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的声音自远处而来,暴雨如注,狂风将枯枝败叶卷起。

  “师尊那是什么?”慕远问道。

  浓雾中两行队伍自两侧缓缓而来,红白双煞。

  乐队吹奏,一边喜庆一边哀伤。

  白纸飘零,哀乐奏响,唢呐既出,百鸟四散。

  红轿前行,喜调悦耳,锣鼓喧天,花香飘逸。

  “是鬼障。”寒梓瑜扯住慕远将其拉到身后。

  慕远看着红事队伍的领头:“师尊,他们是人吗?”

  寒梓瑜噤了慕远的声:“不是,是附着灵气而活了的纸人,别说话,会暴露我们的气息。”

  白事队伍的领头披麻戴孝,悲痛欲绝。

  红事队伍的领头面带笑意,手舞足蹈,大声呼唤着:“魔王娶亲,万物让道。”

  寒梓瑜利用钟身罩隐了两人的气息。

  白事队伍吹着唢呐,领头洒着白纸,雷雨交加,白纸被雨滴砸在泥泞的路上。领头悲戚道:“尊主身陨,天公流泪。”

  寒梓瑜盯着两行队伍,白事队伍并没有留下脚印,可红事的队伍却有着深深浅浅的脚印。

  狂风吹过,轿帘被吹开一角。

  轿子里的新娘披着盖头安安稳稳坐在上方。

  两行队伍马上碰到一起。

  白事的领头却先一步停下了脚步:“咦?殉葬的人?”

  红事的队伍立马躁动了起来,领头丢掉手中的铁锣:“魔王娶亲,万物让道。”

  很明显两行队伍都发现了钟身罩的存在。

  寒梓瑜立马去掉了钟身罩,甩动离玄。

  离玄卷住棺木,电闪雷鸣之际,他一下劈烂了棺木。

  下一秒,白事的领头瞳如铃铛,浑身叮铃铃的响着。

  很快一行又一行白事的队伍随之而来。

  领头低笑着:“尊主您地下有灵,殉葬之物已寻得。”

  寒梓瑜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白事队伍,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

  他轻声对慕远道:“一会进棺木,隐藏气息。”

  他倒要看看这些东西到底去往哪里。

  寒梓瑜与领头斗了一会法,便装作灵力散尽,任由几个纸人将他抬进第一口棺木。

  那棺木看着极为昂贵,远远闻去便有一股檀木香气,棺木打开的瞬间,里面透出珠宝的光泽。

  寒梓瑜屏住呼吸装死,也被扔进了棺木里。

  躯体被扔进的那刻却没有意料之中撞到东西的痛感,还有种温热的触感。

  离玄沿着他手臂而出,青白的光照亮棺木。

  他看清了棺木中人的脸颊,通身的气质和北逸有点像,此刻突然觉得或许北逸应该长这副摸样而不是现在的少年样子。

  可若他知晓北逸是重生而来,且重生在了今生他徒弟身上,他一定不会像此刻如此镇定。

  离玄隐了光缩回寒梓瑜手中。

  寒梓瑜再次甩出离玄,青光四起,眼前人的模样刺痛他的眼眸。

  方才只觉得熟悉却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和脑海中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他轻轻咬着唇,晃了晃头,不可置信地盯着棺中人。

  眼前人是谁?尊主身陨?他是哪位尊主?

  大雨砸在棺木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听起来犹如玉珠落地的清脆声。

  棺中人身着墨云黑袍,腰束铜黑色腰带,头戴古质银冠,剑眉入峰。

  寒梓瑜捂住胸口,心一阵一阵绞着疼,疼得他无法喘息。

  离玄不受控制地朝那人而去,缠绕在棺中人的指尖,绕了两圈后,青光闪耀。

  寒梓瑜不解地看着离玄,这鞭子向来只听自己一个人使唤,为何会主动靠近除他之外的人。

  这人到底是谁?为何会和他脑海中频频出现的人一个样子?

  队伍行走迅速,再加道路颠簸,棺木左摇右晃。

  寒梓瑜一个不稳滚到了棺中人的怀里。

  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为何会这样。

  寒梓瑜又摸了摸他的脸颊,触感确如活人无差,甚至还有温度,这不是纸人附灵而成吗?怎会如真人一般?

  前行了一会儿,棺木翻转,寒梓瑜立马顶住一面棺木。

  一股未知的力量将他环绕,寒梓瑜稳稳落到此人怀中。

  他的头贴在黑袍之人胸口。

  一些奇怪的画面闪过,似乎这场景从前就已经历过。

  寒梓瑜屏住呼吸,离玄松开了黑袍纸之人的手。

  青光渐若,忽明忽暗。

  气氛很是微妙,寒梓瑜又抬眸看了眼身下之人。

  这人到底是谁,怎会这么熟悉?

