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城气候恶劣, 四季常年风沙不断。
纪白这会儿在鲁城检察院,她的眼神飘忽,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柳宗是鲁城检察院监所科的驻监检察官。
他跟纪白是同学,毕业后两个人一个留在海城, 一个回了老家,不过这些年的关系倒还没断, 逢年过节都会在微信上送祝福。
这次是柳宗给她打的电话,叫她务必来一趟自己这里。
他们都不是那种没事干会打电话联系的人, 纪白问他有什么事?
他说在电话里讲不清, 但是事情很严重,必须要当面讲才行,而且要对身边的人保密,谁也不能说。
出于职业本能,纪白察觉到这事的不一般, 所以在结束完这边的工作后,找了个借口就去了鲁城。
一见面, 柳宗先从兜里掏出根烟扔过去。
纪白肩膀一耸,刚好两手夹住“这么多年,你还没戒呢?这玩意儿抽多不好。”
“你戒了?”柳宗问她。
“没,一忙起来几天都不睡,不抽烟真熬不住。”纪白衔着烟点火,然后又凑过去给柳宗也点上。
两人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起来。
纪白问柳宗“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
柳宗皱眉,眉心中间竖着一道川“八年前, 你们海城是不是出过一宗弓虽奸杀人的案子, 凶手是个叫郑民的?”
八年前?纪白那时候刚毕业才进警局,但还不是刑警队的, 她是第二年才到刑警队的。
“好像听说过,怎么了?这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这案子问题大了!”
柳宗从带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沓手写信纸“全是郑民的申诉材料,一个字一个字写的,你自己看吧。”
纪白拿起申诉材料,才看不过半页,眉间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厚厚的一沓,她看了十来分钟,等看完,一股寒气直窜后颈。
“我从参加工作到现在,我就没有见过哪一宗案件,敢这么胆大包天,没有精.液,没有DNA,单凭证人证词,警方莫须有的推断,就给人定罪!”
柳宗是西北汉子,那张原本就不白净的脸,在鲁城的常年风沙下吹打的更是显得黢黑粗野。
“这种情况可以向上级报告。”纪白说。
“你别和我提这个,你一提这个我更来火!”柳宗扯了扯领口,顶头的扣子都给他拽掉一颗,他手指着电话“公函发了五次,电话我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你们那个海城检察院连个屁都不给我放一个!到后面一听我的声音,听都不听,直接挂断!”
柳宗沉着脸,桌子拍的哐哐响,又补了句“我不是冲你,我是实在太生气了。”
纪白理解,大致能猜到他找自己来的目的,问道:“那你找我来是...”
柳宗终于步入正题“你是海城公安局的,我现在也没人能帮了,咱们同学一场,我了解你的为人,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帮助郑民的。”
纪白看着那沓申诉材料,想着刚刚里面叫人后颈发凉的内容“这案子已经判了,你有没有想过...”
“你怕了?”柳宗不等纪白把话说完,突然将她打断,眼底充斥着腥红的血丝“纪白,我以为别人这样就算了,我没想到连你竟然也是这样?我以为烈士家庭出来的孩子,会不同于一般人...”
柳宗话罢,抬手用力抹了把脸“没关系,我也没想你会同意,趋利避害嘛,你现在又处于上升期,不愿意也正常,但是我告诉你,我不怕,我柳宗不怕,哪怕是被停职,被革职!这个案子我也管到底了!”
他又把桌子砸的哐哐响——
“我告诉你纪白,你回去告诉你们那个什么破海城市检察院,他有本事就把检察院的大门关了,不然他就等着我!我、我头上的这顶帽子不要了我也要申诉!!!”
柳宗气的不轻,嘴里骂着:“我他.妈的还不信,这天底下没个能伸冤的地方了!”
纪白没走,听他一直骂,骂到后面都没话骂了,也没走。
拉过椅子坐下。
“你干什么?”柳宗瞪眼。
“你骂完了吗?”纪白冲他扬下巴。
“我目前骂完了,但是我还没骂够。”
纪白懒得搭理他,伸手要去拿那沓申诉材料,却被柳宗一把摁住“你干什么?”
“不是翻案吗?你总得让我再研究研究。”
柳宗一怔“你同意了?”
纪白:“再不同意,都不是人了。”
...
他们中午连饭都没顾得上吃,柳宗就带纪白去了鲁城监狱,这座有着沙漠宝石之称的监狱,据说关押的都是重刑犯。
长长的走廊,铁窗,铁锁,没尽头。
郑民穿着囚服,头发全白了,整个人看上去很消瘦,但他的目光却很锋利,尤其是在看见柳宗跟纪白的时候。
那种不安全,不信任,甚至是憎恶,全包含在这一个眼神里。
“他就是这样,现在都好多了,之前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态度更糟糕。”柳宗偏过头,跟纪白说:“也不能怪他,他相信了太多的人,结果到头来,每一个都骗了他。”
柳宗说:“郑民你把你的情况再说一遍给纪警官听一下。”
郑民梗着脖子,明显警惕“她是谁?”
