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吃醋么？”
楚离歌笑着, 指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青色衣袖，那双眼似是会勾人的魅灵，氤氲着水光, 勾人堕入她的情海之中。
荆颜收回目光，整张脸都僵着, 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去应对此时的情况，有些后悔自己问出刚才那句话。
“只是好奇罢了。”
荆颜对很多事都很好奇, 楚离歌说得很对, 即便好奇, 她也不会问，只因她觉得问多便会错多，知道越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该自己知道的，自己自然会知道。
楚离歌轻笑一声, 半截面纱之下藏着的也不知是什么魅惑的笑脸, 只闻她道：“那女人是妖族, 她看上了台上一个书生。”
楚离歌循着那女人的目光, 再落到那书生身上。那书生穿着白色的长袍，长袍很多地方因清洗而被磨得起了毛, 而他一刻不停地在台上写着字画，看起来迫切地希望有人把他的字画买下。
荆颜听罢，循着楚离歌的目光看了过去, 眉头不禁轻轻蹙起：“那妖族身上有杀气。”
“不, 不是杀气。”
楚离歌纠正荆颜：“那是一种食人的欲望。”
人间有很多凄美的故事，人与妖违背世俗相恋，旷世绝恋, 爱得死去活来的, 楚离歌觉得有是有, 但不多。
她知道更多的故事是妖惑人而食之，这才是妖族的本能，也是猎人的本能。
楚离歌又喝了一口酒，啧啧了两声，笑道：“可怜那书生了，被生活所迫，还要被妖族所食。”
荆颜知道楚离歌并非心善之人，也并非真的为那个书生感到惋惜，而是准备看好戏。
魔族是个崇尚强者的族群，对弱小的猎物时而怜悯，时而玩弄，这是一种残忍的猎人本能。
比如现在，楚离歌大概已经想着那个妖族会怎么把那书生吃了，全然不会去想那书生命途多坎坷，却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可想想，她自己不也一样么？
她不会插手人间的事，那书生的生死与她无关，虽不会看热闹，却也不会怜悯。
其实她们都是一样的。
“那些魔族，我都杀了。”
说是杀了也不对，她只是解除了他们陷入的幻境。没了幻境支撑他们的精神力，不过一瞬，气绝了，魂也就断了。
楚离歌的笑容逐渐收敛，她转眼看向荆颜，那人的眼神似乎在期待什么，不是期待感谢，而是期待责备。
责备她神族便是如此卑劣，嘴里满口仁义道德，背后却干着与妖邪无异的事。
楚离歌唇角勾了勾，不是笑，而是一丝嘲讽。
她没有责备荆颜的意思，只是觉得这属实正常。无论什么族群总有些败类存在，是荆颜把神族想得太好了，而她自己也的确做得很好。
“杀了便好，恐怕他们也活不下来了。”
楚离歌知道一个人残忍起来能有多可怕，为了利益，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个结局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荆颜就算坐着，也是挺直着腰背，见楚离歌慵懒地靠在桌上，那姿态风情万种，眼底却透着丝丝的无奈。
其实她也并非无动于衷的，对吧？
“你看，那狐妖行动了。”
楚离歌的目光又落到了楼下那青衣女子身上，只见她款款走到台上，走到那书生的身旁，指着他手上的字画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书生俊脸一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傻笑。
“那狐妖成功了。”
楚离歌收回眼神，没有再看，看那书生的表情，就知道那狐妖已经得手了，死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荆颜也没有再看了，只是喝酒的心情也没有了。
“你为何……”
荆颜说了三个字，又没有再说下去了，把自己的问题憋了回去。楚离歌倒是显得十分耐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荆颜的耐心比旁人更多：“你想问就问吧。”
“我没什么禁忌，可不像你神族。”
楚离歌说完之后，忍不住笑了笑，仰起头又喝了一杯酒。只是这些酒都是凡品，自然无法让一个魔族醉倒，就连让她脸红都做不到。
纯粹就像在喝水。
“你为何不爱穿鞋？”
荆颜知道自己不该好奇他人的私事，可她对楚离歌的好奇好似已经超越了很多事情。再想起山洞里的旖旎，那人紧贴着她说动心，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她无法欺骗自己。
她的确是动心了。
楚离歌的眼神暗了暗，嘴角的笑意也瞬间消弭，属于她的明媚世界，瞬间黯淡了下来。
说着没有禁忌的人，好似突然有了禁忌。
荆颜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问错了什么，正想让楚离歌不必告诉自己时，那人的声音如流水一样流进了自己的心里。
“那年我九岁，爹娘死了，我哥继位，魔界爆发了一场可怕的政变。”
荆颜听罢，眉头蹙了蹙，没想到魔界居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六界之中从未有听说过。
“发动政变的人是楚辙，也就是我二叔。”
楚离歌非常不愿意承认那人与自己有关系，即便是有，那也是仇人关系。她恨他入骨，即便他已经化成了骨灰，亦无法磨灭自己对他的恨。
“在我的生日宴上，他带了很多人来祝贺，他送了我一双很漂亮的鞋子，说这绝对是我毕生难忘的生日礼物。”
“的确毕生难忘，那是一双设有陷阱的鞋子，我穿上后，便失了灵力，被楚辙作为人质要挟，我哥只能把魔君之位给了他。”
