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可, 林溪和她其实没什么交情,最多也就是交易的次数多了、楼道里见面的次数多了,在鬼里面算是比较能谈话的一个。而且, 她也最像人。
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人类。
她根本不清楚林溪是什么, 所以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孙可可刚刚说的话里面明显带了点不一样的意思。让林溪瞬间就和之前陈胜说的话对应了起来,是“ta们要和委员会一起组建这个副本的”。
林溪推测过,它之一指的是医院, 另外一个就是孙可可。她这段时间也旁敲侧击过孙可可,但是孙可可表现出来的就是傻白甜, 完全不明白林溪说什么。面对医院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闹鬼事件, 她也觉得是莫名其妙,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鬼。
别的鬼是在演,是明知道自己是鬼偏要说没有鬼,孙可可则是真心这么觉得,她真把自己当个人。
所以在孙可可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林溪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想到了自己之前对孙可可的猜测,要么是失忆症要么是精神分裂。现在看来, 精神分裂的可能性比较高。
孙可可在林溪问出这句话之后,竟然还想着装傻, 在黑暗中,林溪看不见孙可可的表情。可孙可可,说不定能清清楚楚看到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神情。孙可可并没有拍手或者“嘿”让楼道里重新散发光明, 她在黑暗中说:“林溪,你说什么呢, 我就是孙可可啊,不然还会是谁。”
确实不是孙可可。
如果真的像孙可可说的那样, 她应该会直接说:“神经。”
“别装了,你和孙可可的区别挺明显的。”
黑暗中,只有一点猩红在燃烧,孙可可还有心情抽一口香烟,因为她的动作,那一点要暗下去的猩红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明亮。孙可可笑了声:“看来真的骗不了呢,不过呢我也没说假话,我就是孙可可。”
那就是精神分裂石锤了。
还特意把自己给她安排一个病症,林溪都怀疑孙可可是真的有病。孙可可抽了一两口香烟,就扔在了地上,用拖鞋把它给踩灭了。看得出来,这个孙可可没有那个孙可可喜欢抽。
黑暗的环境里,沈桑柠偷偷摸摸靠了过来,覆盖着林溪的手背,告诉她有自己在不要担心。林溪干脆反手扣住了沈桑柠的手,把她拉下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孙可可是鬼,这些事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她直白的说:“我其实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不然也不会让另一个孙可可跟你发展出友情来。在她心里,你还挺重要的。”
“啊?”
林溪忍不住吭了一声,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在孙可可心中挺重要。孙可可为啥会有这种想法?自己……呃,一个天天坑她钱的奸商……孙可可该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吧?
就是说,林溪这一声也听破坏气氛的,让现在的孙可可说话的心思都没了。但该说的还是要说:“我同意构建副本,也是因为想给孙可可带来不一样的体验。你也看出来了,孙可可想要逃离这里,但我不想。她做的实在有些过了……如果你们自己逃出去,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你们带上另一个我,事情可能会变得没这么简单。”
孙可可拍了一下手,这一刻林溪才发现,孙可可拍手的样子也和平日里不大一样。
平时的孙可可是大大咧咧的,和林溪拍手有一些相似,但现在的孙可可是慵懒的,拍手也是轻轻的。她在光明里走出了楼道,前往了三楼。
林溪等人走了,才朝着沈桑柠撒娇:“老婆,拉我起来。”沈桑柠把她拉起来之后,林溪又得寸进尺:“老婆,背我。”
“林溪坏。”
聪明柠柠如同笨蛋柠柠那样,说着她坏,林溪却露出了笑容来:“笨蛋柠柠的时候我还背过呢,你现在背背我怎么了。”她这么胡搅蛮缠,沈桑柠只能把她背在了身上,带着她一块往四楼走。
沈桑柠背的很稳当,一点都不像是活人的时候。
林溪背了沈桑柠那么多次,当然也试过让沈桑柠来背背看自己。沈桑柠拒绝了好多次,等林溪使出无赖大法之后终于没了办法,只能尝试着把林溪背在身上。
她背对着林溪,蹲了下去,林溪靠过去,伏低身子落在她背上。沈桑柠就抱住她的腿弯,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把林溪背起来。林溪其实没那么重,沈桑柠也背的起来,不过也仅限于背的起来,踉踉跄跄晃几步,已经是沈桑柠的极限了。
在摔倒之前,林溪赶紧从沈桑柠的背上跳了下来。
但沈桑柠背了几步路,还是有些气喘吁吁,干脆坐在马路牙子上喘气。林溪就蹲在她面前仰面看着她,沈桑柠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戳戳林溪的脑袋:“你真是坏心眼。”
看到周围没人在,林溪还会握着沈桑柠的手,亲了亲她的手指尖,嬉皮笑脸说着沈桑柠该锻炼了,不然真的背不动自己。
愣是没想到有一天,沈桑柠不需要锻炼,都能把自己轻轻松松背在背上。
沈桑柠一路把林溪背回了房间里面,等落在床上之后,林溪反而伸手去戳了戳沈桑柠的脸颊。沈桑柠楞了一下,只对林溪露出笑容来:“林溪,怎么了?”
