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了,心里空落落的,北逸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脸颊处冰冰凉凉的东西向下滑落,他抬手擦掉。

  为何会流泪?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这里好空也好痛。

  在冥界的六百年更多的是怨恨与孤寂,重生而来后恨意仿佛被岁月冲淡,填满心胸的都是痛。

  北逸倚着床而坐,看着窗外的夜景。初冬树木凋零,今夜的月也不知所踪,天空几颗星星闪烁。

  因望崖巅地势过高,此时的窗外浓浓迷雾,深夜更是寒风凛冽,吹得松树四处摇晃。

  从深夜挨到日出,红日从云海中探头,如脱了清的蛋黄,起初四周还是昏暗的,云海翻腾,没一会儿太阳便翻了个身腾到云层上来,迸射出万丈光芒。

  北逸揉了揉眼,洗漱完便往寒梓瑜的寝居里跑。

  缓缓推开房门,床榻上的人还在熟睡,北逸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下了。

  初冬云雾在窗外飘渺,少年关紧窗子。

  低头看着寒梓瑜睡着的样子,这样看起来是多么温柔,平日也不知这人怎么那么暴躁,是不是红辣子吃多了。

  “寒梓瑜”

  “寒……梓……瑜”

  “寒梓瑜”

  熟睡的寒梓瑜咕哝了一句。

  北逸坐在床边,盯着床榻上的人,手不自觉地触碰到他的眉眼:“本尊同你讲话,竟然不搭理本尊。”

  “作为本尊的妻子,要恪守妇道……额……夫道,懂不懂什么是夫道,本尊为你解释一番,要遵于夫君,唯夫君之命是从。”

  “本尊叫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听到没?本尊叫你就要应一声。”

  床榻上熟睡的人咕哝了一声:“嗯。”

  北逸捂着嘴偷笑。

  “嗯,真听话。”

  北逸撩了撩寒梓瑜的头发:“寒梓瑜”

  “滚,真聒噪!”北逸学着他讲话,随后还挥了挥手,“不听话拿鞭子抽死你,把你捆起来好好伺候,让你欲~罢~不~能,哭着求本尊好好疼你。”

  话音刚落,离玄从寒梓瑜的血脉延伸而出。

  北逸被那青白的光吓得屏住呼吸,瞳孔一震,他低头看了看寒梓瑜,并没有苏醒的痕迹。

  艹,破鞭子,你想打本尊吗?

  谁知离玄一下飞到了北逸手中。

  北逸不解:“什么意思?让我抽他?”

  他伸手不敢置信地指了指床上的人。

  离玄的光亮得更甚。

  “我艹,破鞭子,你别害我,我哪敢抽他,他……他能抽死我。”

  北逸小声和离玄说道。

  “北逸!”

  北逸听着这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在在在,在在。”

  寒梓瑜怒气冲天:“你要干什么?”

  “本尊……额……我……额呸,弟子弟子叫师尊起床,太阳晒屁股了,后山的公鸡都叫破喉咙了。”北逸憨笑着。

  寒梓瑜盯着他的左手,疑惑不已,他怎么拿到的离玄:“离玄怎么在你手里?”

  北逸立马站了起来,哭举起双手:“师尊,师尊,误会,大误会,方才我一进屋,离玄就自己跑到我手里了,我……我也不清楚。”

  寒梓瑜收回离玄,心想可能是与通灵术有关吧。

  北逸突然想到前世望崖巅大战,王若楠使用的神器是慕远师兄的平山刀,按理说神器只认一主,只有主人命陨才会择下一位主人。而寒梓瑜活得好好的,这离玄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自己手上?是因为通灵术吗?

  寒梓瑜大喝道:“滚出去,现在立刻马上滚!”

  北逸撅着嘴:“小心眼!小肚鸡肠!本尊照顾你好些天,竟然要本尊滚,寒梓瑜你不守夫道,你以下犯上,竟敢对本尊大不敬,信不信本尊休了你。”

  “叽叽喳喳嘀咕什么,滚快点!”

  “哦。”

  寒梓瑜刚一翻身,就看到上半身未着衣物,连里衣都未着。

  “北逸!!!”

  北逸耳朵都快聋了,他仿佛听到后山的公鸡与寒梓瑜一同赛高音。

  “师尊,弟子在。”

  寒梓瑜拧着眉头,眼里全是嫌弃:“我衣物呢?”

  “洗……”北逸绞着手指,“洗了。”

  看床上的人气得说不出话,北逸笑着挠了挠头:“师尊,我那里还有衣服,要不您先穿我的吧。”

  “里衣呢?”

  “弟子……额……弟子见您昨夜出了一身汗,便……便把里衣也……也洗了。”

  寒梓瑜的脸立马黑了下去。

  北逸说完急忙跑了,跑得飞快,生怕寒梓瑜下一秒提着离玄狂抽他。

  跑到弟子居翻找着衣物,奈何唯一带点白的衣物便是那青白校服,校服也匹配不上寒梓瑜仙尊的身份,那是他们做弟子的衣物。

  又找了一圈,找到一身还算得体的不是劲装的黑袍。

  北逸抱着衣物屁颠屁颠跑回白水宫,太阳已经露出整个身子,云雾也散的差不多了。

  寒梓瑜瞧着那身衣物满脸厌恶:“黑不隆冬,丑死了。”

  北逸抓了抓鼻子:“师尊,我没有别的衣物,您要不先凑合凑合?”

