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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尘暴很不规律。
在路上断断续续行走的这七天内，他们遇见了三次大沙尘暴，最短的间隔不过半天，最长的超过三天。布鲁斯韦恩说这是因为引力和电磁场紊乱造成的，尽管V对物理没有什么研究，那也知道引力是地球生命存在的基底，如果引力公式遭到破坏——那也意味着地球很快就要完蛋了。
盘踞在这片地区的辐射来自外星，在上一次大爆炸后整个城市仅幸存10%的人，而其中的一半最后也因辐射病而死去。卢瑟研究出了抗辐射的疫苗赚得盆满钵满，但最后所有疫苗制造基地都被外星军团摧毁，人类内部终究是存在叛徒。
哥谭码头——大西洋海岸被城市建筑的废墟所填平，海岸线不断往海洋内部推延，最后废墟演变成了一片荒漠。这明明是需要历经数千甚至上万年才会完成变化，但在外星力量的驱动下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人类最先被夺走的是水源，然后是土地，所有植被患上神秘的不育症，无论是什么时候种下的种子，只要生长在被辐射污染的土壤和水分中，就会患上一种天生缺陷般的基因病，永远无法结出果实。
一辆军用敞篷越野车在荒漠中行驶。V坐在副驾驶修手机。工程学上她基本都是自学，是野路子中的野路子，布鲁斯韦恩说她手机修不好了，沙子顺着充电口进了主板，除非拆掉主板检修一遍，不然没办法开机。
V也觉得修不好，只是找点事情干。
随便拆出来清了一下尘后她把手机放在一边，抬头望向无边无际的原野，视线尽头有模糊的城市边缘，隐隐约约。曾经繁华的都市像海市蜃楼。
天空没有云，一片澄澈的蓝色。布鲁斯韦恩说今天不会有沙尘暴，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转念又想笑。以前哥谭总是雨下个不停，现在倒是开始刮沙尘暴了。
布鲁斯韦恩就看着她莫名其妙在傻乐。
车子在这种环境也不能开太久，中午和晚上都得检查一下引擎和轮胎。在他修车时，V掀开了一块瓦砾，竟然在下面发现了一条蜥蜴。
不是沙蜥，而是一条体型小得异常的鬣蜥，中南美洲的产物，或许是城市崩塌前某一户人家的宠物，不然没办法解释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人类分崩离析，生物倒是在正常繁衍生息。
V用一块小石头丢它，它只是动了动，竟然也不跑开，看起来并不怕人。
鬣蜥一般没有毒。她用手指碰了碰它的背，等待三分钟，没有任何异常，于是她直接把那只小鬣蜥抓了起来。
它乖巧地待在她手背上，尾巴垂下，碰到她的大拇指。冰凉凉的触感。
“别玩乱七八糟的东西。”布鲁斯韦恩头也不回，“它们挺过了辐射，不知道什么地方会产生变异，比你身体好多了。”
于是V把它放回原来的地方，把那块瓦砾也重新盖上。
她拍了拍手上的沙子，布鲁斯韦恩也检查完毕，再次叫她过去吃药。没有疫苗，也没有抵御辐射的药物，他直接让她吃营养素，补充大量维生素AC。本以为是死马当活马医，但没想到这几天辐射对她的影响竟然减轻不少，鼻血流个不停的情况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简短整修了一会后再次上路，V本想检查一下枪，但是在怀里突然摸到了一个冷冰冰滑溜溜的东西，拎出来一看，是那条蜥蜴。
“嗨，”V再次让它趴在自己的手心，轻声对它说，“你怎么自己跟上来了？”
布鲁斯韦恩侧头瞥了她一眼，单手开车，伸手就要去抓那只蜥蜴。蜥蜴像是感应到什么敌意般沿着她的手臂往上爬，最后稳稳待在她的胸口。
布鲁斯韦恩：“……”
他只能收回手。
V拿出枪.支，用油布去擦拭表面的灰。蜥蜴在她胸口呆了一会儿，自己又爬下来，趴在大腿上看她擦枪。
车经过一片废墟，荒凉的建筑群矗立在碎石瓦砾中间，远处不变的太阳照耀整亮世界，投下恒定的阴影。在废墟中，竟然生出了一些绿色的野草。
布鲁斯韦恩像是洞悉了她的疑惑：“这里地下河还没有干得彻底。”
这个世界足够沉寂，但细微之处仍有生机。
蜥蜴在经过废墟群后自己跳下了车，经过她的手机，留下一行带着细沙的小小脚印，很快就消失在荒漠里。
V没有去留它，和她没有惊讶它为什么会跟上来一样。
她只是继续分解枪支，导气箍、枪管、套筒、枪机，检查连接情况，确保它状态良好。她一向很爱惜自己的东西，也很享受枪.械保养的过程，一边哼着歌一边拆解。
风中传递她不成调的歌声，布鲁斯韦恩望向面前广袤无垠的道路，在某一瞬间误以为全世界都重新活了过来。
她本来在低下头认真干活，忽然间抬头看了他一眼。
“What？”他语气有些冷硬地问。
她忽然伸手过来，布鲁斯韦恩下意识肌肉紧绷，发现她拎起了他的风衣下摆。不知道是因为枪击还是火烧，上面破了一个洞。
