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万秤砣’的巨压下抬起的手,被狼咬在了嘴里!

  森冷尖利的狼牙合拢,眼看手就要被咬,萧闲僵冷的手掌松力一耷拉,垂在狼舌上,五指在温暖的狼嘴里猛地收力。

  攥紧狼舌用力后扯!

  以前他这样的攻击,一只狼的舌头那必定就别想要了。

  但现在……

  五指从湿滑的狼舌上滑溜下来,狼只是吃痛的甩着舌头后撤,可惜了,他现在的力气竟然连这么一只灰狼都对付不了了!

  好在,灰狼也被惊吓到了,往后猛撤了三米,开始转着圈的观察他。

  踌躇着,一时不敢上前。

  萧闲看着在边上转着的狼,眉头还是锁着,冷死和被狼吃了,哪个都不体面,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这样死太丢人了!就算没人会知道,他也不希望自己以这种方式死亡。

  怎么赶走狼?他现在赶不走的,他现在全身都是冷的僵的,刚才的手掌攥舌都已经是爆发的结果了,更精细的动作他做不了了。

  于是一人一狼就僵持了下来。

  萧闲都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冷死了以后再喂了狼时。

  绷紧的神经上,竟然有脚步声大步而过。

  从雨声中分辨脚步,对耳朵有些损伤的萧闲来说其实不太容易,因此他第一反应,甚至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萧闲后知后觉抬头,草叶切开的缝隙里,一抹人影陡然撞入他眼中。

  一抹撑伞路过的,纤细高挑的少年身形,他背着背篓,好似是山上采药人。

  机会!

  萧闲下意识就求了救,一声救命甚至比先前任何一次求救的还要大声!

  萧闲的身体已经快要断了灵气供给,这或许是萧闲最后的机会了。

  萧闲看着那人影,对方是走?还是……

  对方看着体型不是很强壮的样子,走的可能性更大些,但不到那人做出选择那一刻,萧闲心里怎么也断不了那抹希望的种子。

  远处的少年闻声停了下,朝这边望过来,看清情况后,立时一顿。

  紧接着,少年丢了伞,将背篓从背上取下,放在地上弯腰翻找了一通。

  那个少年从背篓里拿出了什么东西,萧闲远远的看着,模糊视线里分辨不清那是什么。

  但随后少年转身举手,一个举弓拉弦的动作,让萧闲明白了对方手里的是弓箭。

  那人举弓的动作行云流水般迅速又精确,像拿惯了枪的老猎人,只是稍稍瞄准,手就松了,送出了一箭!

  一道流光刚冲入萧闲视线,就迅速消失没入了狼腹,巨力把守在萧闲身边的狼射飞出去,钉在了地上!

  狼远远地发出了震天响的哀嚎和呜咽。

  欣喜顿时涌上萧闲眼眸,得救了?!

  萧闲撑住了晕乎的脑袋,势要亲口感谢一声人家,然后咳,请对方救助一下。

  他看见少年背回了背篓,捡回伞,才大步向他走过来。

  对方到了他身侧,蹲下身看他时,萧闲才发现,少年举的不是伞,竟是一柄大到足以做伞的鹅黄色蘑菇!

  少年似乎长得也不错,撑着蘑菇的样子竟然有几分童话书封面上的插画的感觉。

  少年单膝跪地,一手撑蘑菇遮雨,一手伸下来在他身上各处扒拉了几下,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带着些遗憾:“伤得太重,你是活不成了,想痛快些,我可以送你一程。”

  说完竟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抽刀出鞘,刃身寒光凌冽。

  “不,别…咳咳,别杀我。”萧闲心里一突,先前活命没希望时还不觉得,这会儿希望近在咫尺,死了未免太冤!

  “我还能…抢救一下。”萧闲下意识说了句网络流行话,抖完机灵,想起了自己的利诱计划,他忍住喉咙干疼带来的酸涩,正了正语气,正想说点什么让对方改变主意的话。

  没成想,只是一句不想死的宣言,对方已经收了刀,蘑菇伞遮在萧闲头顶,那人后背反倒被淋了个湿透。

  少年人问他:“伤这么重,你不痛吗?我以前当过兵,就连伤得比你轻的,都恨不得立马死了。”

  萧闲心想,正是因为他们伤得轻所以痛啊,伤得太重的就像我一样,痛觉都没有了,怕什么痛?

  嘴上却是说:“再痛,想活的人都是想活的。”

  “也是。”对方声音挺轻,似乎笑了笑:“你想活,那便活。”

  然后对方又抽出了匕首,在萧闲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飞刀钉进了一颗树里。

  萧闲有点懵,眼看着对方去到了树前,用那只有树一半长的匕首,用力下划,像划豆腐似的,就把树切开了口子!

  他…他这是干嘛?

