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梓瑜回眸望着身后众弟子,是啊,正如他们所言,能够逃到何处,还有不到六日时间,都会死在诛神之城。

  众弟子纷纷握着佩剑,在魔物中厮杀。

  丛林中魔雾散开,浓雾中弥漫着黑气,冷风阵阵吹来,一阵鸟儿振翅声从寒梓瑜耳边擦过,他立马挥鞭而去,鞭子挥了一个空。

  众人捂着口鼻在迷雾中穿梭。

  耳边频频传来惨叫声,寒梓瑜看到头顶的硕大魔蛛,立马推开前方的弟子,他提着无戈一冲而去,魔蛛被无戈劈成两半,腐烂的液体流了一滩。

  陆鸣立马施法吹散这魔雾,就在雾气渐渐消散,视野缓缓开明之际,一阵地动山摇。

  无数的妖魔奔袭而来,刺鼻的腐烂气味直直冲入鼻腔。

  上空盘旋的皆是魔鸟,退无可退。

  一些弟子握着剑大声呼喊:“杀,我望崖巅峰之人,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杀!”

  一些女弟子也提剑而去,没有人在畏惧所谓的死亡。

  天空慢慢被晚霞映照,天边呈现出血红色,阵阵冷风吹来,落叶飘飞。

  魔蛛吐着蛛丝冲来,寒梓瑜甩鞭而去,一下将那名女弟子卷到身后。

  他提着无戈,直飞而去,眸中透着视死而归的决绝,望崖巅之人不能在此处全部死光。

  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他回想起那些年教导弟子的画面,他为人师,不可让这些人白白葬送性命。

  习青目光中满是震惊,慕远想呼唤出声,此时却也不知该讲什么,他们的师尊,原本就是一个刚正不阿,一心救世的圣人君子。

  无数妖魔涌来,寒梓瑜喝道:“习青听令,一会为师结阵后会给你们杀出一条路,带着众弟子逃离此地。”

  “是。”习青道。

  寒梓瑜握着无戈飞至半空,他割破掌心放血,鲜血涌出,随即唤出离玄,流血的手握着扯住离玄鞭,鲜血染了离玄通身。

  只见那血立马深入鞭身中,鞭子周身萦绕着金光。

  他挥着鞭子,无数灵力自后方而去,击退一众妖魔。

  “快撤!撤进后方山洞口!”寒梓瑜喝道。

  慕远带着一部分人先行撤退。

  寒梓瑜指尖点了一滴血画在眉心,他点燃几张符篆,符篆绕着他周身焚烧,阵法形成,点点金光自他周身环绕,流萤般的星光迸射而出。

  光芒照射,四周的妖魔再不敢轻举妄动,有些魔鸟呜咽着飞远。

  他唤出天乾坤后,念了几句咒语,释放冰刃一下插入心肺,生生将内元剜了出来,莲花形态的内元散发着冰光,冰蓝色的灵光绕着内元飞旋。

  寒梓瑜凝眸,施法结印,将内元融进离玄鞭,待符篆燃烧得正旺,流光满溢之际,天乾坤慢慢飞至高空。

  “以我灵魂,献祭梓玄神尊。天地追魂,乾坤动!”

  天乾坤迸发的万丈光辉照亮天地间,周遭的树木被光辉点燃,灵力直去九天。

  习青嘴角颤动,他的师尊献祭了,他再也没有师尊了:“师尊!师尊!”

  世界突然寂静,周遭暗了下来。

  寒梓瑜的身躯自半空跌落。

  习青猛冲而去,想要接住师尊却被巨大的灵力冲开。

  一道屏障形成

  点点星光慢慢朝着寒梓瑜的身躯汇聚,随即越来越多的星光滚滚而来,直至他的身躯周遭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

  “师尊,师尊!”习青拍打着屏障,哭得像个孩子,他没了师姐,没了北逸,如今就连师尊也要没了。

  光圈消散之际,寒梓瑜身上的血渍消散的一干二净,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懵懂得看着世人。

  身后妖魔伺机而动,寒梓瑜握着离玄而去,一鞭子将周遭的妖魔击杀了半数。

  习青飞至寒梓瑜身侧:“师尊,师尊。”

  寒梓瑜凝眸满是不解:“你是?这里是何处?”

  “我是习青啊,师尊我是习青。”

  “我乃神界梓玄,并不是你口中的寒梓瑜。”

  习青不可置信地后撤一步,他仔细盯着面前的男人,和师尊一样的面容,穿着师尊的衣衫,可浑身的气质却不相同,这人身上透着一股贵气,还有骇意。

  魔物再度袭击。

  梓玄挥着鞭子,再度袭击而去,在神力面前,这些妖魔半数被击杀而死,他一身冷意,妖魔如今怎会在此地?

