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巷离小公寓并不远,下午的风慵懒撩人,密密匝匝的人群不知道藏在哪儿躲闲,马路上车辆并不算多,宋识舟很快便回到了小公寓。
她把车停在楼下,露天停车场就一点不好,阳光透过挡风玻璃加倍的直射进来,宋识舟的脸被晒得很热很热,不是暖,而是一阵有些难耐的燥热。
她的嘴唇被咬破了,上面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血痂,血腥的味道缓缓弥散在口腔里,被人入\侵的感觉还很鲜活,让她想到了刚才那个活色生香的吻,
白小姐专注的吻她,仿佛天地间的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好像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只剩下这双与她反复纠缠的唇,
她在冷静的,发疯。
那人白色的发丝肆意飞扬在微凉空气中,激烈的交缠间,宋识舟仿佛听到了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唇舌被反复吮吸的感觉依然鲜活生动,白小姐精准的吻过她口腔的每一个敏感点,她是如此熟悉,如此直接,如此冷静的表达着她的爱。
那是一种冷静的疯狂。
不知为何,宋识舟突然有点渴,她在车里缓了一会儿,拿出了一瓶水喝了几口。
小公寓的电梯坏了,其实已经坏了有一段时间了,住在小公寓的弊端就是这样了,业主的各项权利永远得不到保障,陈汀劝过她换个地方住,她嫌搬来搬去很的麻烦,所以就一直没有答应。
一楼的电梯口大大的敞开着,里面堵着好几个维修工人,附近还站着几个业主,
“都修了一上午了,什麽时候能修好啊”
“我家住在十三楼,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呢,你这不是耽误事吗”
“每年物业费也不少收,这电梯都用了十多年了,不能换一个”
物业急得满头大汗,
“快了快了,再等五分钟,准修好了。”
有人抱怨,
“五分钟五分钟,都说了多少个五分钟了,也没见你修好啊。”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最後一个五分钟了。”
…
宋识舟住在七楼,这楼层不高不低的有些尴尬,她决定直接走上去。
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她都有一直在坚持锻炼,哪怕再忙,每天下班後也要在健身房呆上半个小时,按理说只是七层楼而已,还不至于让她感到疲惫。
或许是刚才的吻耗费了她太多力气,只爬到五楼她就停下来了。一个大姐路过她身旁,看到她微红的一张脸不禁闲闲笑道, “年轻人,平时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才五层楼就累成这样了以後结婚了可怎麽得。”
大姐背着手,边说边走了。
宋识舟竟然有点庆幸。
这个大姐应该是个beta吧,没有闻到她身上浓烈的信息素味道。
她不是被爬而弄得脸红心跳,她是因为白若薇才脸红心跳,
那个疯狂而迷乱的吻彻底扰乱了她的心神,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白若薇傲慢的侧脸,那样冷静的神色,冷静的疯狂与沉沦,
让她那颗想要舒缓的心,克制不住的狂跳着。
在春风里,白小姐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她的心口,风呛进宋识舟的喉咙,绵长的吻终于结束了,可是这个吻余韵还在,白若薇骨节分明的手爬到她的心口,炽热的掌心下是她的心跳,
她轻笑一声,她说“识舟,你骗人。”
“你的心跳的很快,你没有你表现的那麽冷静,你明明乱了。”
她挑了挑眉,仿佛胜券在握,其实连手都在颤抖,
和宋识舟的相爱,是白小姐打过的最专注,最努力,也是最艰涩的一场战役,
“你也不想和我分开吧。”
一瞬间,万籁俱寂。
宋识舟在楼道里缓了缓,一口气爬到七楼。
