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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其实并不太记得自己的生日。

  月份是记得的,但是确切的日期我一直忘记,以前布鲁斯会将我的生日设定在备忘录里,所以不必记得。现在他已经死了,我手机的备忘录里也只有他的生日和忌日。

  穿过平行时空的界限,我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在哥谭满是垃圾的肮脏小巷落地,又感叹了一番领主的世界。

  穿过一个帮派火并现场,我走出了犯罪巷,往冰山会所走。

  这时手机又响起来——联系人是伊芙琳。这个名字太久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第一反应还有些恍惚。

  “你养在我这的猫死掉了。”

  她还是那么直白。

  寻猫的委托,那只猫是在韦恩宅找到的,养在伊芙琳那边,一养就是十年。偶尔她会给我发些照片,我有时会回复,有时不会。

  “怎么死的?”

  “自然老死的,她年纪也够大了。”伊芙琳罕见地表现得有些难过,“毕竟是猫,算比很多人的命都要长了。”

  记忆中已经想不起那只猫的样子了,只依稀记得是白毛,眼睛是蓝色的。本来想着先在杰森那找车回去,但我的脚步一顿,对伊芙琳说:“我去你那边一趟。”然后挂断电话。

  来生还在老位置。五年前被砸店过一次,重新装修后,一直都保持原样。

  吧台的花瓶改成了嵌入式,防的就是被猫推下来打碎,木制的吧台一角满是猫的抓痕,看来它最经常呆的地方是这里。

  伊芙琳看起来没有怎么变老。

  她看见我后笑了笑,眼角还是长出些新的细纹。我不知道她确切的年纪,或许四十?或许五十?反正没人能知道她的年纪,就好像从来生建立之初她就存活于世。

  “好久不见,大名鼎鼎的V。”她开口说,神色既稔熟又冷漠,带着哥谭人特有的距离感。“怎么会突然主动来见我,韦恩家的饭又不好吃了吗?”

  “我只是怕你给猫哭丧,哭到晕厥过去。”

  她哼了一声:“要来点什么?”

  “不了,不想喝酒。”我沉默了一会儿,“有照片吗?”

  “什么照片?”

  “猫。我已经忘记那只寄养在你这儿的猫长什么样子了。”

  我低估了她对猫的热爱。伊芙琳何止有照片,她简直有一整个装订好的相册。那只猫脸很圆,白长毛蓝眼睛,耳朵和四肢是重点色,头总是昂起来,像个傲气十足的女王。

  正翻阅着猫的照片,我又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有人上门,现在的时间对于喝酒来说太早,对于买醉来说太迟。

  我抬头看了一眼伊芙琳。

  她靠在吧台抽烟,稍微耸肩:“2023年,昨日重现。”

  听脚步声我就知道,来的人是杰森陶德。真是罕见,我不主动去找他,他反而找到我了。

  他拉开我隔壁的高脚椅坐下。

  杰森陶德没有穿西装,而是卫衣夹克,下半身是工装裤和战术靴,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他们的时间都半永久固定在了如今的生活,像罪犯一样打击犯罪,又像护卫一样守卫哥谭。唯一改变的人是我。

  我没有开口说话。

  杰森陶德也没有。

  像是先忍受不住这种尴尬的沉默,他首先开口,语气有些僵硬:“你最近在干什么?”

  平行世界和地狱的事情都需要隐瞒,于是我谨慎地回答:“在看呼啸山庄。”

  他身上那种冷肃的气质忽然软和下来,抬眼偷偷看我。我知道他也看过这本书,因为我在他床上发现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老款的mp3、半张黑胶唱片、以及几本爱情小说。傲慢与偏见,呼啸山庄,阁楼上的疯女人……他外表凶悍健壮,却有一颗纤细脆弱的心,有如玻璃一般。

  我喝了口水,压制我心底飙升的破坏欲。Alpha的本能,看到一枝漂亮的花就想尝试折断,我已经很熟悉我的天性了。

  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原来你也会尝试了解我。”

  上一次——上一次和杰森在这里,是他找我的麻烦。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打架吗?”我问他,“是为什么来着,我已经有点忘记了。”

  他记忆很好:“黑面具。”

