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了,不然她还能做给谁……

  但殷郊最后也没收到那件衣服,她说没有东西要给他。

  到底是给谁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另外,母亲实在很会夸人,把他想说的话全说了,导致他就算想夸奖她的舞姿,也说不出来什么词。他只记得自己在垂眸弹琴的时候,偶尔抬起头看她的空隙里,所看到的一抹亮色。

  天色昏沉沉的,但她是明亮的。

  他如何不喜欢……

  说起来,他还未曾为那日她说中了大雨,为先前对她的不信任而致歉。

  29.

  母亲死了。

  看着母亲的遗体,殷郊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他提剑去找苏妲己报仇,反而莫名地变成了行刺父亲。好在有姬发帮忙,他一路逃去了比干那里,得到了庇护。

  冷静下来之后,殷郊回想起阿灵所说的话,总觉得她那句“无法成婚”似乎有着别的蹊跷。当然,很快他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因为他从比干那里得知了那件荒唐的事。

  母亲尸骨未寒,父亲竟然要把自己的未婚妻变成他的新王后——

  这是怎样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的冷血的事情,在这桩婚事里,他们全部都是工具。殷郊彻底对父亲感到失望,他想,阿灵说的是对的,就算苏妲己是狐妖……她也不可能让殷寿去纳阿灵做王后吧?那一定是殷寿这个人自己的想法,他为了延续和蜀国的盟约,为了掌控大祭司的占卜之力……

  好卑劣的人。

  这样的人,他竟然敬慕了好多年。

  是他有眼无珠。

  只是他能做些什么呢?他不怕背负子弑父的罪名,也不怕天谴,他对王位没有什么眷念,之前对阿灵自言自语说“权位还会再有的”,也不过是想要弥补她放弃蜀国大祭司的位置所拥有的权力罢了。

  他要为母亲报仇,他要让阿灵如同鸿雁一样再次在天空中飞翔。

  那么,要反抗殷寿吗?

  他能斗得过老谋深算的殷寿吗?

  叔祖告诉他,父亲会带着阿灵和苏妲己前来宗庙。若想终结这样荒唐的一切,再也没有比那日更好的时机了。

  只是在宗庙那日,他失败了。

  即使他冒着大不韪去刺杀父亲,可他仍旧失败了。他对不起母亲,也对不起阿灵,对不起姬发,他对不起许多人……

  殷寿说,你是我的儿子,你的一切都是我交给你的,你想算计我,还早些——来人,给我拿下殷郊!

  殷郊看到,身着华服的少女猛然站了起来。

  “我看谁敢!”她摔碎手中的玉牙璋,揭开身后用布匹所盖住的一件物品。殷郊错愕地看到,那件物品竟是与他体型相似的一个傀儡,它穿着那日她所缝制的衣服。

  他看到阿灵点了一把火,烧了那个假人。

  “殷寿,血肉乃父母所赐……”她站在火中,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殷郊今日还你!”

  30.

  早在我来朝歌之前,蜀地其实就有人先行一步了,这正是我问小鱼“那只雁如何了”所代指的事情。我教一些人学会了大商人所说的话,把他们安插在朝歌中,这样才能确保在遇到惊变时,安危有所保障。

  还好我对朝歌的地形和人际关系都非常熟悉,这种事坐起来绰绰有余。

  只是……子弑父,或许需要剔骨还父,以示决心。我不愿让殷郊如此,于是便做了个一和他相仿的假人,早先不小心抱住他,也是为了测量衣服的尺寸。只是这样的傀儡替死之术,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天意可违。”

  我说的天意自然不是殷寿遭遇天谴一事,而是有关于殷郊。殷郊被预言命不久矣,是短命之人,既然排除了其他因素,那么最终的结果就算再不可思议,也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我知道的,殷郊会死在殷寿的手里。

  原本我的眼角是没有那颗红痣的。

  只是在那日,殷郊的鲜血溅到了我身上,滚烫的一滴,凝结成了我的泪。

  ——在我来到朝歌后不久,我和殷郊的婚约顺利执行,我们被册封为太子与太子妃。殷郊教我射箭,因为弓弦伤手,他特意送了我一枚象骨做的扳指,我说你好没情趣,他说这种定情信物才是最实用的。

  哦,定情信物。

  “原来你想让我每天看到它就想起你。”我恍然道。

  “……不行吗?”殷郊反问我。

  我说当然可以。

  然而好景不长,殷寿并非善类,他杀了三大伯侯,关了西伯侯,又送来了姜王后的遗体。一切的既定事实,我无法改变……殷郊终于与他父子决裂,最终被送上了断头台。

  我与姬发的劫法场计划失败了。

  昆仑的道长将殷郊救走,只是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殷郊,已经不记得许多事。他只记得要杀了殷寿报仇,可是报的是什么仇,他又为何这样做,他是谁?我又是他的什么人?

  他一日不死,大商的气运也一日不绝。

  我不由得想,那些神仙们在救他的时候,他们救的是殷郊这个人,还是准备造一个听命于他们,帮助他们消灭暴虐的大商的“神”呢?

  ……我不喜欢。

  我在大雨中跳了一夜的祭祀之舞,以玉牙璋事神,方可与神对话。

  “即使有违天命,你也要救他吗?”神问我。

  “我救。”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