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遇默不作声地让开,让他进来。
“你很有胆量。”这是顾宴亭说的第一句话。
岑遇倒是没有谦虚:“我现在都一无所有了,我连胆量都没有的话,那我还能剩点什么呢?”
顾宴亭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把钱转给那边的公司,承认这是你做的,就算是了结了。我不会再提,你回到公司上班也可以。”
岑遇突然觉得有点好笑:“顾总,你是不是忘记了,前不久我一直在提辞职的事。为什么你会觉得让我去上班是一种赏赐呢?其实我觉得不上班才是最好的。”
顾宴亭眯着眼睛看着他:“我最近一直在忙,倒是没有关注你有什么变化。岑遇,你是在故意跟我作对吗?”
疲倦感像是潮水一般袭击着岑遇。
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永远都处于一个旋涡中,爬不出来是他的宿命。
顾宴亭隐含着威胁的眼神,他见过无数次了。
而每次看到他的目光,岑遇都会下意识选择退让。
退让到现在,他还剩什么呢?
他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那根线掌握在顾宴亭那边,他想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可如果人真的要这么活一辈子,岑遇突然有些不甘心。
“钱我是不会转的,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偏要尝试一次。”
“你想做点什么?”顾宴亭的眸光深邃。
“我在给齐安忆写方案时,找了一个朋友做了一个程序,如果齐安忆想在我所做的方案上面进行改动,那个程序就会被触发,留下最直接的证据。”
“哪怕电脑被销毁了,我还是能够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我更能够证明,齐安忆才是把一切搞砸的人。”
深吸了一口气,岑遇说出了他的杀手锏。
他们的方案要写在固定的APP上,他把最终版上传之后,就让朋友套上了这样一个程序。
齐安忆提交时,也要在他的方案基础上提交。
只要他改动了,那么程序就会将他的行为记录下来。
他自觉防人之心不可无,才这么做的,却没有预料到,还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等他说完之后,却发现顾宴亭神情没有波动。
不知道为什么,岑遇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听到顾宴亭说道:“你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吗?”
岑遇心跳加快,他死死盯着顾宴亭:“你做了什么?”
“把你设定的程序解除,把所有的罪都归结你身上,我动一动嘴皮子就能做到。”
岑遇脸色微微发白,这一瞬间,他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哀伤。
“顾总,你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你非要把我逼到悬崖才行吗?”
“没打算让你走上绝路,就是让你帮忙顶一下罪。你推三阻四,我要是不多打几张牌,怎么能够治住你?别忘了,你在我的身边十年,你了解我的脾气,我也了解你的风格。”
岑遇一向以小心谨慎出名,多次在被陷害的关头游走,却能安然无恙。
他的圆滑是出了名的。
可他却没想到,这份圆滑竟然让顾宴亭抓住了漏洞。
“你想耍手段我,尊重你,但愿赌服输,你得懂得。”
愿赌服输。
岑遇看着顾宴亭:“我跟你赌什么了?”
顾宴亭看到岑遇脸色惨白得不成样子,愣了一下,他的眼底划过了不解:“你为什么非要在意这些呢?你这辈子都要在顾家的公司上班,行业的名声对你来说一文不值。搞得大家都难看,是害了你自己。”
岑遇低头,突然笑起来:“是你害的我,顾总。不是别人。”
如果顾宴亭不阻挠,他完全可以脱身,并且报复齐安忆,让他自食苦果。
他不想在顾宴亭面前示弱,又无法忽略到那种深深的背叛感。
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走到现在,岑遇很艰辛,但他能看到自己努力所造就的一切。
他用了那么多年,只想能做一点自己做的事,不要再为别人的错承担痛苦。
可偏偏事与愿违。
他又变成了替罪羊。
“我去坐牢吧。”
最终岑遇说了出来。
哪怕他去监狱里,也比在顾宴亭所塑造的地狱强。
“你在闹什么脾气?钱我打到你的卡上了,你转过去,备注一下,这件事就化解了。岑遇,你真是越来越没有章法。”
顾宴亭也带上了怒气。
两个人最近的交集有点少,岑遇被踢出了公司,消息并不那么灵通。
看他能猜到,顾宴亭快要拿到整家公司的实际掌控权了。
他很忙,岑遇知道,顾家父子之间的斗争不会比仇家的斗争少。
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一定要在这种时候妥协。
“顾总,对不起,我实在不想继续在您的身边待不下去了。我不想再为任何一个人买单。辜负了您太多,我去那里忏悔。”
他这一段话,彻底激怒了顾宴亭。
“你是说在我的身边,比去蹲大牢还要痛苦,是这个意思吧?”
岑遇坦然点点头:“对。”
顾宴亭掐住了他的脖子:“岑遇,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宽容了?”
岑遇忍不住笑出来:“顾总,您对我宽容过吗,谁不知道我是您的出气筒。”
顾宴亭眼神一厉,手一松,岑遇跌倒在了地板上。
“你又开始任性了?每次让你做一点事,你就委屈,受不了,闹脾气。我是不是得时刻提醒着你,你有很多的软肋。”
岑遇也望着他:“是,我有很多的软肋,可我也是个人。人总会崩溃。”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再次蔓延。
“这件事由我承担,就算是我给齐先生的道歉吧。您的钱我会转回去,那么一大笔钱,我不敢欠。”
“他们公司起诉我,我会承担罪行,不管几年,我都会老老实实呆着。”
岑遇不想再说什么了,他瘫倒在地板上,眼神有些呆愣。
他甚至在计划着能判几年,出来后他还可以做什么。
他找的那个护工不错,只要给他大笔的钱,他一定会来探监,定期带来他妈妈的消息。
医生也说了,只要各方面稳定,他妈妈能活很长时间。
而且他进去几年,说不定出来时,顾宴亭早就把他给忘了。
看来,只要他进去了,一切都很完美。
可他没有等到顾宴亭的回答。
他又走了。
岑遇踉跄着想从地板上站起来,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一看,是齐安忆公司的人。
“岑特助,钱我们收到了,顾总的叮嘱我们也记下了。你放心吧,这次的事都是一个来打杂的实习生搞错的,跟你和齐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他们搞错了,才会诬陷您!我们一定会严厉惩处那些嚼舌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