小公寓似乎还缠绵着几分月桂的气息,在客卧的那张小床上白小姐昨天留宿的那张小床,
她顺手收拾了一下。
房间里没有开灯,可是夕阳已经落下来了,不知不觉间竟和白若薇纠缠了那麽久,餐厅小又黑,可是她却没有开灯。
她分不清逐渐加速的心跳是因为对黑暗的恐惧,还是因为别的。
因为谁
感情从来不是一个着急就会有结果的事情,她想把两人相处的过程拉得再长一点,毕竟只有想清楚了,才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才能够明白自己为什麽要站在那个人面前,才能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可是白小姐,好像向来是快准狠的人。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知道自己要付出什麽,知道自己要怎麽做,所以她不说废话,不拖泥带水,
宋识舟咬着唇,心里传来了一阵异样的感觉,
餐桌上摆着一个手账本,牛皮扉页,长长的书签随意的垂下来,宋识舟起身,把那个手账本拿起来打开,
里面记录着她最近一个月的开销,现在电子科技如此发达,记账的app多如牛毛,她却还保持着这个有些传统的爱好,
因为她心乱时,总喜欢写点儿些什麽,
比如这一页,是她画的白小姐,
淡蓝色圆珠笔组成的一团线,很随意,在粗黄的纸张上变成一个很模糊很模糊的侧影。
她的手用力的按在上面,在看到这张画的瞬间,她便抑制不住的想起了哪个疯狂的时刻,
mia其实到的很准时,只是被那个狂放的吻吓得站定在原地,在行人好奇的目光中,白若薇最终还是松开了她,
紧接着又在她的嘴唇上深深咬了一口,
很用力,很疼,好像破了流血了,宋识舟吃痛的皱眉,热辣辣的,在她的唇上留下一道血痕,
白小姐的嘴唇上同样满是血痕,
她的笑因为唇间的血迹愈发美丽起来,可能是宋识舟的血,也可能是在亲吻间她自己的血,一抹红缠绕在她的舌尖,她的表情餍足而瑰丽,
mia无声的站在车旁像是在催促,白若薇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那件黑色小西装被白小姐穿得像裙摆,她的笑在空气中打了个转儿,有点疯疯的,
“识舟,我要走了,下次见,”
下次见的原因是她要出差一阵子,
很微妙的一句话。
她没说我会来找你的,你一定要见我,而是说下次见,
就好像是笃定,她一定会和宋识舟再见面一样,
“你要我们重新思考一下彼此的关系,可我的答案一直以来都是那一个。”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都不会改变的答案。”
疯子的话永远都是最可信的,因为在疯子面前,
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
……
或许是因为白小姐暂时离开的原因,宋识舟的生活逐渐平静下来,没过三天,甜水巷的大姐就给她打来电话,说是可以房子的事可以确定下来了,
“我女儿出国着急用钱,可以先和你签个为期三年的合同。”
大姐家的这处铺面,无论是地段还是装修都是糖水巷内数一数二的,宋识舟火急火燎的过去和她签了合同,按了手印後,大姐又拉着她的手好好嘱托了一番,
“这房子本来是我们自家准备开个小店的,就我家这地段,不是我吹,租到就算是占便宜了。”
“我看你是个小姑娘,年纪和我女儿差不多大,所以才把房子租给你的。”
这大姐的话三句一句也没离开她闺女,看得出来母女感情应该挺不错的,
宋识舟笑了笑,那大姐挽着她的手,继续说道,
“哎,现在的年轻人不容易,你开这个工作室家里同意吗,你爸妈没给你什麽支持”
原生家庭对于识舟来讲算是半个禁忌,通常情况下她都懒得讲起,看着大姐好奇的面孔,她点了点头,准备随便划过去,
“我家里人知道的,她们都挺支持我的。”
“那就好。”
“我和你说啊,这墙面你要重新粉刷的话,一定要用贵一点的油漆,不然对墙体是有腐蚀性的,我丑话说在前头,交房子的时候什麽样,你还给我的还得是什麽样子啊。”
宋识舟点点头,
“这些事情您放心,咱们合同里不是都写得很清楚了吗,我会注意的。”
