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炮灰心愿直通车>第六十四章 番外之柏俟

  因为在黑暗里呆得太久了,所以见到的第一丝阳光,就会成为此生永远无法释怀的救赎吧。

  柏俟常常会做梦,梦见以前的事,自己在月城孤苦伶仃地乞讨,被殴打,被责骂,每一天都是灰暗得几乎快要撑不下去的煎熬,不知何时才会到头。直到那一天,师父出现的那一天,长身玉立,洁净美好,向深渊里的自己伸出了手,从此便沦陷在他温润的笑容里,万劫不复。

  “我叫江渔,江边的江,渔火的渔。”

  柏俟痴痴地念着他的名字,温热的水舒缓了全身的疼痛,高挑的身体贴心地托着小小的自己,近得都能听到青年有力的心跳。眼前水雾氤氲,模糊了青年的容颜,柏俟却连眼睛也不敢眨,生怕这温暖的一切都只是错觉,下一秒睁开眼便又回到了街道上那个无人问津的被人遗忘的角落里。

  胸膛被奇怪的东西涨得满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从来没有如此的快乐,甚至胜过饱腹之欲,胜过生存,即使下一秒死去也甘心。

  他知道师父想要自己变强,所以拼了命地练剑练功法,却也因此错过了许多与师父相处的机会。每次远远看到师父被小师姐缠着无可奈何却又一脸宠溺的时候,内心的阴暗如藤蔓密密地缠在他心上,紧地几近扭曲,他面上覆冰,眸色凶狠,恨不得将师父身边所有碍眼的人全部杀掉,只让师父关心着自己,看着自己才好,可自己还太弱了,弱到无法将背德的绮念暴露在阳光下,只能压抑地窝藏起来,一点一点养大。

  只有变强才可以。

  他愈发不分昼夜地练功,即使身体已然无法负荷,却绝不后悔。后来某次他在采药时误入了一个山洞,偶然发现了一本绝世心法,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功力飞速增长。他大喜,便愈发刻苦努力,只是他太急于求成,某日被心魔钻了岔子,伤到了自己。

  休养过后,师父要带弟子去月桐派,小道上骑马前行的人长发飞扬,背脊挺直,专注地望着前方,轮廓柔和而美好,他便脱口而出了心里的话。

  “师父,你的眼睛真好看。”

  师父却蹙起眉头,似是不悦,又含着疏离,温淡的言语将他一腔柔情冲刷地一干二净。

  原来在师父心里,他们终究是要分离的。可朝夕相处十余年,师父怎么能就这样云淡风轻地,一点都不在乎地说出来,毫无挽留之意。

  他的心痛到麻木,极致出居然又被阴郁的念头渐渐攀附裹挟。

  明明说好的绝对不会离开我,你怎么还敢丢下我,究竟要怎样你才肯乖乖待在我身边,是杀光你身边的所有人,还是把你的双腿打断,一辈子关在我身边呢。

  他扯出一抹笑容,几近癫狂。

  师父却好似有所察觉,猛然转过头来,错愕的目光对上他来不及收起的阴冷神色,当即拧起眉来,面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冷声道:“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喉咙哽住,惊慌地像被拆穿恶作剧的小孩,踌躇不安地像要急促解释,师父却仿佛一眼也不愿多看他似的,一扬鞭就驾着马儿消失在飞起的尘土里,转瞬便没了踪迹。

  他急得向立马追上去,却不知为何无法动弹,绝望的呼喊声卡在喉咙,无声地被抛弃。

  师父!不要走!

  他猛地坐了起来,惊得大汗淋漓,脸色煞白仓皇,巨大的恐慌感还萦绕在心间,悲伤地令人崩溃。

  身边一只莹白如玉的手伸了过来,被吵醒的青年迷蒙地揉着眼坐了起来,茫然地担忧问道:“阿俟,你怎么了?”

  柏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把紧紧抱住,像个以为被丢弃的小孩痛哭流涕。

  “师父…我梦见你不要我了…你不许不要我,不许离开我…..”

  青年迟疑了一下,随即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道:“没事的,阿俟,你只是做噩梦了,你看,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失而复得的惊喜涌上心来,太过真实的梦境令他心有余悸,甚至不敢去想,他不安地低头去寻青年的唇,只有极亲密的接触才能让他确定这不是梦,而师父也没有走。

  青年怔了一下,默默容忍了他的亲近。

  柏俟有些焦躁不安,把人压在身下反复索取,直至青年哑着嗓子红着眼眶哀哀求饶也不肯放过,他好怕失去师父,好怕自己又变成那个怯怯地蹲在肮脏角落里,其实心里害怕恐慌得不得了,却还是要装成一副凶狠戒备的模样才能少受欺负。

  人一旦触碰到了温暖,便再也离不开温暖。

  而有了师父在,那些无上的地位,众人的畏惧,雄厚的功法都忽然失去了意义,最令他欣喜的不过是每日睁开眼便能看见心爱之人躺在自己的臂弯,神情安然亲昵,他宁愿整日都和师父在一起,无论是赏花下棋,或是出去游玩,只要是两人在一起,任何事都显得极为幸福。

  但不久后他忙于处理魔教与武林正派的纷争,只好把带着师父离开的念头向后推了推,只是没想到这一推,就再也无法触及了。

  满眼的猩红色引出体内被压制的暴戾与嗜血,他被心魔控制地失去了自我,只是毫无目的地逢人便杀,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的感觉竟然令他战栗到兴奋,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而当自己拥住被刺穿的师父时,神智才骤然冷静下来,他却宁愿这不是真的。

  “阿…阿俟…我死了…你会….陪我一起吗…”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师父口中流出来,他的脸色迅速地灰败下去,眼睛却希冀地看着他。

  他忽然间冷静下来,轻声道:“师父别怕,我会陪你一起的。”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把剑,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胸膛。

  “师父,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既然师父死了,自己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闭上眼,紧紧抱着怀中渐渐冰冷的躯体,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他好像又开始做梦了,在梦里,他和师父隐世而居,湖边泛舟,岸旁烤鱼,院中畅饮,榻上缠绵,多么地快意潇洒,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