柳宗说:“海城市公安局的。”
郑民一听到是海城市公安局的情绪异常激动“就是你们!就是你们害得我!!非说我弓虽奸杀人!逼我认罪!!我没杀人,没弓虽女干!我认什么罪!!!”
狱警见状立马过来摁住他的肩膀,被柳宗用手示意‘没事’,随即给他倒了杯水过去——“你冷静一点,情绪不要这么大,有什么话慢慢说,海城市公安局的人多了,不要随随便便给人扣帽子,先喝点水。”
郑民看着那杯水,眼泪不受控的流下来。
柳宗看了看纪白,又看了看郑民,没催他,哭了也好。
过来了会儿,郑民把眼泪擦了擦,说道:“柳检察长我相信你,你是好人,我自从被他们抓进来,就没人给我倒过水,你是第一个,不仅不打我,还给我倒水喝,你是第一个,你是好人,我相信你。”
柳宗指着旁边的纪白说:“她也是好人,你也可以相信她。”
郑民的眼神从锋利变得迷茫,然后又无助,在他的讲述中,一个滔天的冤案慢慢浮出水面。
2015年6月13日,郑民开车从茂城帮朋友带东西到申城,途中经过海城。
他受同乡之托顺带捎上年仅十三岁的李禾去海城,到了海城之后,他就把李禾放下了,没想到第二天,在海城市人民公园南湖区水沟里发现了一具女尸,经过警方的最终鉴定发现这具女尸,正是6月13号晚上被郑民捎带到海城的李禾。
海城市公安局立刻就将郑民逮捕,带去了刑警大队。
期间,郑民拒不认罪,说自己把李禾放在海城客运站就走了,因为答应了要给人带东西,所以他开的特别急,大概三个小时就到达申城。
但是刑警大队的人根本不相信他,对他进行了长达七天七夜的刑讯逼供,不让他睡觉,不让他眨眼,并且殴打他。
但就算这样,郑民都没有交代。
七天后,郑民又被带去了公安厅看守所,在这期间出现了一个自称是公安厅厅长的人,威胁并恐吓郑民,让他赶紧交代犯罪过程,否则立刻拉出去枪毙,还说这案子不开庭,是公安厅督办。
郑民依旧没有交代,他跟那个‘厅长’说,不是自己做的,自己交代什么?当下‘厅长’没有说什么,但给了他一个冷笑,回到牢房后他才明白刚刚的冷笑是什么意思。
牢房里有个叫文昌学的人,是犯人里的老大,他一见到郑民立马就和他攀谈起来,不仅事无巨细的知道郑民所犯的案子,就连刚刚那个‘厅长’询问了郑民什么,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文昌学告诉郑民最好赶紧交代,这样可以少吃苦头,郑民还是那句话,说我没有犯罪,让我交代什么?!
文昌学阴森森的龇牙,亮出拳头来,说他不识好歹,看来不给点颜色瞧瞧是不行了。
就这样文昌学指使监狱里另外两个犯人开始殴打郑民。
最后郑民因为受不了被其天天殴打,在精神恍惚里写下了犯罪过程,但令人可笑的是,这份犯罪过程,是文昌学帮他写的,郑民全篇一字不落的抄下。
虽然郑民被迫抄写犯罪过程,但他在暗中偷偷保留了文昌学让他抄写犯罪过程的字条作为证据。
因为写了犯罪过程,头两天郑民都是在安稳中度过,直到第三天,有一个自称省级的公安部领导又来提审郑民。
郑民以为看到希望了,就和他讲述自己的遭遇,那位领导的确拍桌子表明要严查这件事,于是问他有没有证据,他就把那张暗中藏着的字条交了出去,结果...从此后再无音讯。
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但在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海城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弓虽奸杀人罪判处郑民死刑,半年后海城高院终审改判死缓。
...
说到这里,郑民泣不成声——
“他那么大的官,为什么要骗我一个小老百姓?我真的是把他当救命稻草去抓住,他让我口述经过,他帮我来写,写完了给我看,可是那个字太潦草了,我根本看不清,他说他读给我听,我真的信他了,我真的是以为他是帮我的,不然我绝对不会签那个字!你知道判我死缓的法官跟我说什么吗?他说谁叫我签了认罪书呢,他们骗我的啊,是他们骗我的啊!”
...