  鞭子传来的灵力之感,如此熟悉,梓玄眉目一定,怎么,怎么会是尘澜的神力,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会有尘澜的神力。

  他输入神力试探,这鞭子竟然是尘澜的神骨所化,尘澜如今何处,尘澜在何处。

  梓玄的魂魄归入离玄鞭。

  梓玄在浓雾中行走片刻,前方一棵枯树立在水中央,他飞身而去。

  一个孤寂的背影映在水面,被月色拉长,寒风呼啸,落叶飘零。

  “梓玄,你来了。”那人回眸,眸中萧瑟。

  梓玄看着面前的人,竟是尘澜的一缕魂魄:“尘澜。”

  “你终于来了,万年之久......”

  梓玄不解何意,他明明已经魂散天地了。这么多年唯一有的印象就是一直生活在一处刺骨的海域,海域中满是孤魂,那些孤魂日夜嚎叫,那里似乎还有尘澜的气息。他隐约能想起一些画面,似乎是在暗无天日的冥界,那里有漫山遍野的星火花花海。他似乎见到了一头白发的尘澜,他实在不忍尘澜一直痛苦地活在回忆里,他借着星火花的灵力现出了残魂,二人一起魂散天地……

  梓玄:“万年,还真是久。”

  当年他为了能救尘澜一条命,只能自戕在他眼前,他若不死,死的便是尘澜。

  “对不起,当年是我食言。”

  “万年,实在太久,梓玄,这万年实在太久了。”尘澜声音似乎淡然,却满是无奈与疲惫,他回眸怔怔地看着面前之人,眸中猛然起了大雾,水汽扑腾,半晌他抬起那沉重的脚步缓缓朝着梓玄走去。

  “对不起,当年是我失约。”

  尘澜脚步趔趄了一下,他垂眸盯着自己的影子,思索片刻,随即嘴角微动,淡淡一笑,似乎释怀却满是心酸:“我以为我们能相守一生。”

  梓玄内心某处狠狠怯动,一股疼意波涛骇浪般涌来,那年他死得决绝,独留辰澜在神界,他知晓这万年他一定饱受孤独之苦,这苦无药可解,就像慢性毒药随着时间越久,中毒越深,无法释怀。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像年少时肆意快活。”尘澜说罢笑了,笑得轻淡。

  梓玄拳头紧握,他咬着唇:“尘澜,对不起。”

  “太子殿下,当真那般恨我?”

  “不,不,我从未恨过你。”梓玄急着说道,他从未恨过他分毫,他只有歉意和懊悔。

  “梓玄,当年是我伤了你,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梓玄那些年的确怨过他,怨他在他们之间心生嫌隙之际,转头便另娶他人,怨他丝毫不惦念他们二人的过往,他们之间的情谊究竟算什么,可他并未恨过他,那时他因为权力纷争已经心如死灰,在得知麟武想要将他们二人全部击杀时,他只得设局将尘澜推离。

  “梓玄,抱我一下可以吗?”尘澜走近,站在他面前轻声问道。

  梓玄抬起手,慢慢环住尘澜的脖颈:“尘澜,这么多年,留你一人,是我之错。”

  尘澜的残魂在他眼前消散,这神骨能化魂的时间过于短暂。

  梓玄脱离离玄鞭子后,继续挥着鞭子与魔物战斗,他本想留这些魔物一命,可这些魔物毫无理智地试图攻击身后的凡人,他只得将其击杀。

  当年,魔界的魔物甚少,如今怎会有这么多的魔物。

  片刻后他猛然昏迷而去。如今他魂魄不全,神力缺损,神骨已毁灭,神识不全,苏醒时间短暂。

  其余的魔物感知到梓玄神尊昏迷后,立马群攻而起。

  习青立马扶起师尊。

  习钦义结阵,护送部队离去。

  “阿青,带着众人离开。”习钦义道。

  风尘:“所有人听令,立马撤离。快走啊,快走!!”

  习钦义与风尘长老结合灵力,施展术法。

  二人以灵力化形,一条巨龙腾空而起。

  习青刚走数十米,就看到母亲一飞到了父亲身边,他明明记得母亲从来不会功法,怎么会有这般轻功。

  回眸间,只见风尘长老已身受重伤。

  习青急忙飞去。

  其余弟子也均不愿离去,纷纷飞来。

  “一同战死,绝不逃离。”一位女子道。

  习夫人拔下簪子,与习钦义对视一眼。

  “夫人,今生,跟了我实在让你受苦。”

  习夫人:“不苦,这一生着实幸福,只是阿青今后再无人守护。”