说完,她从手提包里拿出来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送到大姐面前,
“姐,我特感谢您能把这个房子租给我,一点点心意,还请您一定收着。”
那大姐哎呦一声,有点震惊,
里面装着的,是一对十分精致的双耳瓶,
刚才还拉着人家狠挑了一顿刺儿,现在就收到这麽贵重的礼物,大姐有点不好意思,
“咱们正经做的生意,你还准备什麽礼物呀这弄得…”
虽然一副不想收下的样子,那大姐还是十分诚实的端详起这对瓶子,确实很漂亮,花纹也很细腻,上面绘着一束白梅,在遒劲的黑色枝叉间,显得美丽而清冷,
那大姐有点惊讶, “这是你做的”
宋识舟点点头,又觉得如果说是她做的好像有些不准确,于是开口解释道
“上面的花是我画的,”
那天和白若薇分开後,她总记得她那个平静的笑,觉得和春日里即将凋零的一簇梅花很像很像,
淩厉而疯狂,好像带着些末日般的美感。
大姐有点震惊,
“这麽仔细的纹路,你这是怎麽画上去的我听说瓷器分为上釉彩和下釉彩两种,你这是”
宋识舟笑笑,
“是上釉彩。”
她搬来两把椅子,耐心的给大姐讲解起来。
她发现自己好像对妈妈一类的人都特别耐心,上了年纪的年老女性,用好奇或欣慰的眼神打量她时,她的心中,就会不受控制的涌上一道异样的情感,
她觉得有些新奇,又本能的有点恶心排斥,
宋识舟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或许是因为陈汀找到她太晚,而她在宋女士的面前,又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半分正向的反馈吧。
大姐走後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工作室,联系了一家喜欢很久的装修公司,预计小半个月後正式开业。
还有招聘的事情,她现在需要招募一个客服对接客户,要是她一个人既忙作品又忙销售,那她就是长了八只手也肯定忙不过来。
招人的事情先不着急,宋识舟在门口贴了一张招聘gg,留下自己的电话号,便准备慢慢的等消息。
……
宋识舟找到那家装修公司相当给力,专业的室内设计师根据她的要求交出了一套新中式风格的装修方案,两百平的店面分为展区,休息区, diy手工区,每个区用颇具古风意味的订制屏风隔开,再加上角落处各式各样的书法灯,一种清冷超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工作室就这样顺顺利利的开业了,宋识舟在日历上查了好久的良辰吉日,孙梦晨知道後给她好一顿调侃,说她小小年纪怎麽这麽迷信。
牌匾是订制的木头牌匾,上面刷了一层亮晶晶的防蛀油,店名是烫金色的,叫做泥魂。因为宋识舟觉得每一个在她手下诞生的花纹和瓷胚,好像都拥有了真实的生命一样。
她告诉过陈女士,她的私人工作室不想要太多人干预,陈女士大方开明的家长,满口答应了下来,
“但是开业那天,总要允许妈妈过去看一眼吧。”
宋识舟答应了。
工作室的位置很好,进入糖水巷一百米後便能看到亮晶晶的玻璃了,她给孙梦晨回了一条短信,说“这地方是不是还行,没有辜负你操的那些心。”
孙梦晨没回她,倒是陈女士的车先到了,陈汀虽说人要来,可是真到了开业那天却因为别的原因耽搁了,只是给宋识舟去了个电话,
她的秘书特地开了一辆颇为低调的黑色系商务车,虽然陈汀人没到,不过东西到是带来了很多很多,孙秘书甫一下车,带过来的东西便挤满了工作室的门脸,
宋识舟有些无奈,对着电话讲到, “妈,你也带来太多东西吧”
陈女士笑笑,
“你要开瓷器工作室,我对这方面又不太懂,所以只能托懂的人送你一些用得上的东西。”
全套瓷绘工具,陈女士应该是做过功课,除此之外,还有一尊来自赵大师的珍贵作品,孙秘书说这是陈女士和赵大师是好朋友,这尊瓷是赵大师的得意之作,
“赵大师为人孤傲,满内城除了陈议长以外,谁也别想从他那里拿作品了。”
那尊白小姐半月前送来的青花瓷瓶正摆在展柜的C位,在温柔的暖黄色灯光下,晕开一圈又一圈极美极柔和的色彩,
宋识舟笑笑,没说话。
