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春去秋来,寒冬又至。
眨眼间,年关已至, 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
月凉城停工了一段时日,后面又继续开始重建,之前是叶安年四处凑钱, 劳烦文恒找了一批工匠, 进度慢的很。
后来卫秉哲登基, 很是关注此事, 特地拨了不少工匠过去帮着修建,进度一下子快了不少。
还有月凉城被屠的旧案, 他登基之后一平定朝中内乱,就立刻重审了这重大冤案。
那份有着阿梨手印的供词被呈了上去, 卫秉哲又派人去了一趟月凉城,找回不少陈年旧物,其中有很多, 都能成为当年旧案的铁证。
他随即便写了一封诏书,为江竹洗清了冤屈。
那诏书的最后,是他代卫之淮的谢罪之语。
这份诏书可谓是份量颇重了,一时间举国上下轰动。
一方面感叹新皇的宅心仁厚,嫉恶如仇, 一方面痛骂已死的卫之淮恶贯满盈, 死不足惜。
而江竹这个被冤了许多年的人,也以另一种奇怪的方式,被人们推了起来。
自从他身上的罪名被洗清, 白鹤斋名下的医馆药铺,一时间火爆起来。
与此同时, 民间开始流传出江神医当年隐姓埋名做游方郎中时候的各种神奇事迹,江竹的名声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东陵国。
好在,如今叶安年的月份的大了,他日日都待在白云山上,几乎不下山,所以这些对他倒是没什么影响。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每月的收入翻了好几番。
再加上叶安年这边开遍了东陵国各地的竹叶记玩具铺,白鹤斋如今每月的进账多的数不过来。
只是可怜了子妤,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拉了斋里两个先生帮忙。
江竹倒也大方,给他们三人翻倍的月银。
眼下已经过了大寒,天气是一天冷过一天。
壹舍的小阁楼内,上上下下烧了七八个炭盆,屋里暖和的只穿单衣都不冷。
叶安年如今已经快十个月了,肚子也很明显的隆了起来。
只是,后期江竹很严格的控制他的体重,再加上他自己也瘦,一直不怎么显怀,所以比起一般孕夫十个月的肚子,还是要小上许多。
早上阳光懒洋洋的从窗户照进来的时候,叶安年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如今他肚子大了,只能侧躺。
这一抬眼间,就看到江竹正坐在床边,见他醒了,勾了勾嘴角,问道:“睡得还好么?”
“嗯……”
叶安年含糊的应了一声,就要起身,却被江竹拦住了:“等等,不急,再多躺一会儿。”
叶安年本来就没彻底清醒,闻言顺势闭上了眼睛,自动躺平了身体。
就感觉江竹握住了他的手,在给他把脉。
等确定他的胎像稳固之后,就拿出他自己调制的精油,开始解他的衣服。
叶安年起初还会脸红,等到后来,就已经习惯了。
只管闭着眼睛睡他的,由着江竹解开的他的亵衣,在他肚子上轻轻的涂抹。
精油都是各种草药调制的,江竹说是防止长纹,他不懂这些,但每天看看自己的肚子,确实白白胖胖的,一条纹也没有,感觉这精油倒也不错。
肚子上突然传来轻轻的触感,被涂过精油的地方,很快就热了起来,还挺舒服的。
涂完了精油,江竹重新给他把扣子一个个系好,然后俯身在叶安年额上亲了一下。
“年年的肚子白白圆圆的,更可爱了。”
叶安年:……
这下是一点也睡不着了。
他挣扎着要起来,被江竹慢慢扶着坐了起来。
“你故意的是不是。”叶安年瞪他。
江竹笑得像只狐狸:“哪有,我实话实说的。”
“你继续睡嘛,我不闹你了。”
“不睡了,我饿了。”
“那就起来吃饭吧,早上我做了灌汤小笼包,还有豆腐花,你不是想吃辣的么,我调了辣椒油,可以蘸包子吃。”
“好。”
叶安年伸了个懒腰,江竹顺势一下抱住了他。
一手托着他的腰腹,一手托着他的腿弯,直接把他抱到外间的贵妃榻上坐着。
贵妃榻是后来添置的,上铺了厚厚的软垫,脚底下是羊毛编织的毯子。
