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晨科带籽安来看我。
他鬼哭狼嚎的声音遭到了多个值班医生的警告和制止。籽安淡定地推开他:
“昀哥,好些没有?什么时候回学校拿东西?你也算是英雄人物了,学校QQ群里都炸了。”
我无奈地笑:“其实就是个帮倒忙的……”
贺晨科凑过来,“谁说的?你知道那个柯科吗?其实我以前知道他,他是隔壁金融工程的。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他其实早就想举报了,但是你让他坚定了,他说算一个契机。”
我看着手上的输液管,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心总是复杂的。
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伶仃大学生独闯罪犯窝子,身边同学英勇举报,十年资助丑闻曝光!……”
我捂住耳朵,想隔绝贺晨科的鹦鹉学舌,但效果甚微。
籽安笑了笑,“这样挺好的,人就要有点儿自我意识。昀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国?贺晨科那边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哦……”我声音渐渐低下去,因为我还没有跟宁湛城说这件事。
关于我要和贺晨科一起去国外创业的事。
贺晨科父亲在国外预计上市一家新咨询公司,决定交与贺晨科发展。
他爸有意培养贺晨科的独立自主意识和自主创业能力,贺晨科很早之前就和我说过,他想和我一起干。
那个时候我就答应他了。
我的人生,我的未来。
我以后要走的路。
萧萧也打算出国当交换生,她学习特别刻苦,就为了得到能够出国交换的名额。
我都看在眼里。
只是……该怎么和宁湛城说呢?
我想起我之前给他写过的一封信,其实本来准备解决完赵淼冈的事再给他。
可后来,搬东西的时候那信搞不见了,而且,很多事情今非昔比了。
他会不会觉得我不愿意呆在他身边?他会不会觉得我不信任他?不接受他对我的好和安排?
我嗫嚅地应到:“先把准备工作做好,就交代一下家里……”
籽安会心一笑,“知道,你是不是在担心你家那位还有萧萧呀?”
贺晨科又凑过来,“对了,昀砸我都忘了问你了,你怎么跟你哥搞到一块去了?你这,法律不允许啊……哎呦媳妇儿,我错了……”
“说你是猪都侮辱了猪兄,”籽安用两根手指夹住他的嘴,然后对我说:
“其实你不用担心,因为他来找过贺晨科,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你的打算。其实你应该跟他说的,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咯。他人还不错,挺善解人意的。”
我愣住了。
什么?宁湛城找过贺晨科?
这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我都不知道宁湛城还跟贺晨科私底下接触过。
是那次吃面遇到之后,他就有意识的也关注了他们吗?
“他挺会照顾人,而且还那么有实力,他当萧萧的哥哥,一定会对你和你妹妹好的。”
贺晨科又一次艰难地凑过来,“昀弟,你别怕,那个家伙要是敢欺负你,我……我让籽安去揍他!籽安黑带……”
籽安打断他:“那个,你去叫护士来给昀哥换挂水的。”
贺晨科“哦”了一声,然后出去叫医生。
我看着籽安有意识支开贺晨科的动作,不知道她要说什么,静静地等着。籽安突然凑近我,神神秘秘地问:
“昀哥,你跟宁湛城谁攻谁受啊?”
我:……
籽安会心一笑,“应该是宁湛城吧。你可千万不要逆我CP啊!小心我脱粉回踩的。”
我:……
梅老师给我介绍了程义峰,是她以前的学生,现在在华盛顿当精算师。
梅老师和我说这些的时候很欣慰的样子,“人生就像走迷宫的,无论哪个阶段,其实一直都在摸索。一切都是值得的。老师相信你,我一直都看好你的,陈昀。”
我站在学校亭子旁的小溪边,向梅老师深深鞠了一躬。
“加油,好好干。”梅老师拍了拍我的肩。
离开学校的时候,我又一次骑着共享单车绕了整个学校一圈。
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样子,无数朝气蓬勃背着双肩包的同学们走在他们迷茫但有实感的路上,也有洋溢着青春光芒的孩子们在无数条校园的小路上开心的说笑。
多走一些路,就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那就是青春原本的模样。
陈昀,你还是那么幸运。
宁湛城带我回了他老家。
他又带我去了他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我这会儿才知道,当时经过的那个加油站的人,都是他们以前镇里的人。
宁湛城全程一直带着一个小盒子,我没有问。那上面贴了白色的封条,像是很久以前的东西。
是宁子庚的骨灰盒。
又是那片熟悉的芦苇荡。只是现在那些根和叶都已经长成精壮的模样,随风飘扬,像无数旗帜在向我招手。
我把手里的白色灯笼菊放到地上。我听到宁湛城的声音:
“哥,好久不见。”
那片芦苇荡静静的,风吹过,又响起熟悉的沙沙声。宁湛城的声音很稳:
“最后一次了。”
他把那个白色的盒子拿出来,把盖子打开,将里面的骨灰暴露在空气中。
然后风一吹,那些粉末便像泡沫一样,消散在了天地间。
是属于童年时期的宁湛城,那个稚嫩无措的孩子,噩梦一般的故事。
但也终于走向完结。
天空飞过几只轻盈的燕,尾尖划过几道芦苇的形状,万籁俱寂里,踢踢踏踏的脚步没有一点声响——
有的季节就是这样不动声色,但是它到来的那一刻终会被人知晓。
也许是某些冰雪消融,也许是某些久别重逢。
春天就是这样。
宁湛城把我的行李箱塞成了一个初学者包的粽子,我无奈地望着他:
“这些东西都可以托运的,不用放在这里吧?”
宁湛城:“不行,这些东西都是在飞机上可能用得着的,你这箱子本来就小,只是带了一点必需品。”
“哦……好吧。”
我转身撸了两把阿落,宁湛城轻轻地靠过,手里突然多了一张纸,在我面前晃呀晃,我把脸别开,“什么呀,这是什么东西?”
我夺过他手里的纸,只看了眼前面几个字,就迅速捏成一个团,放到口袋里。
宁湛城靠在墙边镇定地看着我:“嗯?”
我心虚地笑了两声,然后想着怎么逃过一劫。
“不是,城哥,你听我说……唉你等会儿!先把箱子关上……阿落要喂狗粮了……”
果然没有逃过。
第二天我腰酸背痛地从床上爬起来,尽量轻手轻脚地出来上厕所,然后就看到宁湛城正在把那张纸上的内容备份到电脑上。
我:……
宁总的报复心简直令人发指。
我想起写的那些东西,也觉得挺逗的,没忍住笑起来。
唉,陈昀你个傻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