  北逸弯腰先将自己多余的里衣双手供上。

  寒梓接过来:“转过去!”

  北逸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转过身。害羞什么啊,肩胛处的伤还是本尊帮你处理的,又不是没看过,上次泡温泉那衣物根本遮不住什么,更何况前世你哪里本尊没看过,你屁gu上有颗红色的痣本尊都知道,大约有一颗红豆大小,圆形。本尊不仅知道本尊还咬过……

  北逸在心里念叨了一番,瘪着嘴踩了踩脚。

  寒梓瑜换好衣物,穿上靴子走到铜镜前。

  北逸笑呵呵地走了上去:“师尊,我来为你束发吧。”

  前世寒梓瑜死后他学了好多束发的花样,就是没机会施展,上次为他束发还是他失忆时想杀他。

  想到几个月前北逸笑了笑,内心的仇恨这段时间真的被冲淡了,他似乎不恨寒梓瑜了,但也不想再与他有别的牵扯。他决心等萧林出关后就拜别寒梓瑜,投到萧林门下,与萧林再续前缘。

  寒梓瑜透过铜镜看着身后的少年,少年温热的手掌擦过他耳畔,蹭着他脖颈,寒梓瑜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北逸垂眸便看见寒梓瑜的耳朵通红,他嘴角带笑。

  故意压低身子,对准寒梓瑜的耳朵轻轻吹气,边吹边唤了一句:“师尊,你头发好柔顺。”

  寒梓瑜的脸更红了些。

  北逸故意松掉抓在手里的黑发,黑发倾泄而下。

  北逸又一点点抓起他的发,撩过他挺直的腰背。

  寒梓瑜往前坐了一些,声音有些不耐烦:“快点梳!”

  北逸摆弄着柔顺的黑丝,犹如水流自指尖滑过,淡淡香气散发而出。

  他倾身道:“师尊,你好香啊。”

  北逸正处在变音期,声音略微的沙哑感将气氛烘托的恰到好处。

  窗外日头刚出,薄雾笼着,室内的离玄闪耀青白光辉。

  北逸偏头,看向镜子。镜子中他和寒梓瑜的脸挨在一处,看起来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北逸不敢多看,生怕自己起了别的心思,立马转头,嘴角却无意蹭过寒梓瑜的耳垂。

  那一刻,两人都愣住了。

  寒梓瑜拧了下眉头。

  北逸松了一只手掐住自己的大腿。

  两人异口同声道:“现在立马滚。”

  只不过寒梓瑜是骂他,而他是略带悔意地承认错误。

  “弟子帮师尊束好发再滚也不迟。”

  北逸回忆着前世学的那些,太久没做了,手有些生疏,扎了一个高马尾又加上金丝黑玉冠,冠上又别了一支银簪。

  北逸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果真是不错嘛,看起来颇有贵气,搁在前世一看就知是他魔尊的枕边人。

  寒梓瑜看了眼铜镜,被这装扮吓了一跳,抬手就要把冠拆下来。

  “师尊,别动,很好看的,虽然不如您往日那般仙气飘飘,可看上去也绝非凡尘之人。”北逸摸着下巴道。

  寒梓瑜却在自己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影子,是在同乌镇的棺木里身着黑袍之人的影子,是被称为尊主的影子。

  他有些恍惚,愣在原地,看着镜子。

  “师尊,是不是挺好看?”

  “嗯。”

  “那弟子现在滚了。”

  北逸走后,寒梓瑜收拾了试题,抱着来到弟子学院。

  刚到学院,一堆弟子面露惊愕之色,有些人甚至吓得倒在了地上。

  “寒……寒仙尊,今日是怎么了?”

  “前几日听闻仙尊为救一位弟子身受重伤。”

  “仙尊怎么,怎么穿成这样?”

  有些女弟子捂着嘴:“好,好帅啊。”

  “好风流倜傥的样子。”

  ……

  北逸一脸的不满,一个个的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盯着他的人看,看什么,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扣下来喂后山的鸡。

  王若楠小声道:“师尊今日穿得格外与众不同。”

  北逸心想,也不看看是谁给他打扮的。

  寒梓瑜走上讲台,摊开那一摞子试题。

  “上次文书考试,成绩很不理想,倒数前三去后山罚跑二十圈。”

  一发话,下面的人立马精神抖擞了起来,人人都在猜谁的文书试题得了倒数。

  “倒数第一,王二狗。”

  “倒数第二,李三傻。”

  “倒数第三,北~逸!”

  北逸睁大双眼,上次考试是从毒谷刚回来寒梓瑜失忆的时候,石矶长老监考的,他考试时还睡了一炷香的时间。

  卷子发到手里,北逸才明白为什么昨晚没找到自己的试题,因为考试睡着了字写得爹不认娘不识,昨晚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