叶安年被他放在上面,很快江竹就端来了热水,供他洗漱,等洗漱完,才地穿好鞋子,跟江竹一起去楼下用饭。
其实原本他们一直都是直接在楼上吃的,但叶安年孕期对气味很敏感,在楼上的话,饭味儿久久不散,就很不舒服。
用过饭,就是散步时间。
不过现在天气冷了,两个人就只在后园里四处走走。
叶安年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白色的狐毛围在他肩上,暖融融的,衬得他脸颊上的红晕,温柔俊雅了许多。
江竹牵着他的手,两人慢慢的在曲桥上走着。
前几日刚下了雪,后院里四处都白茫茫的一片,不过曲桥上的积雪已经都清扫干净了,并不会滑倒。
小水潭也结了冰,不过透过冰层,还是隐约能看见在水下游动的鱼儿。
两人在曲桥了走了一遭,又绕着水潭走了一圈,就回去了。
今日阳光很好,又没风,叶安年央着江竹想在院里坐一会儿。
“就一会儿。”江竹道,“太久了要着凉。”
“嗯。”叶安年乖巧的点头。
江竹便拿了软垫和小被子出来,在秋千上一层层铺满了。
然后才拉着叶安年坐下来,慢慢的晃着。
天气晴好,无风无云。
江竹把手臂搭在后面的秋千椅背上,叶安年自然的靠了过去。
阳光洒在身上温暖又舒服,他闭上眼睛,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再好不过了。
回想起他当初被继母推下楼时的绝望,还有穿来之后在老叶家挨过的那半年。
他当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
“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他突然道。
江竹侧头靠了过去:“什么事?”
“就是……”叶安年斟酌该怎么开口,“我其实不是叶安年。不对……”
“我其实,不是老叶家的那个叶安年。就是,嗯……就像是换了魂魄,夺舍,你懂么?”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其实是后世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不过,我倒是跟他同名同姓。”
“说不定他是你的前世,因缘际会这种东西,很玄妙的。”江竹挑眉。
叶安年微怔,看着江竹有些晃神:“你不惊讶?”
“我一早就有所察觉。”江竹道,“你跟他不一样。”
见叶安年呆呆的看着自己不说话,江竹捏了捏他的脸颊:“我之前只是在村里见过他,从未跟他说过话,有过交集。”
“第一次搭话,就是那年冬天,你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年年,你就是你,我想娶的人是你,喜欢的,爱的也是你。”
叶安年眨了眨眼睛,这才回过神来,他倒不是吃醋,只是惊讶,江竹接受的也太快了,甚至早就有所察觉。
“不是,你……你都不震惊的么?”
“这有什么好震惊的?”江竹笑得眉眼弯弯,“老头子的师父活了几百岁,听说他还见过羽化登仙之人,你一个魂穿夺舍的,有什么奇怪。”
叶安年:……
“好了,别多想。”江竹搂过他亲了一口,“安心等着生产,然后乖乖跟我过日子。”
叶安年“哼”了一声,还要再怼他两句,却突然感觉肚子疼了起来。
“唔……”
他皱紧眉,抱住肚子弯下腰去。
“怎么了?”江竹顿时紧张起来。
“肚子……好疼……”叶安年咬紧了唇。
“应该是要生了。”
听他这么说,江竹倒是松了口气,直接将叶安年打横抱起来,就进屋上楼。
“没事的,不要怕,有我在呢。”
叶安年痛的不停吸气,但听到江竹这么说,他紧张的情绪还是缓解了许多。
进了卧房,江竹轻轻把他放在放上,走到外间吹了个口哨,子末瞬间就闪了出来。
“斋主?”
最近白鹤斋平静的很,斋主已经很久都没有叫过他了。
“你们少君要生了,快去要热水来。”江竹道。
“哦……”子末随口应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立时瞪大了眼睛。
“少,少君要生了?!”
