的。
也得多亏亓从酗酒，要不然亓晴想打晕他都没办法。抡圆了书包的时候估计亓从就把他的脸要揍烂了。就…还好亓从是个精神病，把他喝光的酒瓶子码在小院。
他心情好的时候还想用那个东西垒金字塔。碎了很多次。那个金字塔一倒塌，亓晴屁股上就要挨一顿打。
开了花坐不稳学校的冷板凳，亓晴要到教室后头站着听讲。他同学也嫌弃他受伤的时候喘息声吵，说他怎么这么会呻吟，真骚。
亓晴被骂过很多次骚货，说他屁股流血就是被人肏的，他被有钱人包养了天天睡，这才屁股开花的。那时候…亓晴不敢去尿便器上厕所，会缩进小隔间。
可小隔间是那种上不封顶的，不像高中全封闭的。有同学扒了沿看过来，对着他吹口哨骂他，亓晴就抬拳头揍人。
他其实武力值真的不错，在家做家务在外跑腿锻炼的，给别人揍个熊猫眼轻轻松松。就是…老师叫家长的时候，他爸妈不过来，有一点狼狈。不过总比他们来了再挨毒打好。
他妈妈没空理他，白天是出去给人做美甲的，那个不需要学历，她很会做指甲。亓晴见过她带回来的客户照片，其实真的很羡慕。他那时候就想要美甲了，只不过他妈妈会把带回来的美甲材料锁得紧紧的，再冷眼看着他。
亓晴问过一次，他妈妈就报了价格。亓晴那时候就知道了，美甲是很贵的。他做不起。他家是要靠他妈赚钱的，亓从需要酒费嫖资赌资。他见过妈妈哭闹着说别去赌博，你可以嫖但别赌。亓从就发火解皮带，亓晴吓得往院里跑，那天没敢回去。晚上饿得饥肠辘辘，回了家收拾屋子，把碎了一地的酒瓶扫干净。
他那时候真的害怕，看了妈妈，妈妈没挨打，身上都没伤的。但他还是后悔那天跑出去了。妈妈攒的一笔钱都没有了。让亓从在他身上发火…不知道会不会还能留下来。
学校同学其实欺负不到他的。他成绩很优秀，老师护着他，不是他打人的话班主任不会要叫家长的。还会摸摸他的头说你一定要来上学，知道你家境困难。
他班主任想替他报警过，但亓晴不敢，他觉得爸爸被抓进去了，妈妈应该会难过吧。后来他也后悔这件事他不提前做。亓从应该关在牢子里的。别让他出来伤人了。那个见义勇为，正义凛然的他爸爸，早死了。
不过冷嘲热讽在学校还是要受着的，他没什么朋友，对他有好感的人也在看了他脏兮兮血淋淋的裤子后敬而远之。亓晴知道，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他需要有钱有权，才能站在顶峰。他发了疯地想成长，而他的武器只有大脑。再苦也不能影响学习，捱得再狠他也得撑到学校听讲。
对纪风…纪风是他不能用来利用的。亓晴不会出卖自己的肉体的，因为他的精神也会随之阵亡。他的自尊是他进入上流社会的入场券，他不羞辱他自己，其他人才不会羞辱他。
纪风尊重了他，他才会跟着纪风玩的。在纪风面前，其实他是什么样的，会怎么做事，都是自由的。
他知道纪风有的，就是他渴望拥有的一切，而对方选择主动分享，再到后来，共享。但那个时候亓晴突然不羡慕这个世界了。他知道站得越高责任越大，其实纪风比他还怕摔。
他知道他矜贵骄傲的小少爷在那张游刃有余的笑脸背后需要花多少时间练习和磨练，他知道纪风其实有掩饰起来的不坚强。他想把自己的肩膀分给纪风靠一靠。他想…在这个对方已经得到也拥有了一切的世界里，走到对方的身边，告诉对方也可以不用撑着的，把肩膀塌下来吧，稍微缩在他怀里睡一会儿吧。你不需要时时刻刻都维持着最完美的姿态。你可以给予我全世界，那么我就分享给你我能做到的一切吧。
