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眉上烟火>第211章

  “皇帝!”大宗伯黑着脸,不轻不重斥了句,“你在说甚么!”

  宗亲们更是大开眼界,乖乖,太上当朝时也没像这样又哭又闹过,皇帝此举有失体统,太有失体统,像市井街头稍有不满便四处发疯的癫公。

  思及此,有宗亲交头接耳,皇帝如此狂躁,会否是脑子病了?

  月亮门下,被大宗伯斥责后的柴篌改发疯为委屈抽噎:“可是朕该怎么办?皇考陵被掘,太上又惹这般事在身,没有人可以帮朕,朕该怎么办?你们让朕来当皇帝时可没有说当皇帝会这样难,你们骗人……”

  宗亲们又瞬间了然,敢情皇帝不是脑子有病,皇帝是能力有限。

  毕竟也对,皇帝属于半路出家的二把刀,以前虽是受世家教谕,却本身连个嗣王都不是,各方面本事哪比得及被聘帝和大望四柱教养长大的睢帝,睢帝再不济,治国理政上也挑不出大偏大错来。

  宗亲心里清楚,睢帝当朝能力没问题,只是时运不济。

  “事多不愁办,”刘文襄四平八稳建议皇帝道:“此刻当尽快处理太敬皇帝骸骨被盗事,皇帝应传诸在事之人入殿应问,而后酌有司查办。”

  抽泣的男人仿若离了群的雏鸟,甫得人指点,立马点头如捣蒜,对刘文襄言听计从:“按照刘次辅说的办,正好大宗伯和众宗亲都在,诸位指导朕啊!”

  一出出戏在面前轮番出上演,乍看之下皇帝能力不足而对臣公言听计从,若是仔细剖析琢磨,会发现皇帝不过是扮猪吃老虎,他引导着臣公去提出去做对他最有利之事,得了好处则属他,若事情搞砸,他能把责任全部推脱给别人。

  歹毒阴险莫过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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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要见外臣,自不会披头散发在寝殿,他进去收整仪容,这厢柴睢扶大宗伯转移往宣汨殿正殿。

  大宗伯不让柴睢扶,自己拄手杖慢慢走,拉柴睢弯下腰来低语:“皇王究竟作何打算?”

  柴睢摆摆手,一副息事宁人模样:“孤来头如何您最清楚,只是孤碍了人家事,总要被人找个由头解决掉,偏偏孤不想死,也不想被囚禁终生。”

  说这话时,她看了眼走在大宗伯侧后方的李清赏。

  宗亲们一溜乖觉让在两旁等太上和大宗伯先进正殿,故而距离拉开,听不见二人低语,大宗伯道:“当年二十多道核查验证,皇王血统如何老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只是今日能善了?你两位不是寻常人家姐弟,若动刀兵,恐引江山社稷不稳,祸起萧墙,前车之鉴,不可不惕。”

  “姑奶奶放心,孤心里有数,”柴睢弯着腰和小老太太说话,认真得好似在商量皇位继承人,“方才在里头说把李清赏添进孤玉牒的事,姑奶奶莫当顽笑听,是认真的。”

  说话间来到正殿,马宝楠已飞快安排人摆设好桌椅茶水,大宗伯手拐磕磕她要坐的交椅,停下脚步抬眼看过来:“北山可允?不告而成家是为无后,倘北山已允,老臣绝无异议。”

  小老太太掌宗府,一如既往恪守礼制。

  “孤日前刚从北山归,母亲不仅同意,还因她将出远门,特意把宝印给了李清赏保管。”柴睢说起这个颇为得瑟,抬手示意随后过来的李清赏去坐大宗伯后面,边继续同大宗伯说话,“回头若是需要北山盖章,您直接差人去梁园就好。”

  彼时李清赏正从两把椅子间路过去后面坐,被大宗伯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

  她有眼力价,绕过椅子后乖觉给老人家斟茶,说实话,她暂时不明白柴睢为何要此时在大宗伯面前提起她,但柴睢这样做定然有柴睢的道理,最起码方才在内殿时,大宗伯帮柴睢拖延时间,等来了刘文襄。

  那厢宗亲们三三两两出来,按规矩礼制分坐正殿两侧,他们交头接耳说话,大宗伯坐在椅子里,同样在和站在她身边的太上言语:“皇王既这样说,老臣心里便也有数了。”

  出乎意料,她老人家又半转过身来对身后人说了句:“倘小娘子不嫌弃,回头得空,老身请小娘子吃茶。”

  柴睢背着手也抬眼看过来,李清赏倒是不卑不亢,察颜观色间眯起眼睛笑得甜:“老人家请吃茶,小人时时有空的,只是小人粗鄙,倘吃不出您茶水好赖,您不兴怪我。”

  她近来闲赋,差事没有着落,可不是时时有空。

  大宗伯薄而冰冷的嘴角似有若无勾了勾,起码看起来算是笑了一下,道:“不会怪,北山好茶叶无数,下回你再去,给我带些作赔偿就好。”

  一提起北山,李清赏就想到此刻被她揣在怀里的太上宝印,至今没明白圣太上究竟是何意图。

  随后刘文襄出去又从殿门外进来,大约是交待妥了外面事,过来与柴睢和大宗伯说话,他示意了下被马宝楠安排在角落里的朱季读,问:“那人是谁?”

  柴睢仍旧负手而立,看了眼坐在角落里吃点心喝茶的陌生男子,甚至有心情打趣自己:“柴篌给孤找的新爹。”

  “殿下,”刘文襄两道灰白而粗硬的眉毛一拧,典型的老古板模样,语气有些冲,“您正经些好。”

  天下人公认,世间能当太上称“父”字的,有且只能有林敦郡王。

  大宗伯替皇王解释道:“刘次辅莫急,你入殿之前,我们正滴血验亲,皇王和那人血液相融,此中原理老身暂且未能琢磨明白。”

  “原来如此,”刘文襄看眼太上,语焉不详应大宗伯道,“无论怎样难解其理,终究世间万事有其本质,且再看看罢,许过会儿大宗伯便可通晓此中因果了。”

  这厢正殿里君臣在闲话,那边内殿中柴篌也没闲着。

  “刘庭凑还是不肯来?”柴篌一张脸铁青,“刘毕阮呢,可曾联系上那蠢货?”

  马宝楠手脚麻利为皇帝穿龙袍挂玉带,边低声回答:“我们派出去的人一概被拒在国丈府门外,首辅今日天不亮前病情恶化,国丈府上下紧张不已,据说府里把素帐都已准备下。”

  柴篌大诧:“他要死?”

  “不像那么回事,”马宝楠低眉垂目分析道,“事到如今,奴婢觉得国丈似乎和梁园达成了甚么协议,小刘大学士今日本该与禁卫军一道去梁园的,早晨突然被关在家里联系不上,只能说明首辅成算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