  是,是的。黑面具,码头绑架,他以为那件事是我干的,见面之初一直没给我好脸色看,后续一直在找我麻烦。

  不间断的打斗,暗杀,以命相搏,最严重的一次是我们都上了大人物的赌盘,赌红头罩和V谁先死。据理查德说赔率还挺高的,就不知道是谁的高。那时候我不知道红头罩之下是谁,而他用尽手段要把我赶出韦恩家族,我们就像两个哑巴,因为愚蠢的误会纠缠了大半年,落得双双住院的下场。布鲁斯有意缓解我们之间的关系,安排的是双人间,我和杰森住同一个病房。

  那时候他试图拔过我的输气管,我也在他的注射剂里面下料。最后大家互瞪眼,看到对方扭曲的惨样才开始笑。

  我不太希望小V重蹈覆辙,所以直接帮她处理了一下和杰森的关系。毕竟他是个很烦人的家伙,一旦被缠上,肋骨不断个遍都不能好好收场。

  水杯放在桌面的声音惊醒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发现杰森的抬起手来似乎要碰我的肩膀,但最后还是放下。

  他将杯底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走吧,回家去。”他说。

  杰森陶德是来接我回去的。

  就好像我一开始也打算前往冰山会所一样。

  *

  晚饭依旧是由阿尔弗雷德准备,他看起来有些惊讶和欣慰,杰森陶德很少会有这么主动回家的时候。这里对所有人都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雨后的傍晚,空气中飘荡着隐约百合花的香气。晚饭时阿尔弗雷德说我的脸色过于苍白,体温也很低,硬塞我喝了点威士忌。泰斯卡25年,他最喜欢的一款纯麦,我晚饭后稍微喝了两杯,现在正躺在小客厅的沙发椅上醒酒。

  洁净清新的百合花香并不能让我平静下来。酒精在被消化,我从胃部感受到一股焦灼,闭上眼睛也无法入睡,眼前还是漆黑的棺椁,小丑尖锐的笑声,还有渗血的滴水兽。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睡着了,因为我看见了天堂。

  布鲁斯韦恩穿着一身睡袍,从房间走出来,脚下跟着一只白色的长毛猫。他蹲下身,把猫抱了起来,忽然回头看向我。

  电击般的痛苦瞬间惊醒了我的幻觉。

  门的把手转动,走进来的是杰森。他在看着手机,似乎外头有一大堆东西等着他去处理,然而他却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你最爱的蓝鸟说今晚夜巡完立刻回来,眼下有个约会。”

  我应了声。

  “提姆今晚夜巡,你去不去?”他语气讽刺,“上次你选了他,小鸟的尾巴翘起来了足足有三天……”

  我没回答。

  杰森这时才抬头看我。他借机也喝了一点酒,但是一点昏昏欲睡的感觉也没有,应该是习惯借酒提神了。

  “你怎么在盯着我看?”他问。

  其实我的视线没有具体的落点,只是看向虚空中的某一处地方,猫、天堂、百合花,也或者是他身后的布鲁斯韦恩的照片。

  这里是他以前最常待的地方,那是一张半身像,也是他穿西装的样子,很硬挺,很英气,也很疲惫。

  我的沉默不语让杰森的提问变成了自言自语。

  他和我对视了一会,像是被什么烫伤一样移开视线,露出一个微妙的尴尬表情。

  我伸手过去。

  他在往后躲。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靠越近,他避无可避,背部紧紧贴着沙发,我按住他的肩膀借力,他忽然浑身明显颤抖了一下,就连我也能感受到他的震惊。

  越过杰森整个人,我终于拿到了那个摆放在博古架上的相框。

  我低下头看布鲁斯韦恩的肖像,忽然发现杰森闭上了眼睛,满脸迟疑尴尬,脖子通红。

  拿走相框,我的手离开了他的肩膀。

  他脸色瞬间僵硬下来,一点一点睁开眼睛。

  我回到我的位置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眼睛注视着相框,但其实我知道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杰森陶德的表情尴尬得接近痛苦,似乎随时都会飞快的逃离这个地方,但是他忍住了那种冲动。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落荒而逃,事情只会变得更加尴尬。

  应该翻篇。

  应该像他一样置之不理,事情很快就会翻篇。

  手指抚摸着冰冷的玻璃,画中的布鲁斯在注视着我。我也在和他对视。那种焦灼的痛苦又在燃烧我的内心,一股可怕的绝望笼罩着我,就好像我不做什么就会被这种痛苦活生生烧死。被烈火焚烧许久,我缓慢地开口,发觉自己的声音也有点颤抖。

  “……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吻你吧?”

  那一瞬间,杰森陶德被我击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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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快乐,你们要的全家桶端上来了,但小心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