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岑遇浑身的血液上涌,仿佛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有,早就不喜欢了。”
他不敢再喜欢了。
“那就好,要不然我真怕你又开始犯病,做一些不该做的事,你说对不对?”
岑遇手握了握,又重新松开,他感觉到了手心传来的汗意。
“对。”
顾宴亭这才重新指了指那一堆东西:“选一个,去卧室,今天这事就算了结了,我不会再提。”
可岑遇真的不想。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每一个动作都在表现抗拒。
顾宴亭眼底的笑意彻底消失了,他站起来,盯着岑遇:“你不对劲不是一天两天了。岑遇,你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换一种吧,求求你了,顾总。”
顾总,是岑遇这几年对顾宴亭的称呼,他不敢叫其他的。
对峙了好几秒钟,顾宴亭的声音听上去不太高,可又仿佛含着毒药:“那我能拿你怎么办呢?”
从骨子里传来的战栗感,让岑遇站得不太稳。
他不知道顾宴亭会怎么对待他,但只要不让他做那种事就好了。
这是他唯一的奢望。
空气好像被压榨到消失了。
过了良久,顾宴亭的声音再度传来:“还是先去做饭吧,我肚子饿了,得吃饱了饭才能想想该怎么对你。”
劫后余生。
岑遇感觉到了后背的凉意。
他沉默地应了一声,转眼间去厨房做了顾宴亭最喜欢吃的菜。
顾宴亭吃得不紧不慢,时刻保持着作为一个贵公子的礼仪。
但等他吃完了,他看了看桌子上的碗,这是岑遇最喜欢的一个碗。
他念旧,很多东西用了很久,直到不能用了才换新的。
这个碗的花纹顾宴亭都熟悉了。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碗,突然夸赞起来:“这碗还真挺好看的,你有眼光。”
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岑遇只能闭口不言。
然后,下一秒,顾宴亭就举起了这个碗,让它离开了餐桌,然后轻轻一放手——
“啪!”
一地的碎片。
“对不起啊,失手了。岑遇,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碗吗,收拾一下吧。它的遗体,你得亲手跟它告个别,对不对?”
比起其他的惩罚,这个惩罚已经不算什么了。
岑遇应了一声,开始蹲在地上捡碎片。
碗碎成了很多片,有的边角比刀子还要锋利,用人柔软的手去收拾,很容易被割伤。
但岑遇仿佛不知道这一点,一片一片地将那些碎片捡起来,堆到一起。
很快,他就不慎被割到了手,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然而他感觉不到似的,依旧在一点一点地捡。
本来顾宴亭眼底是带着看好戏的意味的,但看到岑遇流血越来越多的手指,他的表情慢慢变得有点难看。
“岑遇,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要保持身体每个部位的美观,不要受伤。手被划伤了,不及时去治疗,你在装可怜给我看吗?”
把手里的碎片扔到地上,岑遇说了一声抱歉,随即就把医药箱拿出来,给自己的手指做了消毒和处理。
顾宴亭的阴晴不定,岑遇早就适应了。
他不会去强调顾宴亭让他去捡碎片,目的就是让他受伤。
只会在他喊停时,及时控制住伤处。
他的示弱和顺从,是让顾宴亭感觉到无趣的关键。
果然,顾宴亭看着他处理伤口,眉眼间带上了无聊,很快就进了卧室。
岑遇没跟他进去,也没有去卧室里给自己拿被子。
只要不给顾宴亭一个爆发的借口,这件事就可以消弭于无形。
他不会去触顾宴亭的霉头。
第二天醒来,岑遇感觉到头有些重,脑子昏昏沉沉的。
他很快意识到,这些天连夜应酬,还要花费心力为顾宴亭想主意,让他的免疫力下降,造成了感冒。
他醒过来时,顾宴亭早走了,而且是开着他的车走的。
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岑遇不能随意缺席。
他吃了几片感冒药,挤上了地铁,总算踩点进了公司。
开会时,岑遇表现得很精彩,顾宴亭不在公司,他得负责主持大局。
谁都知道他是顾宴亭的心腹,他的想法就代表着顾宴亭的意见,没人敢小瞧他。
可他自己不努力,看不出下属的纰漏,那会让他的位置岌岌可危。
岑遇必须要做到最好,才能生存下去。
开一场会比打仗还累,岑遇又连夜核对了几份文件,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回了他那间小房子。
房间里面亮着灯,顾宴亭早就回来了。
岑遇越发感到头痛,他知道身体在提醒,他需要休息了。
可是摸了半天,他发现钥匙没带。
即便知道两个人还在冷战期间,顾宴亭的气可能还没有消,岑遇还是硬着头皮拍了拍门。
“顾总,可以让我进去吗?我忘记带钥匙了。”岑遇努力将姿态放低。
顾宴亭仿佛没听到,门一动没动。
叹息了一声,岑遇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可怜些:“我今天有点发烧,可能需要吃点药,然后睡一觉,我知道您还在生气,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出错。请您让我进去吧。”
还是没有人回应。
足足在那里站了十分钟,岑遇又尝试了几次,这才彻底放弃。
顾宴亭不可能让他进去了。
岑遇苦笑,他的身体已经疲劳到极点,再加上心理作用的影响,此时的他一步都不想走了。
犹豫了一会儿,岑遇从包里拿出了几张废掉的A4纸,直接靠在门边,坐了下来。
他打算恢复一点力气,再出去找宾馆住,最好先找个药店或者小诊所打一针。
感冒给他带来的沉重感,让他很不舒服。
想着想着,岑遇的眼皮越来越沉……
“你是不是有病?”一道凉到人心颤的声音,瞬间惊醒了岑遇。
他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顾宴亭穿着一身的休闲服,双手插着兜,看他就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对不起,顾总,我睡过头了,我现在立马就走。”
岑遇连狡辩都没狡辩一下,拿起提包就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