很正常，他穿的是凯夫拉纤维，曾经的披风也是。但是这件用于挡风的风衣不是。
V像是看见盒子的猫一样，将手指钻进那个洞，莫名其妙又在笑。
她手指钻进风衣内侧，摸到了他的腰。他腰部的肌肉又不受控制的僵硬了一瞬间，这次并非是警惕……他也不想知道原因。
“嗨，”她用手指跟他打招呼，脸上还挂着那个很蠢的笑容，“布鲁斯韦恩，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幼稚。”
布鲁斯韦恩不搭理她，她就继续用手指去戳他的腰。这胆子也太大了，谁把她纵容成这样的？
“今天烂透了。”他说，“如果你不继续骚扰我的话，或许会好过一些。”
于是她把手从他风衣上挪开。
他原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洞的，但被她发现后，他忽然觉得这个洞看起来非常不顺眼。他会修补衣服，但不想浪费在这种消耗品身上……今晚再说。他把那一片衣角藏起来。
“你不问我要去哪里吗？”
“等你想说再说。”
“你不问我要做什么吗？”
“做一切你想要去完成的事情，”V回答，“我只想待在你身边，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管。”
布鲁斯韦恩沉默地开着车，路面起伏不平，他有点心神不定，最终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你对他也经常说这种话？”
他指的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V忽然笑了两声，笑声在荒漠中传得很远。
“是啊，”她看向远方，“现在轮到你听了。”
*
布鲁斯韦恩当然有目的地。
在城市的边缘仍有各大帮派活动的痕迹，卢瑟的大本营也在那边。五天后一架运输车会从纽约来到大都会废墟，他的目标正是运输车上的货物。
能够打败氪星人的武器。
按照现在的脚程来算，三天之后就能到交界地。他已经为此筹划准备了很久，如果这次行动失败他必死无疑。但是什么都不做也是等死。
每次回想起他的家人、盟友都会让他感受到一阵灼烧感，从血管里迸发，复仇的渴望扯着他无下限坠落，让他每时每刻心如火焚。
“布鲁斯！”
V在喊他的名字。
“又怎么了？”他语气有些不耐，眼神看过去。
触及到她平静的侧脸时，那股焦灼感奇异的减轻了一些。
“电线烧掉了，你有替用的线路吗？”她问，“没有的话我们今晚只能在地下摸黑凑合了。”
那肯定是没有的。
没有灯，没有暖气，今晚什么都干不了，本来想检修的计划全都要往后推移。这种计划被扰乱的感觉总令人感到烦躁，但是当V凑过来，磨磨蹭蹭抱住他手臂的时候，他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本来是一趟下地狱的单行线，但是有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同伴加入，竟然把这条漫长的复仇之路变为公路旅行。
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真的很惹人厌，也很讨人喜欢。布鲁斯韦恩心想。
人总是需要陪伴的。
布鲁斯韦恩始终只是个人类而已。
漆黑阴冷的夜里他抱过她的脊背，分享自己的体温。她的呼吸打在他的胸口，轻盈、温暖，空气中飘荡着既克制又满怀爱意的信息素。他能感知到对方的心情，就如同她也能感知到他的一样。
这并不是属于我的东西。他闭上眼睛。
但此刻她确实待在他怀里。安静，温驯，像一团被驯服的火焰，比什么抗焦虑的苯二氮卓和艾司唑仑都还要管用。
他把手伸进她怀里，摸到了一块带着她体温的金属。那块陀飞轮，从少年开始保留了很漫长的时间，他的已经在大爆炸中被销毁了，这是另外一个布鲁斯韦恩的东西。
星空盘在黑夜中散发着轻柔的光芒，就好像真正的夜空。
他以为自己人性的锚点早就联同大爆炸一起破灭，命运又像玩笑一般给他送来溺水之人的浮木。
布鲁斯韦恩清醒着，他也知道V清醒着，只是他们都没有说话。他忽然间有些厌恨她对他的熟悉，她的存在，也厌恨自己一瞬之间的软弱动摇。
三天，还有三天时间。
仅剩三天时间。
那么此刻只要沉默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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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唯一指定bgm Cornfield Ch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