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昭好几日没回昭和宫,竟有些想念?
绿竹后来也被悄悄放了回来,琉璃每每看着她总想问些什么又欲言又止。身边的人好像都很高深莫测,怎么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蒙在鼓里?
到午时,萧晏穿着厚重的衮服到了昭和宫,这是第二次了。
顾夕昭见着这一幕竟有恍如隔世,又仿佛昨日的两种错觉。
入宫也才半年,竟已发生了这许多事。
顾夕昭朝她一笑,伸手替她摘了冕冠。
“朕好像一刻也不能与你分开了,不如你搬到永安宫住吧?往后上朝也与朕一同去。”
顾夕昭好笑:“陛下在说什么胡话?”
“不是胡话,夕昭,做朕的皇后,可好?”
她说的很认真,顾夕昭笑容停在脸上。
“朝臣...”
萧晏靠在她怀里嗔道:“朕死了一回,他们如今可惯着朕了。”
顾夕昭听她娇娇软软的说出这句话,忍俊不禁。
原来她在这儿还摆了那些老家伙一道?
真够记仇的。
“你笑什么?你到底答不答应?”萧晏挠她痒痒。
顾夕昭笑着躲开她的手:“抗旨可是要杀头的,臣妾可不敢。”
萧晏眉头舒展,她终于不似从前那般敏感,总考虑别人不考虑自己了。
闹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又闹到床上去了。
琉璃站在门外头狐疑的看着江禄海,江禄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里面塞着棉花。
懂事。
......
雍州。
雍王气的大病了一场,顾长禹不知所踪,他拿捏顾夕昭的筹码便没了,萧晏竟又活过来了?明谭还折了他雍州的三万兵马。
几下急火攻心,他便倒了下去,一蹶不振。
顾长卫趁此时机揽了些权力在手上,雍州也变天了。
顾长卫比起雍王的怀柔阴毒不同,他更急功利近些,又刚愎自用,吴先生在他那里献计献策大多都是石沉大海。
如此,雍州便有些不可控了。顾长禹躲在雍州广元郡,他外祖家的势力在此。顾夕昭给他来了信,只是他不愿去京城。他想靠自己与顾长卫分庭抗礼。
顾长卫的一些极端做法惹得老臣不满,他手段又毒,好些人被迫害,一时间雍州变成了一言堂。
顾长卫执意派兵与明谭合纵,将谋反二字摆在了明面上。
刑部大牢。
昏霭中湿气颇重,时有鼠虫爬过,牢中没有正经床铺,只稻草铺了一块地方。
萧贺披头散发一身囚衣坐在里头,双手双脚上黑色粗重镣铐束缚着他。
“陛下驾到!”赵谦高声通禀。
狱卒跪地迎她,牢中味道不好闻,萧晏皱了皱眉头。
赵谦招手命人搬来椅子,萧晏坐了下来。
萧贺抬头看着她冷冷笑了一下。
“逆贼萧贺,见了陛下为何不跪!”赵谦斥了他一句。
萧贺冷笑一声,满不在乎道:“本王都谋逆了,胆子可不就大么,你说是吧,萧晏?”
“放肆,陛下名讳岂容你直呼?”赵谦拧着眉头看他。
萧晏一言不发坐着,磨搓着拇指。
萧贺不理会赵谦的斥责,冷哼一声:“萧晏,你今日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萧晏淡淡答:“算是。”
“呵...交由三司议罪不就好了,何必亲来一趟。”
萧晏冷冷看着他:“三司,议你的谋逆之罪,朕来了结私仇。”
“私仇?”
萧晏使了个眼神,赵谦便令人都退了出去。
“你碰了她哪里?”她盯着萧贺,声音冷若冰霜。
萧贺闻言怔了一下,而后癫狂大笑。
“就为了这个?你就为了这个来这暗不见天日的地牢?萧晏,你会不会太可笑了?”
他仰天长笑几声又冷冷看着萧晏,嗤笑道:我当真不明白,父皇为什么就那么疼你?他到底喜欢你哪一点?你瞧瞧你,哪有一点点帝王的样子?为了一个女人,屈尊降贵到这地牢,不问我为何谋反,不逼我供出同党,竟只问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萧晏看着他皱了下眉头。
萧贺站起身走到牢门抓着栏杆,说:“实话告诉你,我哪里都碰了!不愧是入你心的人,又娇又软,伺候的本王很舒服。”
赵谦闻言惊愕看了萧晏一眼,她面上虽无什么变化,周身却明显感觉笼了一层低压。萧贺这是在玩火啊!
“逆贼萧贺,休在这胡言乱语!昭妃娘娘岂容你这般污蔑!”赵谦怕她真的信了。
萧贺嗔笑:“我胡言乱语?你可以亲自去问问她,噢,她怕是不敢认吧?”