见过郑民后,纪白跟柳宗在办公室里研究案情。
“现在情况就是这个情况,我肯定也不会听他一面之词,但是我也有我怀疑的地方,你看这个——”
柳宗指着另外一起案件——
“这个也是八年前在海城里发生的案子,里面的作案手法,时间,被害人遇害地点,跟郑民的这个案子,几乎如出一辙,也是十三岁未成年少女,凌晨在客运站附近遭弓虽奸后杀害。”
纪白皱着眉,深思道:“你不能因为作案手法跟时间地点相同,就判断两起案件同一人所犯,客运站鱼龙混杂,成天进出的人没有上千也有成百了,这个顶多算你个人推理。”
“对,我知道的确不能这样想,但是这件案子有一点很奇怪,这个姜联1月份被抓进去,4月份就被枪毙了,你我都是搞专业出身,哪怕就是穷凶极恶的罪犯,立即执行死刑也得有一个死刑复核权吧,一审、二审、复核再加上其他一系列环节,整个过程走完最起码也要半年到一年时间才合乎规矩,三个月就枪毙?就紧跟在郑民这个案子之后?叫人怎么能不怀疑?巧合太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柳宗摸了根烟点上,愁容不展道:“如果我不知道郑民的这个事情,就这么过去也就过去了,但是我现在知道了,那这件事就不能稀里糊涂的过去!让一个没有犯罪的人待在监狱里坐牢,从死刑到死缓再到无期徒刑啊,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意味着一个人的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
接下来纪白在鲁城没多待,她按照郑民申诉材料里的内容,以及郑民口述里的内容,依照原本的地址,亲自去了茂城,她必须要亲自证实从茂城经过海城,然后抵达申城的这段路——
地点、时间、顺序。
不差分毫。
与此同时,柳宗不仅以鲁城检察院的名义再次给海城检察院发公函,还以个人名义写了一封三十几页的长信,他将这封信越级送往海城,希望省级部门的领导能够关注,从而为蒙受不白之冤的郑民洗脱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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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程与梵跟时也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开春后,门前的枝头冒出新芽,窜了几朵粉色的花骨朵,小小的,错落不一的绽在树梢上,像是有人拿着蘸过糖粉的软毛笔,趁昨夜入眠时,轻轻点在上面。
许是受到爱情滋润,程与梵这段时间也是如鱼得水,之前的几个案子都办的格外顺利,孙旭东说就照她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不出五年,破格升高伙也不是没可能。
程与梵笑笑,同孙旭东应声:“那就借孙总吉言,以后还得承蒙孙总关照。”
此话一出,孙旭东表情实属诧异,瞧着程与梵,像不认识她一样上下打量:“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嫌弃铜臭味了?”
程与梵倒也实诚:“我想换个大房子,最好能带花园跟泳池,如果再能有个地下健身房跟空中电影院,那就更好了。”
孙旭东抽了口凉气,揶揄道:“你这是买房子还是买皇宫?”
程与梵笑而不语。
孙旭东拍了下她的肩膀“行啊,年轻人有梦想好,有梦想才能有动力,到时候房子买了,可得请我好好参观参观。”
程与梵顺话接下去“一定一定。”
....
早会开完后,陈燃敲办公室的门进来。
程与梵看她黑眼圈浓重,像一跟头儿栽进煤堆里似的,气色也不好,便从案前直起肩膀,人往后仰的问道:“你这是熬了几个通宵?”
“三个。”陈燃转了下脖子,咔咔直响。
“不要命了,这么熬?”
“没办法啊,最近律所太卷了。”陈燃俯身,手肘撑在办公桌上“前段时间不是新来了两个小姑娘嘛,我以为人家是普通人,搞了半天人家国外名校top5毕业,一个留美,一个留英,还分别考了律师执照,之前跟的案子,那翻译的叫一个溜啊,真的...她要不说中国话,单看译稿我都以为她俩是外国人。”
程与梵懂了,挑了挑眉:“受刺激了?”
陈燃长叹一声,嘴硬摇头:“那倒没有,就是有点卷吧,论资历我来律所时间比她俩早呢,怎么着混一声前辈,不为过吧。”
“我看你就是嘴贫。”程与梵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个提神醒脑的饮料递过去。
“谢谢老大——”
陈燃刚伸手过去,程与梵立马又收回来,抬起头跟她一本正经的说:“今天别再熬了,听见没。”
“我没事,扛得住。”
“你照没照镜子,你那脸跟被白骨精吸了阳气一样,你不要命无所谓,但你别连累我,到时候你住进ICU省心了,我被人在外面戳脊梁骨说逼死下属,你别害我,我还要做人呢。”
“那我就变鬼缠着你呗~”陈燃嘻开嘴,哈哈一笑,趁机拿过程与梵手里的饮料“师傅,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变幽默了?”
