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影子的世界里,没有风也没有声音。

而头顶那些描边加亮、像是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来的形状,其实是从影世界里看到的地上世界…

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徐玉澜女士,激动…没有,反而压力挺大的…莫名紧张和不知所措的情绪也随之生起。

见到她之后该作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该怎么跟她编这大半年的时光呢…

如果她哭了怎么办…

如果她想让他多陪她几天怎么办…

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岳乔看着手里那束漂亮的水绿色洋桔梗,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花束中心那支大的有些突兀又离谱的花头。

“哈娜!”出现!

一只金发碧眼的茶花精突然拨开花瓣露出了半张小脸…在看到岳乔的那一刻,绿松石色的眼睛笑成了弯月。

岳乔愣了一下,和藏在花苞里的花精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几秒后,将那支花从花束里抽了出来。

所以,歌尔斐拉德那家伙…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感觉你心情不是很好。]

身下传来了凯撒的声音。

刚把带着花精的那支洋桔梗揣兜里的岳乔说了声没什么,“…谁家去看望病人的时候心情好。”

说着,重新将缺了一个口花束重新整理好;被花精一打岔,先前的紧张也消退了不少。

[我是想说…你不必勉强自己,不想见的人话,我们可以回去。]

“阿斯克,这是我第…不知道多少次提醒你,不要和人类产生太深的羁绊。”

突然从侧坐变成了被抱着的姿态,岳乔愣了愣,瞬间从男人怀里弹了起来,还没等他跳下去,便被对方松手放下,仅被环住了腰部。

刚想表示自己不喜欢被抱着的那个姿势的岳乔,听到男人说了声,到了。

“这么快?”

“如果你再大一些,我就可以放心的带着你使用位置交换了。”

说着,凯撒打了两声响指,两个幽绿色的光点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脚踝处似乎不停的被什么东西触碰着,岳乔低头望着那两颗围着他俩转圈的幽绿色光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那只被派来守着徐玉澜的影狼。

抬头望向上方,岳乔看到了一排排的隔离间床位…可以看出隔离间真的很小…一张一米二宽的单人床外加一个床头柜,整个空间就已经容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影狼向上跑去,岳乔只觉得环在他腰间的手稍稍收紧,眼前一花,人便处在了那些3d的写实风粉笔画之中…

凯撒指指斜上方,岳乔抬头一看,瞬间了然…此刻,他们正处在徐玉澜隔离间的一处影子里。

下意识的移开视线推了推眼镜——先喊妈?还是直接握住她的手问她怎么样了?

…对了我的声音变了吗?

好奇怪…明明相处了二十年的时光,却被这才一年的变化而弄的这么陌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期间被强制冷静的次数太多了,人性都快给杀没了的原因造成的。

叹了口气,岳乔左右观望了一圈。

虽然临出门前拿上了口罩,但以防万一,他还是问了问影狼能不能给他找件防护服来。

隔离间很小,唯一的窗户也很小,让岳乔想到了监狱的房间…而且还是很湿闷。

至于防护服…因为都是穿过的,所以就算没有凯撒的死活不同意,岳乔也没办法忍受那股子刺鼻的胶和酸臭的味道的…

是送来的抽湿器功率太小么…

将洋桔梗花束放在破旧的床头柜上,岳乔来到放着抽湿器的床尾角落,水箱已经超过了最大蓄水线…将水倒出去后,检查了一下户外移动电源的电量,回到床边,看着病床上面容枯槁死气沉沉的徐玉澜,眉头无意识的拧起,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虽然凯撒有给他转达徐玉澜的情况,但她这个状态…有些不太妙啊。

呼了口气,岳乔把口罩往上捏了捏,蹲下身,握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凑近她耳边喊了几声妈。

看着女人虽然面色蜡黄消瘦但却干净的样子,便能猜到应该是纪福华每天都有过来照顾她…

见她睫毛轻颤,眼皮下的眼球在细微的转动,岳乔身体一时僵住,不知道她这是要醒过来了 还是在做梦…

快速调整好心态的岳乔看着似乎要睁眼但却好像很费劲儿的徐玉澜,不知道为什么,‘气若游丝’这四个字浮现出脑海…右眼一跳,直接拿出厄洛给的药剂掰开她的嘴便强行给她灌下。

“…你知道她的情况”

“但你没有如实跟我说。”

垂眸用毛巾拭去从女人嘴角溢出的药水。

难怪会跟他说什么…不要跟人类产生太深的羁绊,这种话。

除了窗外的大雨声,房间内就只有剩下了抽湿器运行的声音…他的‘影子’很沉默,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伴随着一声深深的吸气,床上的女人咳嗽着醒了过来,岳乔见状,连忙扶起她给她抚顺着后背,等她平稳下呼吸,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壶给她倒了杯水。

“妈…感觉好点了么?”

听到他的声音,女人先是一愣,随即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臂,努力睁大眼睛望着这个戴着口罩眼镜长头发喊她妈的青年…半晌,满怀期冀又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他的小名。

就像是…

生怕声音大了,这个梦就会醒来一样的举动。

“你是…乔乔?”

“妈。”

“你…”

望着死死盯着自己的徐玉澜,喉结滚动,岳乔只觉得头皮发紧…你什么?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不是…乔乔。”

“别开玩笑了妈,我是岳乔……徐玉澜女士?老徐同志?”

熟悉的语调让徐玉澜有一阵恍惚,但她看着那双眼睛…又实在让她感觉陌生。

“乔乔…真的是乔乔吗?”

不管是不是,青年给她的感觉如何陌生,早在对方的那声‘徐玉澜女士’说出口后,女人就已经绷不住了…紧紧的抱住青年,呜咽着说着自己很想他,很想很想他,哭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