  萧闲有点懵。

  然后就现场看见了这人当着他面,切了树做木工,树轻而易举被对方划出了几块木板,然后对方又弄了几下,一块粗糙的,接面很是完美的木板出现在萧闲眼前。

  萧闲慢慢明白了。

  这人,或许是和对方当过兵的经历有关,他懂些医。

  骨折的人不能随意挪动。

  现代社会一般都是医护人员到场,用担架抬。

  而这个少年人,他现场三下五除二自己做了个木担架出来!

  还做得又快又好!

  他愿意救我!还为了不二次伤害做了个担架给他!

  萧闲心下不免有些感动。

  等对方带着木担架过来,把他小心挪上去时,萧闲看着对方还挺认真的表情,不由小声说了句:“谢谢。”

  对方只淡淡回了句:“恩。”

  萧闲后知后觉想到,这人和先前那些人似乎都不太一样,脸型饱满白皙,不是饥饿的模样,身手也好,虽然穿得同样灰扑扑带布丁,却比别的人齐整整洁些。

  也许正因为这样,这人才有余力,去救他这么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吧。

  萧闲还想和那人说点什么,但或许是真被人救下后心神放松,萧闲不知不觉竟然就昏迷了过去。

  等再醒的时候,萧闲是在苦涩的药味儿里醒来的。

  不是有人在熬药,而是,有个人捏着他的下巴,把一碗药凑到他嘴边,十分粗暴地给他灌药。

  药从嘴巴里喉咙间划过,他才睁开眼没两秒,一碗药猝不及防就灌完了。

  然后下巴上的手松了,脑袋自动掉回去,只剩下苦涩夹口的滋味留在嘴里。

  萧闲听见旁边救他的少年恩人的声音问他:“醒了?”

  “恩。”萧闲回:“这是在?”

  “我家。”少年恩人说:“五天了,医师说你将死都说了三次,你都挺过来了,如今竟还醒了。”

  萧闲笑起来,声音仍然有些哑:“我命大。”

  “可你的三处骨伤,注定你这辈子都站不来,一辈子要躺在床上了。”少年恩人道:“你待如何?”

  对方垂着眼看他。

  萧闲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对方垂下的眼里,没有好奇没有讥诮,有的只是沉沉的,似乎有些消沉又有些悲凉的情绪。

  消沉,萧闲从遇到这人开始,这人身上就环绕着浓浓的消沉,用现代点的词语说,应该叫做:丧。

  而悲凉,或许是为他再也站不起来而悲凉吧。

  萧闲反而笑了:“或许对别人来说这样的伤势一辈子就完了,但我是一个医师,这样的骨伤别人治不了,我却能治好。”

  “连医术最精湛的神医都不敢夸下这样的海口。”少年恩人面无表情:“你莫不是怕我丢下你,想诓骗我养着你吧?”

  萧闲:“……”

  “恩人。”萧闲道:“诚如恩人所说,我这五天来几次三番濒死,恩人都没丢下我,还给我买药喝,如今我醒了又怎么会怀疑恩人会扔下我呢?”

  “那位神医治不了,或许是他不擅长骨科,我是说骨伤的治疗。”萧闲保守道:“只要有药,我这身伤不到半年就能痊愈。”

  少年看着他,还是没什么表情,只道:“你说说药方,我身上只有九两二钱银,你的药若是太贵,恐怕我承担不起。”

  “?”萧闲有些惊讶地向对方看去,看见这人表情认真,心下…暖暖的。

  好人啊!这人请医生给他看病治伤还没完,竟然还愿意承担他以后的药费!

  “谢谢了!”但是既要人家帮忙,又花人家的钱那也太不厚道了:“钱的事,自是该我自己想办法……”

  少年眉头微皱,狐疑地看向萧闲被雷劈得焦黑的脸,隐约还能看出轮廓,挺沉稳的模样,倒不像信口开河的糊涂人样。

  “我是一个医师。”萧闲笑着,或许是笑的弧度大了,牵扯着脸上肌肉竟然隐约有些疼了。

  疼才好,说明开始恢复了,萧闲心情轻松了太多,他眨眨眼,道:“是有一些祖传秘方的。”

  萧闲是以前学过中医的,他本来是一个丹修,修行界丹医本就不分家,都是捡着植物动物的某些东西用各种办法融在一起。

  慢慢的萧闲对这些东西糅合在一起的反应,以及对人体的效果勾起了好奇心,在当时的丹药知识学到头后,他又报了班学中医,就是想知道一些东西对正常人体的影响力。

  后来的后来,萧闲发现医学上学的东西有局限,医学都是学怎么对身体好的,而更多的,却是一鳞半爪的。

  萧闲回师门沉思半晌,然后对师父发出了向学的声音:“师父,我大学想学化学!”

  当时的时易真人欣然应允,并对爱学习的孩子深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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