原来魔族曾经易主，居然没有人知道，这段往事似乎比荆梵歌更加神秘。
“后来我便被楚辙困在无尽黑狱三年，自那时候开始，我便不喜欢穿鞋子。”
楚离歌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脚，白皙如玉，每一寸都好似是创世神最完美的作品，可她最讨厌他人触碰到她的脚。
那是逆鳞，自己若是心情不好，那必然见血。
“后来呢？”
荆颜没想到魔界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可为何这件事去丝毫没有传到外界？魔族并不像其他族群，这种权力的斗争在他们看来就是成王败寇，没什么不好说的。
“后来，我哥找到了我，推翻了楚辙，把他和他的党羽都杀了。”
楚离歌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所有情绪都化作了一抹冷笑，好似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这件事一直到现在都对楚离歌造成了影响，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过去？
“你是不是好奇，为何其他人都不知魔族有这么一件事？”
“嗯。”
荆颜的确好奇，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因为魔族死了人很正常，我们会内斗，会内部厮杀，更会因环境而病死，尤其是老一辈的魔族，因此楚辙死了，大家都不以为然。”
楚离歌耸了耸肩，笑道：“不是我们不说，是你们没有问。”
楚离歌看向窗外，目光却变得悠远。荆颜和楚离歌也不过是在北溟海狱待了一段短短的时间，便已经见识到了三大牢狱的可怕。楚离歌在无尽黑狱一待就是三年，那三年，她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为何你总是……”
荆颜顿了顿：“总是虚步而行？”
荆颜发现楚离歌行走时，脚是完全不沾地的，莫非也是跟楚辙发动政变亦是有关？
“天元神君。”
楚离歌笑了笑，可她那抹笑的苦涩有太多了，荆颜顿时又觉得自己问错了问题。
“荒芜死了很多魔族，每一步都是踏在尸骨上的。”
楚离歌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荆颜也明白了。
楚离歌再看往台下，那书生与狐妖已经不见了，也就没有戏看了。
“其实我挺高兴的。”
“挺高兴你会好奇我的事。”
楚离歌笑得娇柔，看着荆颜时，好似要把她的伪装都看穿一样。楚离歌如愿地在荆颜脸上看到了一丝惊慌的神色，下一瞬，楚离歌便来到了荆颜身边，一手搂住她的腰。
“你作甚！”
荆颜没想到楚离歌会突然过来，而且速度之快，分明就是早有预谋的。只见楚离歌身子半倚在荆颜身上，像一条懒洋洋的蛇，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抬头便能吻上她的唇。
“荆颜，承认对我动心很难么？”
荆颜听着楚离歌的话，脑子却嗡嗡作响，她应该把楚离歌推开的，可是她浑身不知为何失了力，怎么都动不了这个手。
“你是想证明自己的魅力么？”
荆颜不答反问，楚离歌却只是笑了笑，道：“我的魅力不需要再去证明。”
“只是我想确认你的心意？”
“确认了之后又如何？”
荆颜以为自己一定会很慌张，可是当楚离歌这般认真地问自己的时候，自己反而不紧张了，甚至有一种较劲的倔强。
这下，反而是把楚离歌问倒了。她也没想过后果，只是想着若是荆颜承认，那么她便会踏实许多。
“不怎么样。”
楚离歌稍稍低眸看向荆颜棱角分明的唇，哑着嗓子道：“就是想吻一吻你。”
荆颜的心瞬间漏了半拍，身体好像变得惹了起来，咽喉和左肩好似都在发痒发麻，就像楚离歌曾在自己身上留下过无名的诅咒一样。
荆颜不说话，楚离歌便开了口：“那个珠子，还未曾看过么？”
“未曾。”
荆颜眼神清明，显然不是在说假。若是她看过那颗珠子的内容，恐怕……
“要不现在看看？”
楚离歌放开了荆颜，与她并肩而坐。椅子很宽敞，还垫着一块柔软的毯子，两个人坐也绰绰有余。
人间就是这里好，只要有钱就能得到很好的享受，不像其他族群，还需争还需抢。
荆颜看着楚离歌殷切的眼神，最后还是拿出了珠子，运起灵力，珠子便泛出光芒，光芒中开始凝成一些画面，越来越清晰……
“你……！”
荆颜一看，双颊通红，转眼看向楚离歌，便见那人恶作剧成功一样地笑得花枝乱颤。
那珠子里藏的，竟是女女苟且之事！画面中两个女人在床上纠缠，那些缠绵的吻，灵活的指，仿佛都在点燃体内那股无名的火。
“楚离歌！”
荆颜又羞又怒，身体在发热，不想看，可是眼睛总是像做贼一样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些画面看去，甚至都忘记了要把珠子收回去，一心只想要跟楚离歌讨要一个说法。
可是那人怎么可能给什么说法，只见她笑得眼角都沁出泪水，双颊泛红，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极尽娇艳。
“楚离歌！”
那人还是不理。荆颜捧过楚离歌的脸，让她转向自己，当那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看向自己时，荆颜感觉脑子里有什么‘啪’的一声断了。
她倾身过去，温热的唇吻在那张诱人的红唇上。
那是一个青涩的吻，温热，湿润，带着颤抖的，是羞怒，也是失控。
楚离歌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更文啦！
楚魔女：居然不是我主动的！
荆古板：固然是我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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