“好好好!”少年一叠声答应着,兴高采烈的跑了。
江竹无奈,拿了他的药箱,进了里间。
叶安年此时已经痛的脸色都白了,额角的汗也大滴大滴的淌下来,双手死死抓着锦被,骨节紧绷的泛白。
但他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也不肯吭。
江竹心疼的直皱眉,帮他解了裤子,看了一下眼下的情况,却是还早的很。
安慰叶安年道:“放松一点,年年,别这么紧张。”
但叶安年显然听不进去他的话,已经把嘴唇都咬破了。
他叠了一方帕子,让叶安年咬在嘴里,又握住了他的手,一边帮他擦着汗。
“不要这样呼吸,看着我,像我这样。”
叶安年转过头看向江竹,他的眼睛红红的,眼角的那枚孕痣却在变淡。
江竹很耐心的教他,叶安年忍着疼,按着他教的去做。
“对,就是这样。”江竹温声道,“在疼痛来的时候用力。”
叶安年按着他说的去做,可是疼的他都开始发抖了,却依旧感觉没什么用。
就这样努力了老半天,热水都送了过来,江竹也帮他擦洗换了好几盆水。
他都疼的快要麻木了,身上的力气也在慢慢被抽走。
可是嘴里又咬着布,他不出话,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江竹。
江竹又看了一眼现在的进度,发现已经能看见胎头了。
“马上就要出来了,年年,再努努力。”
叶安年红着眼睛摇头,他已经没力气了,而且那一阵阵的疼痛,让他快要死过去一样。
江竹把他嘴里的帕子取下来:“还好么?”
“好疼……我,没力气了……”叶安年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在发抖,眼泪不收控制的在往下淌。
江竹从他的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塞进叶安年嘴里:“别哭,这个是止痛的,吃了会好一点。”
药丸被送到嘴里,他只感觉一道甜滋滋的味道,就囫囵咽了下去,然后,嘴里就被塞了一片薄薄的参片。
“感觉好些么?”
叶安年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药丸和参片起了作用,他感觉好像真的没那么疼的不能忍受了。
江竹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再用力,年年,马上就要出来了。”
叶安年闷哼一声,趁着疼痛来的时候,一用力,只觉得肚子里的宝宝被人拽了一下,一下子就轻松了。
他觉得身上乏累的很,耳边,江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生了,是个哥儿……”
孩子被包裹好抱了出去,他感觉江竹又在他身/下“忙碌”了好久,然后才过来给他用温热的帕子擦汗。
又小心的扶着他坐起来,撤掉染血的被褥,换上干净的,再帮他换上干净的亵衣。
“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叶安年点点头,他现在又累又疼,只任由江竹摆弄。
恍惚间,想起那个止痛的药丸。
“那个药……还有么?”
江竹微愣了一下,在他嘴角吻了一下:“那不是什么止痛的药,只是糖丸。”
叶安年:……
江竹却笑了起来:“年年很棒啊,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生下来了。”
“先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吧,孩子我让奶娘抱到隔壁了,等你睡醒了再看。”
“好。”叶安年轻声道。
他现在确实太累了,只想先睡一觉。
江竹帮他盖好被子,想要起身出去,袖子却被人抓住了。
无奈的笑了一下,顺势在床边坐下来,握住叶安年的手,一起放进被子里。
……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叶安年感觉身上的疲累褪去了不少,抬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已经变得平坦了。
不过……
他的手在亵衣上停了一下,从衣摆下面探进去摸了摸。
腰上,好像被缠了什么东西。
正在自己摸来摸去,江竹的声音却响了起来:“睡醒了?”
叶安年“嗯”了一声,感觉声音有些干哑。
他问道:“我腰上……怎么了?”
“是束腹带,帮助你身体恢复的。”江竹道,“怎么,太紧了吗?”
叶安年摇摇头:“想喝水。”
“好,我去端。”
江竹到了温热的红糖水给他,又问:“饿不饿?我煮了鲜肉粥,还有糖水鸡蛋,先吃一点?”
叶安年喝完了红糖水,点点头。
又道:“我想看看宝宝。”
“那我去抱过来。”
江竹说着便离开了,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粉色的小襁褓走了进来。
“看看,感觉眼睛好像你。”江竹把粉糯糯的小团子塞到叶安年怀里。
小团子这时候醒着,眼睛黑黑亮亮的,见了两人也不哭,就滴溜溜的看着他们。
“喜不喜欢?”江竹问道。
叶安年点点头:“看着好乖。”
“你生的当然乖,听奶娘说,这孩子很好带的,不怎么哭,饿了就吃奶,讨人喜欢的很。”
叶安年笑了,轻声道:“真好。”
江竹却趁机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轻轻的,一触即离。
叶安年有些愣怔的看着他。
却见江竹理了理他胸前散落的碎发,很认真的道:“年年,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