他只是没有想到纪风在真的疯掉了之后也不愿去依靠任何人。就像他喝醉了会做的那样，他只会沉睡，然后，等待着每一天突然醒来。
其实亓晴比他爸还希望他可以垒成功他的金字塔。要是他稍微开心一点，是不是未来就不会去嫖去赌发泄，酗酒伤人了。
亓晴拖了半年才等到尘埃落定，他那时候本来在读初二，小学跳级了。但是这个刑事案件发生以后他就上不了学了。
他把他爸打伤要上法庭，他那些同学背地里咒骂他的词太脏了。他们对他的态度有点变本加厉，亓晴有点读不下去学。表面上使坏会被班主任抓，他们是暗地里使绊子的。洗手间会萦绕着杀人犯的飘忽声，撒尿他都别想好。
亓晴起初是不想辍学的，但很多同学家长去学校闹。他觉得班主任有点难堪，他不想让她不好做。而且…他的课桌被其他同学隔离开了，他上课听讲也会被他们欺负，挪走他的凳子，让他突然摔下去。
背着案件应该也走不了政治仕途，他找工作也会困难，他没有未来了。
亓晴辍学了一段时间去找零工，混一口饭吃混一天是一天。他差不多知道了他父母当年的难处。妈妈也没有读完高中，学历比他好一点，也只能去做美甲。爸爸…从部队退伍，找到的都是苦力活，他压力很大，遇到的都是压榨员工的老板，很多款还没到他手里就被欠着了。他后来脊柱压伤，做不了苦力工了。
亓晴不知道怎么想，但他决定不为自己殴打亓从愧疚。他不会再在十三岁后为他付出爱了。他伤害了妈妈，那他就是自己的仇人。宝宝是要护着妈妈的，他得对得起她。
亓晴在外面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一边等着开庭审理。他准备案件办完再回学校，让那帮人知道他不是杀人犯，让同学家长们都安心。他得有证据。
案件办完，他班主任来找他，劝他回校园读完九年义务教育，说他可以跟下两届不知道情况的同学一起读，她瞒住事了，不会有人说你的。
亓晴叹了口气，继续读书了。
班主任很好，她这些年带出来的班，还是会拿很好的中考成绩。
她给他新找的班主任和班级也很好，只不过亓晴和班里人玩不到一起去，他没什么共同话题。他看着他们会打篮球，就拿体育课的篮球练了练手。
那时候，他就琢磨着怎么灌篮，毕竟中考的课程他学过也记住了，他想留那么四十分钟休息休息。在他繁重的人生里再喘一口气。
家里真的揭不开锅，他申请了贫困补助金。他们在北平，这么繁华喧嚣的首都，申到的钱远远不够他的开支。他需要买纸笔本2B铅笔橡皮圆规尺子、交饭费水电费车费（公交车）报考费。那时候还没共享单车，公交就是最便宜的出行方式了。地铁通不到他那个胡同，公交也得下来再走半小时。
亓晴压根儿没在学校吃过一顿午餐，高中以前。
他高中自己打工赚钱，为的就是能去食堂和同学一起吃饭，不显得特立独行。
后来去打黑工了，童工，犯法，那小餐馆老板看他可怜收他了。亓晴在那儿做饭洗碗，学习掂锅掂勺，把每顿饭都得做出一样好的味道，要不然做坏了他就得吃掉。亓晴是那时候开始吃饱的。
那老板人真的挺好。这么多年了，他生意不好的时候，亓晴就会去光顾一下，给他留一笔钱。
班主任他也会探望，教师节他就会去献花带巧克力，她笑得很开心，是真心欣慰他得到了幸福的。
也还好，他拖了两年，和同龄人参加了同一届中考，跳级给他带来的优势被抹平了。
不过中考没有发挥失常，他考到了最好的市重点，遇到了，他最耀眼夺目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