萧晏未置一词。
良久她才站起身踱了几步,漫不经心道:“其实,也不重要。”
萧贺停了笑,蹙眉望着她。
萧晏语气随意:“朕只是觉得,作为她的夫君,需得亲手替她报这个仇。”
她伸出手,红袖会意递上宝剑。
“你,你要做什么?”萧贺吓退了几步。
人到真的临近死亡时才晓得怕为何物。
萧晏拔出宝剑,利刃出鞘的声音不由让人心头一凛。
赵谦走上前将牢门打开。
昏暗地牢里只有那扇四四方方的小窗子透的进来一点点光,剑锋上便闪过了一缕寒光。
她执剑一步步逼近,萧贺一退再退靠在墙上。
萧贺咽了咽喉头。
“萧晏,你别忘了父皇遗命,你不能杀我们!母后,母后也不会让你杀了我的!”他强装镇定叫嚣。
萧贺以为萧晏最多将他圈禁或是贬为庶民。
萧晏敛了笑意,双眸寒光四起,冷声道:“你觊觎什么都不该觊觎她。”
她手起刀落,斩断了他一双手,溅了她一身的血。
萧贺惨叫不止,倒在地上抽搐,身体扭曲变形,头顶一瞬布满了汗珠。
满地鲜红,叫声凄厉。
红袖面不改色走上前递上帕子,她接过擦了擦手,笑了一下,扔在了萧贺身上。
“父皇活着时,朕尚且时常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思,何况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你也知道父皇向来疼朕,他也定会原谅朕的。朕也很快会让你的家人,去陪你。”
“萧...萧晏...你,你不能...”
“不必替他医治。”萧晏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地牢。
朝上。
萧晏端坐上首,声若洪钟:“召众卿前来,是有要事相商。楚王萧贺勾结冀州雍州,犯上作乱,依律当诛,刑部也已将其罪证收集落实清楚,然其乃朕皇兄,众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李信正色道:“陛下,国有国法,楚王乱政是事实,请陛下依律论处。”
“如此,那楚王的子女……”
闻武拱手道:“陛下切不可心软。”
“那便传朕旨意,楚王谋逆,诛其满门。冀州明玉及其党羽诛九族,悬首三日,以儆效尤。”
“另册封昭妃为皇后。”她不紧不慢补了一句。
殿中一片轰然,议论不止。
李信义不无忧虑道:“陛下三思,这个节骨眼儿上岂能轻言立后?如今雍州与我朝离心离德,立昭妃娘娘为后,只怕青州那边……”
“陛下三思!”众口一词。
萧晏面色坚毅,沉声道:“朕意已决。此事绝无可能更改。册封皇后的圣旨,劳烦丞相亲书。”
萧晏声若洪钟:“再传朕旨意,令占英为三军主帅,统领八十万大军讨伐冀雍二州。九公主萧奕果敢坚毅,封为秦王,随军出征。”
一天中发了四道如此重大的旨意,绝无仅有。
众臣也不敢再多言,齐声叩拜:“陛下圣明。”
众臣散去后,萧晏单独留下萧奕,她叹道:“雪儿,朕本不想你涉险,但如今只好拜托你了。朕,舍不得你皇嫂。”
萧奕淡然一笑:“皇姐,你这是成全了我。你放心,臣妹定不辱命。”
萧晏再三叮嘱:“无论如何,你万不能身入险境。千万要平安归来。”
“皇姐,臣妹知道的。替我照顾好母后,让她老人家别担心。我一定早日归来。”
“一定。”萧晏笑着伸出小拇指。
萧奕心领神会,伸出小拇指与她拉钩,道:“一定。”
翌日,萧晏着帝王衮服为大军送行,顾夕昭着皇后朝服追随在她身侧。
萧晏亲自为萧奕系上披风。
她看着浩浩荡荡,黑压压的铁甲军,高声道:“朕备了薄酒,祝愿诸君此去,杀敌无数,早日凯旋。朕和皇后等着你们的捷报。”
她牵起顾夕昭的手,与她并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数十万将士齐声高呼,声音响彻云霄。
“求佛祖保佑,雪儿平安归来。”太后跪在佛前,口中念念有词为萧奕祈福。开拔的号角传入宫中,她不停的转动手上的佛珠,敲着木鱼,心中始终难以平静。
......
萧晏灭亲兄满门一事被雍州和冀州大肆宣传,两州人心惶惶。皆道她是暴君,对大周铁骑也惧怕不已。
战火已持续半年,大周铁骑果然势如破竹。
冀州和雍州毕竟各怀鬼胎,合力对抗时难免生隙,都希望彼此冲在最前头,加之阮青和吴先生在两州内的情报及挑唆,渐渐离心。
眼见着形势大为不好,明谭使了阴毒手段。眼见无法在大周军中动手脚,便朝水源中下毒,企图将大军一举歼灭,只是他竟连百姓死活也不顾及。
他下毒的这条河从上游到下游途经上百个村子,短短几日,中毒百姓多达数十万人。
大军左翼也中了毒,二十万人下不来床。
阮青调查过后发现这毒十分难解,若非这个河太大,毒的剂量稀释后效力减弱,这些人怕是早已没命了。
转眼又过几日,红袖匆忙入内禀报:“陛下,冀州传来消息,此毒已无解药存世,制毒的人已逝世,只有一个孙子,逃亡在外。他身上或许有解药的配方。”
“逃亡?”
“明谭正是用此毒毒害了冀王,为杀人灭口,将制毒者一家杀害,阮青传信给明城,明城才暗中保住了那孩子性命。但明谭一直在派人追杀他。至今下落不明。”
“动用冀州全部势力,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他,拿到配方。”
红袖迟疑片刻,道:“几日前那人在冀州泰和郡现身,殿下三日前已亲入冀州去接应……”
萧晏讶异的看着她:“什么?”
“林墨拦过,可是拦不住她,傅伯骞,林墨也跟着一起去了。”
萧晏紧紧握着拳,问:“明谭此刻苦于与我军周旋,或许不会有精力对付她们。”
红袖又道:“除了我们,明城也在寻找此人踪迹。若是能先一步找到此人,再助明城推翻明谭,或许可以止戈。”
萧晏思忖片刻道:“多派些人手,务必护雪儿他们周全。必要时,阮青那边也不必再藏着。”
“是。”红袖领命匆匆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