  棺木一直摇摇晃晃。

  寒梓瑜不敢释放灵力,如若被这成千的纸人试探到,那他和慕远肯定会重伤。

  他唤出无戈将棺木刺开一个口子。

  透过口子看向外面,大雨漂泊,山路被大水漫过,半座山白压压的一片都是送行的队伍。

  领头的在前方低吟着哀歌,叫喊:“尊主身陨,天公流泪,魂归灵聚。”

  纸人反应迟缓,它们并不会掌控平稳,棺木摇摇摆摆,七上八下。

  棺材又一次剧烈翻转,一双温热的手一把将寒梓瑜揽住。

  寒梓瑜身躯一颤,方才似乎有一双手碰到了他的腰。

  他转身看了眼紧闭眼眸的棺中人,用内元试探,这的确只是一具尸身。

  可刚才的触感是真实的是熟悉的,和脑海中的记忆交织着,令他心痛。

  他捂着胸口,心像被线缠绕着,他看不清心里藏着什么。

  那熟悉的触感能瞬间将他拉到未知回忆里无法自拔。

  他捂着胸口,额上满是汗滴,指尖发白,就像曾经这里被剑穿过般疼痛。

  棺木翻滚,木块的碎屑一不小心划破了寒梓瑜的右脸,血瞬间涌了出来。

  脸上的血滴到身下人的胸口处,血渗透那黑色衣袍,打在此人胸腔上。

  青光停止闪耀,渐渐趋于黯淡。

  棺木中仅有那从口子里照射进来的一小束光,堪堪能看到这人的脸。

  那人胸口的血顿时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心一阵一阵疼得寒梓瑜难以忍受,耳边飘荡着源自灵魂深处而来的话语。

  “你要杀我?”

  “尘澜你入魔道,祸乱苍生,你我正邪不两立,今日我受天命斩杀你。”

  “哈哈,梓玄神尊,你想斩杀我?还真是痴心妄想。”

  模糊的画面闪过,他似乎看到两位神君站在山巅处对战,一白一黑身影交织,神力直灌天地,山巅倒塌。

  “梓玄,不如同我回魔界,本尊将封你为后。”

  “滚。”

  ……

  寒梓瑜一口血吐了出来,不知为何眼角竟然流了泪,这到底是何处的画面。

  他擦了擦泪滴,看向一旁的人,仅一眼,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棺木中满是血腥气,他撑着身子,痛得浑身痉挛,额头青筋暴起,十指紧抓着棺木,指尖断裂在木板中指尖染血。

  “啊!”

  封口咒破除,痛苦的叮咛声破唇而出。

  寒梓瑜重新为自己施展封口咒,活人的气息不能暴露,他重新隐了气息。

  领头的突然停下:“什么声音?”

  此刻漫山的白色队伍全部停了下来。

  寒梓瑜透过口子看向外面,他手持离玄等待领头的靠近。

  领头的一步步靠近,一把掀开了棺木盖子:“活人?”

  领头伸出手向里面摸去,他们作为大吸灵气而活过来的纸人,并没有被血点睛所以无法视物。

  谁知那纸人的手好巧不巧碰到了寒梓瑜喷涌而出的血。

  “血?”纸人发出嘶哑的破锣声。

  寒梓瑜握紧离玄,准备直接猎杀面前的纸人。

  纸人抓了一手的血,它兴奋不已,抬手为自己点睛。

  随即睁开那如鱼眼般无神的双眼,看着棺材里。

  寒梓瑜凝住呼吸,正要挥动离玄时。

  一股温热的气息将他包围,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像沉沦海底,挣扎不脱这种令他失魂的感觉。

  纸人立马紧闭眼眸,大吃一惊,随即合上棺木,匍匐在地:“尊主勿怪,尊主勿怪!”

  寒梓瑜扭头看了眼一旁的人,这人到底是谁?

  白事的队伍继续前行着,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来到山头的一个破庙里。

  所有的队伍停在破庙外,等待着安排。

  棺木还在移动,寒梓瑜透过口子看着纸人的一举一动。

  它们似乎要举行一场仪式。

  棺木被抬到寺庙的法阵中。

  领头的站在石像面前大吸石像的灵力,只见原本还没有人形的纸人此刻竟变得和真人无差,无神的眼珠子也变得囧囧有神了起来。

  脑海中一再浮现那些不属于他的痛苦画面,让他忍不住地泪流满面。

  他抬手照着胸口狠狠点了几下,一口瘀血随即吐了出来,心痛的感觉才消失。

  顷刻间,所有的队伍破墙而入,数百口棺材围着寒梓瑜所在的棺木摆了一圈。

  紫黑的光盛起,大雨也被染成黑色砸在那些白纸人身上,将其染黑。

  天地间,混沌起。

  领头的仰着头:“献祭招魂,尊主复活!”

  寒梓瑜疑惑,这显然是个假的集魂阵,这些纸人应该只是受人操控的玩物。

  这邪阵,能抽取人的魂魄。

  数百只棺木腾空而起,雷电击下,棺材板全部碎裂。

  数百具昏死过去的人被纸人的灵力扯到阵法中。

  “万恶之源皆是人性,让尊主来洗净你们肮脏的灵。”

  寒梓瑜所在的棺材被巨大的邪力萦绕着。

  “尔等有幸,得为尊主殉葬!”

  领头的环顾一周,所有纸人立马奔向中间的棺木。

  棺木升空,法阵大开,灵力冲天。

  只听下方的纸人齐声叫喊:“得一人心,集万人魂,不散不离不灭!二人厮守为冥灵,对守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