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外袍也脱了吧?松快些。”顾夕昭柔声问她。
“好。”萧晏自顾自笨手笨脚的去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衮服厚重,袖子又极宽大,本就是用来拘着天子威仪的,她自己怎好脱下?
顾夕昭也不知道怎么了,觉得她此刻有些憨态。
就是很不像她。
顾夕昭轻笑一声上前帮她,琉璃也忙上前,俩人一同帮她,才将衮服脱下。
玲珑恭敬拿着挂起来。
萧晏顿感身上轻松许多,松一口气说:“你们都退下吧。”
她拉着顾夕昭的手,带她到椅子前,按着她肩膀让她坐下。又到她跟前,上下打量她。
“你……是不是身子不适?”萧晏舔了下嘴唇,有些局促。
她怎么会不懂呢?女子初夜据说通常都不大好受的。
“已,已无碍了。”顾夕昭被她问的有些难为情。
“是朕不好,日后定会克制些。”
顾夕昭有些脸红,说实话确实不大舒服。有一点承受不住的时候也曾低吟出声,只是那声音娇媚,迎来的是更猛烈的攻势。
“不怨陛下的,臣妾也不曾好好规劝陛下。陛下是否要歇一会儿?两夜不曾安睡了。”顾夕昭说。
萧晏早朝时一直想着她,方才又紧张她,这会儿心绪安定下来,困意也跟着袭来。
萧晏起身将手伸给她:“你也近一夜未眠,同朕一起睡会儿吧。”
顾夕昭又是脸红了一下。
萧晏牵着她一起入寝殿安稳躺下,二人转头看着彼此,四目相对,一同温笑了一声。
萧晏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朝枕下摸去,却没摸见想要的东西,问道:“那本册子哪儿去了?”
“收起来了,放在这里,没得让人笑话。”顾夕昭有些露怯,像是偷腥被抓的小猫。
放在萧奕给的那本一块儿了。若是再被她看见,当真百口莫辩了。
“笑话也早该笑话完了,如今再收,为时已晚吧。”萧晏低低挑了个眉,打趣她。
顾夕昭抿唇一笑,反过来揶揄她:“那陛下此刻找那册子又是要做什么?”
“朕只是觉得从前研读的终究马虎了些。”萧晏装的一副十分可惜懊悔的样子。
顾夕昭拆她的台:“可您不是说,研读过许多次了?只怕早已印在脑海中了吧?”
“研读过,毕竟未实践过。纸上得来终觉浅……”萧晏佯叹一声。
没实践过?
顾夕昭讶异,问道:“陛下从未幸过旁人?”
萧晏好笑:“我只你一个妃子,还能幸谁?”
顾夕昭犹疑:“皇家子弟,成年后会有司寝亲自教导这些……莫说皇家,雍州王室也是如此。”
“嗯,是有。”萧晏看着她勾唇浅笑道:“但朕未曾有过。”
“为何?”
因为她是女子吗?顾夕昭能想到的唯一原由。
“朕早已心有所属,如何能接纳旁人。”萧晏缓缓眨了一下眼皮,懒懒的声音又很认真。
心有所属?顾夕昭心中一紧,怔住。
“怎么了?”见她出神,萧晏换了个姿势,头枕在手臂上侧过身,轻轻勾了一下她鼻尖。
像在逗弄一只猫。
“陛下心中之人,是红袖吗?”顾夕昭沉吟问。
萧晏不答反问:“所以你从前是在吃红袖的醋?”
