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军部都传言,你是因为得罪了我才被下放到这里。”

  劳伦斯单手插进军装大衣的口袋,长指散漫地架着根电子焦糖烟。他倚在一侧的栏杆上,碧绿的眸子注

  视眼前的军雌。

  微甜的烟雾溢出,蔓延上军官眼角的细纹。劳伦斯叹息了声,“萨缪尔,你这是何苦呢?”

  萨缪尔太过逞强,始终不愿接受他的帮助。

  他想起自萨缪尔成年后,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那是地下雌奴交易所。

  被虫贩准备强行卖给交易所的小雌虫浑身是伤,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耷拉着眼皮虚弱地朝劳伦斯望一眼。

  就是那一眼,让劳伦斯震惊不已。

  因为这张脸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他的记忆一下子扯回到十几年前。自己的雌虫弟弟满怀欣喜地嫁给了艾尔沃德家族的雄子,不久后便为对方生下一只可爱的小雌崽……

  以雄虫为主导的社会规定,雌虫一旦脱离家族嫁给雄虫后,他的原户籍就会被工会彻底注销,重新登记进雄主的户籍。而雌虫本人也就与原生家庭再无任何关系,既然想要回去也不会被接纳。

  因此,十数年间劳伦斯再没见过自己的这位雌虫弟弟。但看到萨缪尔的瞬间,他几乎立马确认这就是他雌虫弟弟的雌子。

  他曾经探望过一眼的小外甥。

  劳伦斯当即将萨缪尔救下,带回去养伤。连续的高烧令萨缪尔始终无法清醒,等状态有所好转劳伦斯准备告知这一切时,突然苏醒的萨缪尔却匆忙地逃离了他的家中。

  劳伦斯并没有放弃寻找。

  可当再一次见到自己可怜的小外甥时,对方的状态却更严重了。

  萨缪尔濒临死亡。

  旧伤复发,新伤加剧。

  他的机体直接崩溃,甚至,劳伦斯在他的肩胛上看到了精神触角刺穿的痕迹。为科学院工作的军官瞬间认出,这是来自S级甚至以上的雄虫的攻击。

  鲜血淋淋。

  不仅仅是狰狞恐怖的外部创伤,雌虫的精神海域也几乎被引爆。

  劳伦斯再次做出判断,攻击萨缪尔的雄虫当时正处于暴动状态,在原始野性的支配下,对方甚至想要强行入侵萨缪尔的精神海域。

  他没有敢耽搁,当即费尽心力救治萨缪尔。好在萨缪尔的求生意志顽强,在六个月后他的机体终于开始自我愈合。

  又经历了两个月获取萨缪尔的信任后,劳伦斯也从他的口中得知,他的雌虫弟弟早已被那一家害死,而唯一的外甥也在对方雌君的怂恿下被卖给了虫贩。

  在此之前萨缪尔已经逃过一次,被虫子救助。

  因为恐惧工会会将自己送回艾尔沃德家,他始终不敢求助。直到后来又被抓回,这才遇上了劳伦斯。

  劳伦斯望着自己的外甥,深知他爬上中将位置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辛困苦。而执拗的萨缪尔却一意孤行,放弃大好的晋升机会,执意要下放到军校当个没什么实用的教官。

  “就算你执意要下来。”

  “但凡你服个软,让同僚知道我们的关系,你也不必被当成他们嘲讽的谈资。”

  尽管劳伦斯如此说,但他也知道他这个外甥太执拗好强了,并不想同僚议论自己是靠亲虫成为中将的。

  “舅舅。”萨缪尔很感激劳伦斯当年的救助,但他敛眉,“你知道我的。”

  劳伦斯捏下了电子焦糖烟,隔着还未散尽的烟雾打量着萨缪尔的脸。他忽然开口,眉眼间有些深沉,“……他真的是当初救过你的那名雄虫吗?”

  他怎么会猜不到,萨缪尔执意下来的目的。

  “是的。”

  萨缪尔看着劳伦斯,目光坚定。

  恍惚间,劳伦斯看到了自己的雌虫弟弟。他那痴情的弟弟为了艾尔沃德的雄子丢了自己的性命,最后也没回头求他一句。

  劳伦斯捏着指尖,感到一丝焦虑。

  他沉沉地盯着萨缪尔,语重心长道,“萨缪尔,我只希望你不要重走你雌父的老路。”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萨缪尔没有回答。

  他话锋一转,将话题跳开,“劳伦斯指挥官你呢?你下来又是为了什么?”

  劳伦斯“哈”了声,将另一只手揣进兜里。

  微眯起眼道,“因为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