“老婆,你才是怎么了?”就如沈桑柠了解林溪一样,林溪也同样了解沈桑柠。
沈桑柠刚刚在孙可可出现之后覆盖住了她的手背,沈桑柠虽然一直都喜欢和林溪贴贴,但其实并不习惯当着别人的面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林溪都看出来了孙可可不是之前的孙可可,没理由沈桑柠看不出来。
所以她是知道的,面前的孙可可不对劲,那么……孙可可也是看得见沈桑柠的,她明知如此,还是当着别人的面和林溪贴在一块,显然是因为心中有一些不安,想要得到林溪的肯定。
如果是笨蛋柠柠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足为奇,但是是聪明柠柠,所以才会有让林溪察觉到不对劲。
沈桑柠沉默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瞒不过林溪,只能叹了一口气:“孙可可那是精神分裂吧。”
“看起来是这样,可能是因为原本的孙可可没法好好扮演人类,所以她才分裂出来一个孙可可,希望这个孙可可可以好好扮演好‘活人’这个角色。”
规则怪谈世界的鬼对于扮演活人都是有一定执念的,林溪不知道原由,不过这一点倒是很容易发现。本来就有精神病在精神病院里面的鬼,因此精神分裂出来一个作为“活人”的自己,也不奇怪。
一开始林溪也不知道沈桑柠突然提起孙可可精神分裂是为什么,但马上就反应过来。沈桑柠的意思是……即便和孙可可的情况不同,实际上沈桑柠也分裂出来了一个自己陪伴在林溪身边,她也开始担心了起来。
林溪精准的把控到了沈桑柠的担忧,于是往沈桑柠那边靠了一点:“柠柠和孙可可的情况是不同的,孙可可是精神分裂,但柠柠是失忆症!而且我很确信,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柠柠!”
林溪有着小动物一样的直觉,这才能飞快就发现了孙可可的不对劲,她一开始是真的怀疑过沈桑柠的状况,可她可是林溪啊,只要看一眼沈桑柠就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沈桑柠本人。
“不管是笨蛋柠柠还是聪明柠柠,对我来说都是柠柠。正是因为有柠柠在,我才能活下来。”她将脑袋靠了过去,和沈桑柠的抵在一块。沈桑柠听到她的话,小声咕哝了一声:“不是笨蛋柠柠。”
沈桑柠微微抬起头,稍微后退了一些,就看到了林溪的眼神。林溪总是说自己的爱意是藏不住的,只要自己看向她,就满眼都是浓浓的爱意,林溪说的一点也不错。
每次看到林溪的眼睛,她就会想到波德莱尔的诗——你的明眸是映现我灵魂颤动的湖,我那成群结队的梦想,为寻求解脱,而纷纷投入你这秋波深处。
沈桑柠是个学霸,自然清楚波尔莱尔原来的意思并不是歌颂爱意,这位名人在探讨善与恶、时代的浪潮,但沈桑柠却读不进去,每当读到这个译文就想到林溪。
是她狭隘,是她将波德莱尔的原文落了俗气。
但神啊,这句诗是多么贴合她的心境,哪怕堕入到最幽深的黑暗里,她也毫不惧怕。
林溪是多么神奇的一个人,每当自己陷入到困惑的旋涡里,她就会用一两句话抚平自己所有的动摇,让她无惧于世界万物。沈桑柠不想再暴露自己更多的心思了,就转移了话题:“林溪,对于架构人的事情你怎么看?”
听到这个提问,林溪就知道,沈桑柠在引导自己思考。她现在还真不是一个全然的笨蛋,她也是会开始自己解题思路的小聪明蛋了!
林溪露出了一抹小骄傲:“柠柠,你不要小看我,我也成长了很多的!”
她知道啊,沈桑柠全都知道,林溪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在记忆回笼之后,她就发现林溪真的成长了很多。
林溪开始了自己絮絮叨叨的分析:“今天那个孙可可肯定是诈我们的,搞不好这次的副本真正的架构人并不是今天的孙可可,而是平时的孙可可。”
“很明显的,平时的孙可可才是那个想逃的孙可可。今天的孙可可,是绝对说不出‘不自由毋宁死’这样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