  习夫人双手将簪子托起,一股灵力直冲而去,簪子渐渐变作一只通身带火的朱雀。

  习钦义施展术法,将数千灵器全部释放而出。

  习夫人与习钦义源源不断向灵器施法,只见灵器越来越活灵活现,越来越活灵活现,渐渐变作和真的丝毫无差。

  朱雀一飞冲天,携着烈火滚滚而来,一声啼叫惊退魔物。

  习夫人吐了一口血,她浅笑着看着自己的夫君,这一生能够嫁给他,她已知足。

  她乃皇室郡主灵溪,早年因体弱被送去修行,修行十年也只学了个皮毛,只有灵器之术最为精通,也是在修行时她结识了习钦义,那时灵犀郡主生的如花似月,门派众人好些恋慕她。

  她化名杨雨沫一直在外修行,无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直到皇室为了和平,想要将她送去边塞之地和亲,她公然违抗皇命拒绝和亲,圣旨下到了门派中,以她族人性命相要,她应下了和亲。

  习钦义为了改变她和亲的命运,孤身一人来到皇都,带着自己造就的灵器与当朝皇帝交换灵溪郡主。

  不料皇帝竟真的应允了,只是要他留在皇室,做他的左膀右臂。

  习钦义拒绝了,并带着灵溪郡主远走高飞。

  “溪儿,好好活着,带着我们孩子。”习钦义话落断开习夫人的灵力,以一人之力继续维持阵法。

  他浑身的灵力如泉水般涌向阵法,精血顺着阵法流到灵器上。

  灵器变作妖兽,只见一只妖兽如妖如魔,口吐烈火,状如猛虎,生着六颗头,通身盔甲般坚硬的毛发,一步一震动,一爪拍死一只魔蛛。

  数千妖兽将魔物厮杀了个干净。

  魔物被消灭干净后,习钦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角的血止不住地往下流,满面沧桑,原本乌发此刻全部变作华发。

  习夫人紧紧抱住自己的夫君,她的唇角贴着习钦义的额头:“师兄,这一生溪儿真得很幸福,很幸福。”

  她心如死灰,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簌簌而落,嘴角一丝血渍,双手轻轻触摸着怀中人的脸颊。

  习钦义口中的血一直流,他咳了一声,缓缓抬起手,笑着触摸着灵溪的脸颊:“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好,下辈子等我。”灵溪淡淡说着。

  习青连滚带爬来到习钦义身边:“阿爹,阿爹,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习钦义费力地抬起手摸了下少年的脸,拍了拍他的肩:“青儿是为父的骄傲,为父有时对你过于严苛了,”

  他似乎还有好些话想要说,可声音越来越弱,弱到习青最后只听到一句:“好好活着。”

  习青耳旁嗡嗡作响,四周仿佛失了音,他的手臂一直抖个不停,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一口血猛得吐了出来。

  慕远急忙扶住习青:“师弟。”

  习青呆若木鸡,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会哭一会笑。

  突然人魔来临。

  无数箭矢飞射而来,习夫人施法催动朱雀簪抵挡箭矢。

  不料身后又来十几位人魔,箭矢从四面八方频频射来。

  习夫人抱紧夫君的尸身,看了眼身后的习青,她催动朱雀在后方杀出一条血路:“青儿,带着他们进山洞。”

  习青挣扎着:“娘,阿娘,不要。”

  肃清甩着蛇尾将存活的两百余人带至山洞,它飞快窜出,来到习夫人身前。

  朱雀击杀掉一位人魔后,四周的人魔开始集聚箭矢,齐齐向习夫人射来。

  肃清以巨蛇之身想要挡住那些箭矢,谁料习夫人竟然豁开内元,以自爆为代价,凝聚朱雀之力,将四周的数十位人魔炸得重伤。

  习夫人从半空坠落,肃清一跃接住习夫人的身躯,一下将人带至山洞。

  风尘长老挥着佛尘还在人魔中厮杀,见所有人进入山洞后,他立马飞至洞口,以肉躯为阵法堵住山洞的入口。

  人魔的箭矢射穿他的躯体,箭矢贯穿他身体的每一寸,他撑着洞口,死死不退。

  慕远闭着眼不忍心再看下去。

  露尧长老哭得撕心裂肺。

  习青扑在母亲身边,抱着母亲,不哭不闹。

  习夫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断断续续道:“我和你父亲大婚时承诺过,生死不相离,阿娘要去寻你父亲了,青儿不必伤心。”

  习青猛然痛哭,他喉咙里全是痰液,哭得像一只呜咽的孤狼:“阿娘,我听话,我现在就穿上你做的战袍,可不可以别离开,我听话。”

  习夫人笑了笑,眼泪自眼角滚滚滑落,如果有来生,她何尝不想一直陪着青儿,可她没法看着青儿一生所爱为她而死:“青儿,好好活着,好生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