孙秘书眼尖,一眼就看到那尊瓷器,他愣了一下,吹牛被人当面揭穿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了,不过他是职场老油条了,咧嘴笑了一下,跟没事儿人似的。
宋识舟对着电话那头笑了笑,
“谢谢妈妈。”
淡淡的四个字,陈汀的心里却听出几分别样的酸楚,
“识舟,”
陈汀哽了哽,
“有你这样的女儿,是我的骄傲。”
宋识舟的心因为她这样的一句话,紧跟着跳了跳。
孙秘书没留多久,不过剪彩时来了更多人,
小孙总本来在谈生意,百忙中还是抽空来了,她祖父孙老爷子自然也来了,这老人家是瓷器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有瓷器界的龙头大师登场,这间名不见经传的工作室便在业内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大家纷纷猜测幕後主人的身份,甚至还登上了当天的微博热搜,
幸好有新招的助理小赵帮她分担,不然她一个人肯定要忙不过来了。
上次苏子卿送的花被宋识舟搬到了新的店里,这花送来的时候给了很多营养剂,所以即使过了小半个月依旧开得十分精神,
一阵淡淡的草木香飘了过来,宋逢玉不知何时来到了识舟的面前,
她手里捧着一束馥郁的鲜花,淡笑着递了过来,
“识舟,恭喜你的工作室顺利开业,这束花是我送你的礼物。”
微凉的花瓣蹭在她的脸上,毛茸茸的柔软触感,宋识舟看了一眼,最多是橘黄色的车矢菊,夹杂着几朵粉白色的百合,总体是鲜艳温暖的颜色,与玉姐这种只喜欢黑白灰色调的品味并不搭噶。
宋识舟和她抱了抱,
“谢谢你,玉姐。”
宋逢玉笑了笑,可是又下意识的觉得,她和识舟好像好久都没这样拥抱过了。
识舟的瓷器工作室终究开始开起来了,虽然她不想看到这个局面,不过既然识舟想要做,那便让她去做吧。
她的眼睛垂了垂,在店里四处转了转。
一盆白色玫瑰怡然开放着,宋逢玉下意识的想到一个人,
她凑到花朵旁边,低下头,嗅了嗅,
“好香。”
“识舟,这花是谁送给你的开的这麽好。”
宋识舟淡淡道,
“是苏子卿送给我的。”
宋逢玉笑了笑,因为这个预料之外的答案,
反正只要不是白若薇,是谁都行,
她语气轻松,
“苏子卿怎麽想起来送你玫瑰花你们又打赌了,她输了”
“不是的,玉姐。”
宋识舟笑着道,
“那天苏子卿看我小工作室刚安顿好,便说要给我送花庆祝,我说了不要,结果她还是送来了好多好多,”
识舟的眼神落在窗台上,
“窗上摆的那些和这两束花,都是她那时候送来的。”
“这样。”
“不过你们是好朋友,庆祝朋友开业送玫瑰,是不是有点奇怪了”
宋识舟回答道,
“可能她是随便买的吧。”
逢玉点点头,
“我听说这几天内城举办了很多联谊舞会,是有点交往意思的那种,识舟,你没去参加吗”
宋识舟摇摇头,
“我最近一颗心都扑在工作室上,没有关注过这些事情。”
“其实你和谁在一起都好,不管是结婚也好,还是在一起也罢,只要不是那个人…”
宋逢玉的眼睛垂了垂,
只要不是白若薇。
宋识舟原本在擦拭瓷器,听到她这样说,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玉姐,和谁在一起是我的私事。”
宋逢玉擡头,缓缓对上她的视线, “我不是要干预你的私事儿的意思,我只是…”
小赵本来在她们後面扫地,似乎是见两个人的气氛有点奇怪,便插了一句,
“哎呀,现在都什麽年代了,已经婚姻自由啦,反正只要没在同一张户口本上,都可以领结婚证吧。”
宋逢玉一顿,
确实。
只要没在同一张户口本上,就算是相处了快二十年的朋友,也可以走入婚姻的殿堂。
她和识舟,唯独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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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孙秘书:哎呀赵大师的瓷器全天下只有我们陈议长才能拿到捏,
小宋:请看展示台。
孙秘书:…我眼瞎,什麽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