程与梵怔了下“有吗?”
陈燃扣开易拉罐,仰头喝了口“有啊,都会说白骨精吸阳气了还不幽默?我刚到律所跟你那阵儿,一说见鬼,你就跟我说建国后妖精不许成精,往后不准提鬼,现在倒好,自己提上来。”
程与梵没说话,陈燃鸡贼凑过来“师傅,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话音刚落,陈燃的头上就挨了一下。
“哎呦~”
程与梵拿笔把人肩膀抵开,正色道——
“进来到底什么事?”
陈燃揉了揉脑袋,这才不再耍贫嘴,回答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周六法援,您去不去?”
“周六?”
程与梵正思索,就见陈燃人畜无害的睁大眼睛说:“您要是有约会的话,那我就自己一个去。”
话音刚落,陈燃脚底抹油,呲溜一下就窜出门口,不怕死的撂下一句——
“千万别勉强!”
程与梵笑笑,不和她计较,转念却考虑这件事,的确是有段日子没去法援中心了。
...
下班回去的路上,程与梵绕到花店买了一束百合。
家里的花基本都是程与梵买的,其实时也并没有多喜欢花,但因为是这人买的,所以每一束她都很珍贵,原本她是想把这些做成干花的,后来发现程与梵买的频率实在太勤,几乎两三天就会买,家里的花瓶,就连拿来当摆设的装饰瓶,都插满了花。
程与梵把花给她,然后就去换衣服,再出来的时候,隐形眼镜就被她摘掉,换成了那个无框镜。
刚还在摆弄花束的时也,瞬间就被戴眼镜的程与梵吸引住了,
程与梵漫不经心的伸出手指,抵着眼镜中间的那条连接架,轻轻一推,便滑上鼻梁。
那一瞬间的动作,让时也颤了下,似乎眼镜的作用不是为了看清东西,而是用来成为某种衬托,衬托程与梵纤细的指节,精致的五官。
她游离的轻松自如,那样随意...便能勾起自己的春/心。
时也手里的花也顾不上了,跟着便朝她走过去。
褪去灰色西装,改换成吊带睡裙的程与梵,身线尤其妖娆,那些被西装挡去的弧度,让时也内心颤动,这些线条的弧度,都在夜深人静时被自己一遍遍领略。
她曾经觉得程与梵的西装挡住了那些好风光,但现在又庆幸被挡住,这样妖娆有风韵的程律师,应该只有自己见过了。
程与梵拎过笔记本,看着走过来的时也,十分自然的亲了亲她的唇角。
“今天可能要晚一点看电影了。”
“要加班吗?”
时也问她。
“嗯。”程与梵说:“有些东西还没处理完。”
她进书房没多会儿,就听见身后的门板被人推开,有个穿着吊带裙真空上阵的家伙蹑手蹑脚进来,拖着一张懒人沙发,就摆在自己身后。
她回身看去“你干什么?”
时也窝进沙发里“看剧本。”
程与梵能看出来时也是想陪自己“你确定要在这儿看?我今天可能会有点晚。”
“不要紧,我的剧本也很厚,不一定会比你早。”时也回答道。
程与梵没再多说,点点头“好吧。”
懒人沙发被时也蹭的挪到了斜角,这个方位,恰好能看清程与梵的侧脸。
微微蹙起的眉,无意间手指勾动发丝的随意,露出的耳朵粉的透明,时也痴恋的盯着她游荡的发丝,不是在她肩头扫过,而是在自己的心尖扫过。
时也无心剧本,心里像春风吹起野草,一波涌过一波。
她歪着身子,拧巴出一个妖娆的线条,恰好被回头的程与梵看个正着。
时也穿的清凉,又拧成这个弧度,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干净了。
程与梵不是木头,她们在心灵上有多契合,床上就有多疯狂,如果不是今天的工作真的太多,自己现在就该起身,不掐着她的腰,也该是探进....
从浴室到卧室。
时也又往旁边挪了点,媚态天然的朝程与梵投望眼,拍了拍那一点点多留出来的位置,嗲着嗓子问她——
“要不要休息会儿?”
程与梵笑意直达眼底,她起身过去,但没有休息,一手摘掉鼻梁上的眼睛,一手摸了摸时也的发顶——
“沙发太小了,你坐好,我去倒杯水。”
说完,程与梵就去倒水了,摘下来的眼睛被她放在桌子上,直到回来也没有再戴。
时也脸红的到脖子根儿。
她觉得自己疯了...
她承认自己是爱胡思乱想,但也不至于随时随地就想....
哪怕白天一个人在家,自己都没这样。
怎么一见到程与梵,就变禽.兽了?
而且...
她为什么摘眼镜...
时也:完了...
真禽.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