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去几分钟，时间竟然如此漫长。
天空已经黑了，偌大的房间寂静无比，紧闭的窗户阻隔着夜晚的冷空气，房间逐渐涌起一股闷热气息。
容卷舔了舔嘴角，伸回舌头。
“好了。”
两个字，双眼猩红的江离瘫在床上，大口喘气，脑子嗡嗡的，听不清容卷在说什么。
这次，他有点食髓知味，脸上的热气散去，心脏跳的快，但心绪已经平静下来了，还大胆萌发出一点不甘心，自己“牺牲”那么多，为什么他只能瞥一眼对方的腿啊，他也想要看更多，现在这样显得他有点傻。
当他说出想法时，容卷轻声道：“你可以提啊。”
江离嘴唇动了动，想起对方身体不舒服，嘴中的要求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见他不说话，有点疲倦的容卷直起身。
“好啦，就到这里吧，早点休息，晚安。”他微笑关掉视频。
江离还沉浸在刚刚暧昧静谧的气氛中，对着已经黑了的屏幕下意识回了声晚安。
身上热气和黏腻的汗液让他皱起眉头，刚运动回家就应该洗澡的，没想到半路接到容卷的视频通话，加上刚刚的语言撩拨，整个人受不了，他抓起衣服火急火燎往隔壁浴室冲。
容卷意识模糊之际手机开始不断震动，他眯起眼睛看到容东堂发过来的信息。
【跑哪里去了？我不是让你弹琴吗？】
【到包厢501吃饭，快点。】
【不回消息？】
【容卷，谁给你的胆子？】
……
后面容东堂已经开始骂人了，但那又怎样呢？他只是缺一个炫耀的玩意，压根就不会担心自己没来是否出了什么事，他向来只看结果。
容卷忍住困意给他回复身体不适不吃饭了。
刚打完字，江离又发来一条消息，迷迷糊糊间他都忘记自己回了些什么，直接趟床上睡到天亮。
醒来后，窗边亮光刺眼，旁边站着一个人影，逆光看不清脸，等那人转过身，容卷才喊出名字。
“少爷。”赵意端着一杯温水递给他。“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这是你的药。”
什么药都不如沐医生开的药有用，但他不想让赵意担心，还是吃了，接着问：“我爸呢？”
“容先生已经回去了，他让我留下来等你醒来后一起回去。”
“没有别的了？”
“没有。”
“他没有生气？”
“已经气过了。”
“呵，真是小气，我好歹也是他儿子，我也是是人，人就不能生病了？”容卷自嘲说着，内心冷笑。
赵意没有评价，只是说：“我先去收拾东西，你感觉好后我们就出发回去。”
“嗯，麻烦赵叔了。”容卷掀开被子，双脚放在地上，拿起旁边折好的干净衣服往身上穿。
等早餐结束，他跟沐医生打电话说明昨晚情况，对方让他下去到医院抽血做个化验，容卷答应了。
中午十一点半，赵意提前一步去地下车库开车，容卷一个人提着东西往酒店外走，刚到前台 ，他看到一个身形优越、穿着校服的青年。
“江离。”
江离身躯一僵，转过身朝声音所处看去，然后撞进了那张无比漂亮的眼眸里。
容卷穿着一身黑色休闲服，戴着口罩和帽子，双手放进衣服口袋中，静静看着自己。
“过来。”容卷伸出手朝他挥了一下。
江离转身拿回身份证：“抱歉，不用办理了。”
他快速向容卷走过去，在对方呆滞的瞬间拥抱住他。
“你没事就好。”
江离的头压在他肩膀上，脸贴在他脖颈间，使劲蹭了蹭，微哑低声道。
他昨晚本就睡不着，跟容卷聊天聊着聊着对方就没有了声音，任凭他怎么喊都没反应，猜测对方是睡着了，但是想到容卷说身体不舒服，他担心的睡不着觉，当即买了第二天最早开往隔壁市的车票，然后找到度假村的酒店挨家问。
还好幸福度假村的高档酒店不多，他找起人来很方便，至少穿着的校服让前台对他说的话没有怀疑，保密措施做的不错，只是的确不认识容卷。
这个就是最后一家，本来还以为要跟前台软磨硬泡周转一番的，没想到容卷发现了他。
衣兜中的手机在不停震动，容卷松开他怀抱给赵叔回复消息，抬头问江离：“你怎么会来这？”
“我担心你。”
突如其来的关心，一种突破距离摆上明面上的关心，容卷内心一紧，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抵触感。
他不是之前说好了，就只是普通的关系，普通人的人能一打早跑过来找人吗？还是他做完的行为让他误会了？
容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道：“你买车票来的？”
“嗯，我坐的高铁。”
“回去跟我一起做车吧。”
前后不过三个小时，江离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隔壁市的风光刚下地就要回去，容卷内心复杂，他对自己的好又超出了规则的范围。
只是契约关系，江离展现出的已经不单单是身体上的关系里，仔细想想，在学校他对自己关怀备至的举动已然引起班上同学的注意，他无时不刻出现在他的周围，像只大狗子粘着自己，他不准备养狗，也不需要，这样下去，恐怕不到发情期，他就对江离失去兴趣。
那以后的发情期怎么办？
一旦真正产生实质性关系，还是单方面的情感付出被人玩弄，那他跟渣男又有什么区别。
江离如果真的喜欢他，这种由自己引导又由自己亲手结束的关系，他会产生强烈的负疚感，已经超出最初单纯的信息素交易了。
他很不喜欢。
他从心底抵触。
甚至不想跟那人产生身体上的接触。
就如同现在，他跟江离坐在车内，江离似有似无的跟他靠的很近，明明他旁边还有那么一截空间……他能很清楚感受到他臂膀传出一阵热意，这让他情不自禁僵住身体。
不想跟他说话。
也不想触碰到他。
容卷闭上眼睛假寐。
他能感受到江离那双落在自己脸上炙热的视线。
唉，为何会变成这样。
看来他得找个机会好好跟江离谈谈，趁着才刚刚开始。
下午三点，车稳稳停在溪润悦庭，容卷下车跟赵意告别。