开始萧晏以为她对红袖有意,后来才觉察可能是醋意。
“真的是她……”顾夕昭总是迟钝又别扭,她神情落寞,扯唇艰涩笑了一下。
“不是。我与红袖从无逾矩。”萧晏毫不犹豫的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她顿了顿,温声道:“朕心里的人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若有一日,你见了她,定也会喜欢她的。”
顾夕昭挤出一点微笑,心却如同跌入冰窖一般,寒冷自心底弥漫至她全身,直至给她的双眸也凝上了一层灰。
她在奢望什么?帝王独一无二的宠爱吗?她自嘲。
“睡吧。”萧晏牵着她的手躺平,很快呼吸便轻缓平稳起来。
顾夕昭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才睡下。
午膳时分,赵谦在门外踌躇不决,不知该不该唤她们。
江禄海朝他躬身一礼道:“公公,里面没有动静,陛下与娘娘怕是睡下了。”
“那咱们就这么候着?陛下早膳都未及用。伤了身子如何是好?”赵谦来回踱步。
江禄海一时语塞,也拿不定主意。
红袖适时带着宫人来了昭和宫,赵谦如蒙大赦。
他笑得殷勤:“红袖姑娘,来的正是时候,陛下在里面歇下了,这都到午时了,也不知该不该唤醒陛下……”
红袖点了一下头,不苟言笑径直走到门前,唤道:“陛下。”
萧晏闻声醒来,转头看见顾夕昭还在熟睡,紧蹙着眉。她用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头,顾夕昭果真放松下来。
梦里还皱着眉,怕不是梦魇了吧。
萧晏起身走到外间,更衣之后又回了榻前,静静守着顾夕昭。
顾夕昭缓缓睁开双眼,看到她如沐春风的笑容,问:“陛下怎么这样看着臣妾?”
“你好看,睡颜十分乖巧,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萧晏又用手轻轻剐了一下她的鼻头。
顾夕昭莞尔:“什么时辰了?”
“该起身用午膳了。”她说着话便温柔的把顾夕昭抱了起来,顾夕昭以为她是扶自己起身,不料竟被抱起,她便一惊,手环在她的脖子上,紧紧抱住她。
萧晏抱着她到偏殿,将她轻轻放在凳子上。
昨夜她抱着自己上榻,今日又抱着自己下榻,从前不知,她竟是这样温柔的人。顾夕昭忍不住将温润如水的目光流连在她脸上。
“你又为何这般看着朕?”萧晏低低挑眉问她。
“陛下也好看,十分十分好看,臣妾也忍不住想多看几眼。”顾夕昭浅浅弯着眉梢。
“只你我二人时,你唤朕萧晏,或是夫君,可好?”
顾夕昭一怔:“臣妾如何能直呼陛下名讳?”
“旁人不可,你却可以,你我二人时可不必拘于那些礼数,如同寻常夫妻一般。可好?”
“于理不合。”
“夕昭,朕喜欢真实的你,你其实不必在朕面前伪装什么,不累吗?”
顾夕昭怔住,头一次有人对她这般说。
从前她在雍州,不愿同顾长越他们一般见识,便装作凡事云淡风轻,每日只是琴棋书画,在众人眼中,她应该是个与世无争,恭谨温顺的女子吧。
在明谭面前,她会假装喜欢他喜欢的东西,不是刻意迎合他的喜好,最多算是本能的伪装自己,毕竟她待别人也是如此。
在萧晏她们面前,开始有过伪装,因为她怕,但其实后来她没有太多的机会,只是自小谨言慎行惯了吧,总叫人觉得太过拘谨。
“臣妾怕这一切只是短暂的梦。”顾夕昭眼眶有些湿润,鼻音有些重。
萧晏温声道:“别怕,有朕在,纵然是天方夜谭,朕也会把它变成真的。相信朕。”
她的目光那样坚定,让人不自觉想要依靠。
可她才说过心中有欢喜之人,世间最好?她既然说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想来,也无人能及吧。
顾夕昭不敢真的让自己陷进去,她这么多年的防备,并非那么容易可以卸下的。
萧晏看到她眼中的犹疑,不再强求,温声道:“先用膳吧,用完膳,再睡一会儿?”
顾夕昭一笑:“陛下当臣妾是猪吗?”
萧晏宠溺笑了一声:“世上哪有夕昭这般好看的猪?”
顾夕昭有一刹那想的是,短暂也好,瞬间也罢,哪怕稍纵即逝,她也愿意放肆一次。她好像太喜欢萧晏了。
她觉得自己太不理智了,果然,女人将身子交给别人以后,连同心也一起奉上了。
“陛下待娘娘当真是好,你说是吧?红袖姑娘。”赵谦笑意盈盈的说。
红袖只是冷了他一眼,无只言片语。