赵意开车扬长而去，江离转动手指丧的钥匙圈，说：“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待会我骑自行车带你，还是在老地方汇合？”
容卷转过身抿唇：“不用了。”
“为什么？”江离急匆匆问道，“是我车技不行吗？我保证这一次跟第一次一样稳！”
自第一次带容卷骑自行车后他就跟上瘾似的，后面疯起来骑行的速度比较快，抓在腰上的手也更紧了，容卷不是挺喜欢的吗？
容卷：“……”
他沉默了下开口说：“我呆会要去医院一趟。”
江离瞪大的眼睛眨了眨，松气哦一声。
然后皱眉：“你的身体……”
“跟之前一样，只是需要检查，我还要去拿药。”容卷走到分岔口说，“我先走了，学校见。”
“学校见。”江离依依不舍盯着容卷离去的背影，心底失落，本来会以为容卷看到自己会很高兴，但他似乎没什么反应。
容卷回家换上校服，拿上身份证和书包先去了趟医院，沐医生早就腾出时间给他做检查。
“验血结果明天出，有什么问题我会给你打电话。”
“嗯，你上次给我的那个药我快吃完了。”
沐立泽从柜子中拿出新的一瓶放在他手上，说：“每吃完一瓶就到医院检查，这次刚好呆会一起做了，以防万一，下次我会把药提前三天寄给你。”
“好。”
“现在还有时间。”沐立泽看了眼手上的手表，微笑道，“讲讲你跟他的事吧，我很好奇，他是怎样给你充当抚慰剂的。”
*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时容卷才到达学校，不过他提前给老师请假说明了，所以点名时班主任直接略过他的名字。
江离还担心着容卷，他知道容卷在吃药，但具体的病因不知道，也不了解这个病严不严重，容卷虽然每次说的轻描淡写，药不离身，他也紧张。直到容卷进教室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正值下课的时间，他没忍住跑过去询问。
江离跟自己说话的瞬间，容卷很明显感受到周围许多投射过来的目光，他抬头看向接水的司琳，对方一脸姨母笑。
不止如此，旁边的男生们也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容卷顿时感到压力山大，回答江离的话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江离没有听出容卷对自己的冷淡，全都归咎在他身体不舒服上。
他离开，容卷拿出试卷写作业。
等到下课，他比谁都要早冲出教室往宿舍走。
洗簌结束跟绪舒他们打完招呼，手机铃声响起，看到屏幕上“榴莲”两个字，容卷抵触心底更严重了。
他拿起手机往宿舍无人的顶楼天台接电话。
江离：“你到宿舍了吗？”
容卷：“嗯，我已经洗簌了。”
说后半句话就是在提醒他要休息了，可江离完全没听懂一样，接着聊起来，语气遗憾：“今天没有抱抱。”
就是为了这个？
容卷长睫颤抖：“我说过，我需要的时候会给找你。”
所以不要当成一种依赖，跟谈恋爱似的患得患失，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我想啊，卷老师，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容卷打断。
容卷顿下脚步，语气复杂地问：“江离，你是不是忘记我们之前的约定了？”
天台上的风很大，容卷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他拢了拢衣领，等待通话另一边的回答。
江离呆呆坐在沙发上，这个时候要他说不是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他承认容卷可能会生气，他明白契约是不谈感情的，可动心这件事，谁也不能控制，何况他当初答应容卷的要求不就是因为喜欢他？而且现在比之前还要喜欢。
“我不能单方面对你好吗？”
“我不能单方面关心你吗？”
“我不能单方面喜欢你吗？”
江离捏紧拳头，漆黑的眼眸迸发出坚定的目光。
容卷摇头：“不可以。”
江离不解。
“江离，我不知道自己的哪一点会让你喜欢，但你太不了解我，我容易喜新厌旧，我容易反悔，我情绪不稳…你越是对我好，我越容易腻，甚至还会产生反感。”容卷自嘲道，“是不是就像是一种病？但我不是受虐体质，我只是情感比一般人更容易敏感，更容易缺失而已。”
“你要知道，你喜欢我，你对我的付出不会得到任何的回报的。”
“欺骗高中生纯洁的感情，我所剩无几的良心负疚感会很深的，我讨厌这种感觉。”
“当然，说到这个份上，如果我的话让你不舒服，你可以现在就结束这段关系，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我不会怪你，这段时间的关系你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江离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直接被一盆冷水泼的透心凉。
他好像太急了。
一直都觉得自己单方面喜欢容卷，对他好也没有什么错，但是他忘记容卷的感受了，他那么骄傲聪明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的心思，是他没有把握好分寸，让容卷产生了不适。
江离眉头紧蹙，他在木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最好的方法就是道歉，然后恢复之前的关系。
想到这里，江离握紧手机，低垂着眸说：
“对不起，是我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